“从一进了庆府,你不停的问我们情报开始,你就开始向他灌输着雪国的优势之处。看似是我们赢了的战斗,在你一遍遍观察的时候却都是雪国人,或者魔教的人发力的时候。连不能使用水息蜃楼法术的元兄,你也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他关于雪国狼骑兵的细节。”
媱金翎没有接庆思源的话,而是从她们进城以来的过往说起。
“对于任何一个可能的敌人,我们军人都要尽可能的了解透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庆思源解释道。
“那天晚上的地图,也是你有意让我们看到的吧!”媱金翎说道。
“这媱掌门可冤枉我了。”庆思源微笑着说道:“我记得那天明明是你们走出去之后,我才打开的地图。是你们看到了那地图自己走回来的,怎么能说是我有意让你们看到的呢?”
“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将燕国不利的地方告诉给夜华,让他担心了一整夜。”媱金翎看似跟庆思源说的根本不是一个话题,但却是一条连贯线索的继续。
而庆思源依旧不温不火的解释道:“这一点我还要解释一下,燕国的劣势是客观存在的,毕竟我听说在你们进来之前,十三先生可作出了同我一样的判断。他可是你们的朋友,不会跟我串通吧!”
“你们当然不会串通,而燕国的劣势也确实是真的,你并没有骗夜华。”
媱金翎说道:“但是你乱了他的心神。”
庆思源刚要说话,媱金翎却先说道:“直到第二天,你带我们看天机阁开榜。这一下可真的戳中了燕国的软肋,燕国跻身于五大国之中,却一直尴尬于没有一个顶尖宗门倚重。当雪国突然出现几个上清境高手,他们背后的魔教又有那么多排名靠前的高手时,就能让夜华乱了方寸。”
“媱掌门这话说的可真没道理了,天机阁开榜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它只是凑巧在今天开榜,这怎么也能算到在下的头上?若是你们早来两天我还怎么给他看啊!”
媱金翎看着口中冤屈却一脸坦然的庆思源说道。
“你虽不能控制此处天机阁的开榜时间,但是却可以提早知道其中的内容。据我所知,长安的开榜时间就比这里早两天吧?”
庆思源刚要说话,却又让媱金翎把话头抢了过去。
“不过,就算没有天机阁的榜单,唐国也应该有自己的情报。你照样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把那些情报告诉给夜华。”
“然后,庆将军又带我们看了你唐国的大手笔。这等于彻底,明白的告诉夜华。你们认为燕国必将沦陷,你又不留痕迹的提到,这些准备都跟我的情报有关。相当于告诉夜华,即使侥幸胜了雪国,他们也抵挡不住魔教的入侵。这是你给他将的一军,并且成功的把他将死了。夜华迫不及待的回国了,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庆思源依旧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见到这关内的场面之后,当年那情报的事,可是媱掌门提出来的啊!”
“不错,是我先说的。但这些布置,不都是应对我那些情报的吗?”
媱金翎继续说道:“在夜华决定回燕国的时候,你又恰到好处的给他讲起了唐国的新政,以及唐国为了推行下去,唐王等上层所作出的牺牲与施行下去的魄力。给夜华好好的喝了一碗鸡汤,又打了一管鸡血。”
一直以来对媱金翎的指责都不放在心上的庆思源突然正色道:“我大唐陛下与书院圣贤胸怀天下,他们的牺牲与仁慈,天地可鉴。可不是为了给旁国的哪个王子,讲讲故事,打打鸡血!”
“我承认,唐王与夫子都是胸怀天下的伟人。但这并不妨碍你拿这些东西做做小文章。”
媱金翎说道:“就这样,你一点一点的把他拉进你的剧本当中。最后夜华也心甘情愿的回国,准备迎来燕国面对魔教的最后时刻。这时你又半推半就的抛出唐国的要求,让夜华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去为你们奔走。”
“咦。玩政治的果然心都脏。绕了这么大一圈。”凤飞沙说道。
“幼稚!”姜森白了她一眼,不怕死的毒舌点评着。
“哦?原来媱掌门是这么想庆某的。”
庆思源看着媱金翎,好奇问道:“既然媱金翎是这样想的,刚才又为什么不说出来,或者提醒一下夜华公子呢?”
