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以上几位不同,慕容碧云是缥缈街的常客,他和那些文人墨客总是徜徉在流水上的小船上饮酒作诗,所谓曲水流觞,与清吟小班花魁附庸风雅,不仅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还拥有众多粉丝,花魁们都渴望得到碧云赞美诗作,以此作为涨身价的利器,这让通常只是来这里应酬场面的景姚感到自己和碧云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缥缈街很多上等清班的姑娘几乎都得到过碧云的文采笔墨,她们绝对不会向碧云撒谎。
经过一番打听,碧云知道醉红楼的老鸨新买了一个绝色女子,他心里暗暗有谱了。
四个人在约定地点会和后,决定一起去醉红楼直捣黄龙。
“让你们家老鸨出来!”碧云在醉红楼的大厅里落座,景姚、杨宽和鹿羽也随即跟了进来。
“长乐侯,是长乐侯。”楼上的姑娘们都惊呼,她们平时凭栏远望,都见到过流觞河上长乐侯等一众文人墨客的小舟,对于慕容碧云的风姿才华,整条缥缈街的姑娘都仰慕不已。
“谁呀……?我正教姑娘学舞呢……”只听得一个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飘了出来——醉红楼的老鸨穿着紫金绸缎抹胸,外罩妃色披风,一身香气袭来,她迈着莲花步来到碧云面前,胸前简直呼之欲出。
当看到面前坐着的四个人后,老鸨简直惊呆了,赶忙吩咐手下上瓜果和茶点。
“参见长乐侯!”老鸨扭捏着跪下,向碧云行大礼,“长乐侯今晚到我醉红楼,在花界可以说是蓬荜生辉了!”她抬起头一双美目向上翻着,“这几位大爷想来是长乐侯的朋友,果然气度不凡,不知道您几位要点哪几位姑娘?”她说话极尽谄媚,听得人骨头里发酥。
“我听春雨院的杏红说你这里新收了个绝色姑娘。”碧云端起茶杯,细嗅茶杯里浓墨重彩的茶香。
老鸨脸色一变:“回长乐侯的话,我这里确实新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姑娘,但并非是收来的,而是我寄养在乡下多年的养女。”
“你把她带上来,让我们瞧瞧。”碧云看着她。
“长乐侯……几位大爷,只是我闺女刚进京,很多规矩还未熟悉,先前在后面教习了她一些云南舞蹈,正准备几天后竞拍她的开包初夜,不如等我□□好了她,您再见也不迟。”
“云南舞蹈?”杨宽问道。
“回这位大爷的话,我以前在与云南接壤的边境做皮肉生意……也不容易……”老鸨抹了一下脸,“我习得了一身云南舞蹈的技艺,故而把掌握的舞蹈传授给我的这位闺女。”
杨宽的心脏咯噔了一下,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丫头就算是沦落到被卖为娼妓了,居然还被教习的是云南之舞,可见她与云南的渊源有多深!
“你把她先带上来,杏红说她是人间绝色,我一定要先瞧上一瞧,放心吧,会给你一个石破天惊的大价码。”碧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三根金条,摆在了桌子上。
“您稍等,我亲自带她上来。”老鸨赶紧把金条收在怀里。
景姚从来没想过再见乔娇会是在这醉红楼的上等雅间——在一屋子能晃瞎人眼的五彩香蜡映照下,红色绣金线的幔帐缓缓拉开,乔娇就这么惊为天人的走了进来!
眼前这个女子穿一身云南地区服饰,可看出是娼妓的打扮——因为非常暴露,而云南当地的良家女子决计不会穿成这样。
粉色抹胸里的春光呼之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上挂着虎头项链——景姚的眼睛已经开始冒火,这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一侧香肩上斜批云南彩缎,五彩锦霞织就的短裙只到大腿,腰间拴有耀眼彩带,随着她步履移动,彩带在她饱满的臀部翻飞,最有别于传统汉族女子的是,她光着一双玉足,白皙的脚趾上涂着娼妓惯用的凤仙花瓣捣制的染料,左脚踝上金色的脚链由竹叶和铃铛串联而成,莲步移铃声清扬,景姚认得这只脚链,在玥江城仓岱山上,他捡到了这串脚链,并把它轻轻流泻到乔娇捧起的双手中,而此刻这条金色脚链同时也刺伤了杨宽的双目。
乔娇的神情除了紧张之外,居然并无其他,仿佛不认得这几位一样。
“娇娇!”景姚扑了过去,狠狠握住乔娇的双臂!
“你干什么呀!娘!救我!”乔娇挣扎着对老鸨说。
“这位爷您干什么呀!您不能这样!姑娘刚到京城,还没有见过客人!您……”老鸨劝说景姚,他的臂膀实在粗壮得吓人,老鸨不敢上前插手。
“你给我闭嘴!”景姚慢慢转过脸来,颤抖着对老鸨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老鸨感觉势头不对,赶紧向碧云跪下求救:“长乐侯,我闺女来到京城根本没见过任何客人,因着是您要见她,我才安排她到这里来,这位大爷怎么能这样呢?您需得管一管才好……”
碧云上前,杨宽和鹿羽跟在他身后靠近乔娇,“你先把手松开一点,你使这么大力,吓到娇娇了。”碧云对景姚说。
“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呀……”乔娇仰着脸,一双美目瞪着景姚,她胸前得春光剧烈起伏,虎头吊坠随着胸口的起伏而上下移动。
乔娇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眉目钢挺的巨人,她记不起自己曾经怎样眉目含情地打量这个伟岸英武的男子,又是怎么和他在月仙居的巷子口喘息相拥的。
她忆不起这个熟悉怀抱,但她记得这个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他火热含情的目光,以及他的排山倒海般的力度。
景姚眼前的乔娇,也不再是那张淡云如水、不饰脂粉的面庞,她本就皮肤白皙,此刻略施粉黛,胭脂粉嫩,半日多不见,一双美目竟描画了勾人魂魄的粉色眼影,长眉画得入鬓,樱桃口上涂着醉人得玫瑰色,一头乌发上半部分盘着堕马髻,发髻上插着繁星般的赤色小花钗,右侧发髻上插着一只美丽的珍珠钗,钗头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晃动跟着荡漾。
“她本来就是我府中的人!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我今天肯定要带走她!”景姚怒气冲冲,“这件事情我也不想闹大,要多少钱才能堵上你的嘴?”
“回大爷,她确实是我女儿,不信你们可以盘问她。”老鸨哆哆嗦嗦。
“你是她女儿吗?”景姚怒目盯着乔娇——这丫头激烈起伏的酥胸呼之欲出,居然敢穿成这样!
杨宽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乔娇身上,“你居然赤脚啊……”此时是晚春,夜晚春寒料峭,杨宽看着她脚踝上的金链子,心头实在翻涌,可以说是锥心也不为过。
“我……我不记得了……她说她是我娘。”乔娇回答。
“你不记得什么?”鹿羽问道。
“我女儿之前被恶霸强抢,脑袋撞了一下,记不起之前的所有事情了,她失忆了……”老鸨赶紧答道。
景姚松开乔娇,抓起老鸨,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我闺女记不起之前的所有事情了,她失忆了……”老鸨颤颤巍巍,此时醉红楼的几名打手喽啰也冲进屋了。
老鸨也意识到这几个人八成是权贵,赶紧示意手下打手退下去。
“姐夫,你放开她,这件事如果闹大,恐怕会玷污了娇娇的名声,还是先把娇娇带回去治疗要紧。”鹿羽拍拍景姚的肩膀。
“三十箱金条。”景姚开口,“三十箱金条,你就当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人我带走。”
老鸨虽然也是见惯大钱的,可三十箱金条对她来说也是从没有嫖客出过的大价码,别说买一个姑娘,买十间醉红楼都绰绰有余了,况且她本也无意吃罪慕容碧云,只得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您先把我放下。”老鸨已经被景姚抓着双脚离地了。
“我再附赠你三十箱珍珠宝石,你永远不许说出你见过她。”杨宽此刻的口气愈发阴沉,并不向他平时阳光开朗的样子,“如果你说了,会死得向这个杯子一样。”他拳头紧攥,顺手抄起桌子上得一只茶杯捏碎了,整个人都在抑制颤抖。
老鸨喘了口气道:“奴家遵命就是。”
乔娇此时不干了,质问老鸨,声音虽然是柔声细语,但却很生气很不解:“你说你是我娘,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你真是我的养母,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老鸨不敢吱声,乔娇难过地哭了。
“好了娇娇,我们是你的家人,你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里的,我们现在带你回家。”景姚扶着她的肩膀,放缓了手掌得力度,附身看着她的眼睛。
鹿羽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景姚——居然如此温柔缱绻,鹿怀柔生前,从来没见景姚如此在乎过怀柔,如此温存的他,对已故的鹿怀柔来讲,是极度可望而不可及的吧。
乔娇也看着景姚,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陌生,但是大脑里残存的直觉告诉她,她绝对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她告诉自己应该相信他!
乔娇把头低了下来,裹紧了杨宽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这个披风很温暖,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