媱金翎转身看向关外,看着夜华向北赶路的背影,亦或是看着更远处的大地和地平线上方飘来的乌云。
太阴历五月上旬,来自南方的暖湿气流终于翻过了高高的长岭,同占据着燕国大地的干冷空气,展开了一场交锋。
“因为这胸中需要装着天下的,可不止李唐,或者书院的后山。就连西边的嬴氏不也一直想问鼎中原吗?”
媱金翎看着那渐渐厚重起来的乌云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才是对燕国人民更好一些罢了,我同意你的看法,却不喜欢你的做法。”
极远处那黑压压的乌云,突然洒下一道道银线。就像冷热两极之间终于兵锋相见,又像是天地之间的阴戾杀伐。
媱金翎看着骑马奔入那雨幕之中,渐渐被湮没了身影的夜华,对庆思源说道。
“也不喜欢你!”
“掌门慈悲!”庆思源对媱金翎稽首一礼,赞了一声。
“夜华终究还是我们昆仑的弟子,庆将军要记着这一点,你欠我们昆仑一桩。”
媱金翎不依不饶的说道。
庆思源一愣,显然没想到媱金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在赤裸裸的谈条件。但世上本没有只赚不赔,空手套白狼的美事,承了这个人情庆思源反而觉得自己的愧疚感反而会少一些。
“自然是欠的。”
庆思源说道,这句话说出来,自然先前的那些解释也统统不算数了,不过,他一开始便也没想着抵赖过去。
“那好!”
媱金翎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提一个条件,你应不应。”
庆思源突然笑了,他说道:“这要在庆某能力之内。”
“自然要在你能力之内。”媱金翎说道:“假如那一天真的来临,我希望你能够将夜华带出来。”
媱金翎的这个要求显然是庆思源没想到的,随后他又长稽一礼,然后赞道。
“媱掌门慈悲。”
媱金翎看着远方在她眼前向东西两边展开的雨帘说道:“我不是慈悲,只是见不得好人被利用,见不得好人受到伤害。”
春风依旧,著意隋堤柳。
搓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注
夏季和煦的暖风,带着饱满的水气,为大陆的北方送去了开春的第一场大雨。雨来了,冷气便站不住了。该热的热了,该化的也就化了。
这团暖风,湿了燕国的官道,供给了田间的青苗,赶走了驻扎的冷气。连秦江西边,大陆西北长岭发源地的那些雪山都化出了道道洪流,让秦江的水更凶猛了几分。
媱金翎她们没有受到这场大雨的袭扰,同庆思源的交流过后,她们便坐上马车。混入南来北往的的人流,继续向中原走去。
走唐国两边工地留出来的道路上,夹杂在来回赶路的商队中间。那让这些年轻人窒息的羊骚味和铁锈味又回来了,中间还混杂着工地的扬尘,赶路人的汗臭味,脚臭味甚至是狐臭味。
“经此一役,怕是出了这葫芦谷,我们都要告别火锅了。”与各种挥之不去的气味作斗争的凤飞沙,终于甘拜下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甚至考虑到了后遗症的可能。
突然,心情一点也不美丽的凤飞沙踹了姜森一脚。
“姜丝,你是不是放屁了!怎么那么臭!”
“滚吧!我看你是贼喊捉贼!”姜森怎么可能受着这无妄之灾,当即还嘴。
“就是你,就是从你那边飘过来的!”
凤飞沙叫道。
“那你活该你。”姜森喊道:“谁让你离窗户那么近的!”
“什么!”
车里的人一起惊叫着。
“这种环境,还敢开窗?”“快封上,快封上!”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姜森手上绿光闪过,车厢的窗子立刻没有了。
他看着坐在马车最里面的元生,说道:“真是苦了你了,小师兄。这里空气不好流通,都聚在你那了,你得吸多少二手味啊。”
刚说完,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一角门帘。
“呕!”
坐在门口的姜森只觉得那些外面混杂的,毒气一样的味道瞬间扑进他的嘴里。
“这种环境,还敢开门?”“快封上,快封上!”
鸡飞狗跳之中,姜森用最后一丝清醒的头脑,把车厢门也封上了。
没过多久,密闭的车厢里传出玄白一丝疑惑的声音。
“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没有往前走啊!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车厢里一阵沉默,突然车厢前面绿光闪过,一个门型洞口出现在那里。姜森捏着鼻子从里面迅速的往外一探头,然后又赶紧缩了回去,就像吞食一条小鱼的鳄龟。
然后就见一条拇指粗的藤条呼的一声从车厢里甩出。
注1:赵令畤清平乐春风依旧
注2:冷热交替大家小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