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笑了笑,说道:“奶奶,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我不是你们的楚蝶衣,我只属于我母亲。你们抢我们的钱财,够你们生活一辈子的了,好好的回楚家村,安分守己便是。”
她看向店小二说道:“小哥,劳烦您带他们去买马车吧。”说完,让夏木掏出一百两银票来,递给小二:“这是买马车的钱,请小哥收好。”
店小二惊惶的摆手:“不,不,不,怎么能要您的钱,不用不用,我一准把事办妥就是。”
蝶衣见他坚持,道了谢,话不多说,扶着母亲当先上了马车。连氏走上前来,扒着车辕说道:“老三媳妇,你看呢?这就丢下我们了?”
梅氏看向蝶衣。
连氏见儿媳妇拿不了主意,不甘愿的看着蝶衣。
“奶奶,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我如今是不孝之子,戴罪之身,没有任何权势,皇上已厌弃了我,你们跟着我,图的什么呢?我会连累你们的。”蝶衣说道。
“你胡说,你没有权势,为何那些厉害的人,都听你的?还给你下跪?”连氏说道,她指的是鹰卫。
蝶衣淡淡的看着连氏,说道:“回楚家村吧。除非有事关生死的大事,否则不要找我。也不要去麻烦王爷。”
“徐叔,我们走。”蝶衣唤道。不再理会这群所谓的亲族,一行人往镇外走去。
马车驶离了城区。
“徐叔,爹,如今我处境尴尬,不能回楚家村,不如我们找个村子,安顿下来,有土地种粮,可以过活。”蝶衣说道。
“好,就这么办。”楚从贵和徐福都表示同意。
找个村子,盖几座房子,再有一片田地,便是世外桃源了吧。
银两目前是不缺的,好好过日子没错的。
担心走官道,徒惹麻烦,他们专挑郊区人少的地方,又走了七八天,时光迈进了十一月,已进入严冬季节,人困马乏,不能再走了,此时离京都已三百里之遥。
傍晚时分到了一处村落,远远的看见一户人家在村头,简陋的石头围墙,茅草屋,同楚家村蝶衣的家很像,有一种亲切感,房子不多,但院落不小,可容他们一行十几人。
徐福去叩门投宿,出来一个同梅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和一个老婆婆,听说他们要投宿,婆婆面有为难,蝶衣留母亲在马车里,她和春花夏木下车,来到老婆婆面前,诚恳的说道:“婆婆,搅扰了,我们从北面逃难而来,无处落脚,眼见天黑,能否容留我们一宿?”
婆婆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蝶衣,终是点了点头。蝶衣再三道谢,扶着母亲下了马车。
“我们家穷的很,你们到我们家投宿,没的吃也没的喝呀,巧的是今日我儿子们不在,你们先住他们的屋子吧。”婆婆说完,径自同妇人进屋了。
屋子够住的,饭食自己动手吧,蝶衣将母亲安顿下来,同春花夏木走进灶房。
所谓的灶房就是简陋的草棚子搭在院子里的,有两个土灶台。小厮们将柴禾都劈好,码好。
春花和夏木取出面粉来,蝶衣低声说道:“加一点细面,给母亲吃。我们吃的,掺上粗面。如今我们属于逃难,不能露财。”
两个丫鬟点点头,和好面,开始烙饼。蝶衣炒了蘑菇,豆干等小菜。拿起一碟菜,两个饼子,让春花给房主婆婆送去。
没有那么大桌子,小厮们蹲着吃饭。蝶衣将饭菜送到房里,同母亲一起吃了。
吃完后,婆婆从屋里出来,见蝶衣在收拾灶台,她走过去,放下碗筷,说道:“丫头,多谢你的烙饼,老婆子我很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面饼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蝶衣微笑道:“不是的,婆婆,我们是大户人家的奴才,这些都是主子们赏的。”
春花和夏木忍着笑,姑娘编起瞎话来,都不用打草稿。
婆婆恍然道:“大户人家吃的就是好啊。你们要到哪里去?”她又问道。
蝶衣眼珠一转,装作十分惆怅无奈的样子说道:“婆婆,实不相瞒,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实在没有方向,想着找处村子落脚呢,只要有片田地,能弄口吃的,就行啊。”
婆婆说道:“噢,你们这是瞎走呢,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啊,到处打仗,若不是我家很穷,儿子回来没地方住,倒让你们多住几日。”
“多谢婆婆,怎敢多叨扰您。不过,婆婆,要是我们在这个村子里寻个地方住下,还能常常看到您,这该多好。就是不知,村子里能不能容我们呢。”蝶衣甜笑道,一副乖乖的小女孩的样子。
“你这丫头,倒是乖巧,想在这里住下啊,村子里是不缺田,你们自去开荒。只一件啊,你们一路上没见有土匪?周围的村子都被抢过。今夜若不是见你丫头老实,老妇人也不肯放你们进来。”婆婆说道。
“有土匪?我们只白日里赶路,晚上不敢出来,走的官道,侥幸了。再说,我们人多啊。婆婆,今夜只见您和一位婶婶在家,你们不怕么?”蝶衣问道。
“怕是怕的,日子还得过啊,儿子们都上山寻猎物去了,得沾点荤腥啊,天冷了,野菜没得吃了。”婆婆叹了口气,又说道:“收拾收拾,早些灭了灯火,少惹人注意,我先回屋了。”
“哎,知道了。”蝶衣答应着。
古代多有留宿外客的,这个时候没有许多的客栈宾馆,行脚人大都投宿百姓人家。
这婆婆看起来十分面善,肯容纳蝶衣一行十二人,蝶衣是很感激的。
但若是土匪经常出没,倒让母亲不安,此处便非安居之所啊。只是,眼下隆冬将至,此处离小镇只二十里路,且先过一个冬再图他法。
一路上没遇到土匪,该是鹰卫还在暗中护卫,提前清理了。
这些鹰卫为何还跟着我?如今,我已非林曦的未婚妻,不是他们的主母了,这些人是听命令行事的,难道是林曦还不知道我与他的婚约,已被撤掉了么?
蝶衣的眼神,在黑夜里,明明灭灭,想起那个身姿伟岸挺拔,容貌俊逸的男子,蝶衣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泛过暖流。
只有在想起他时,蝶衣才会像个小女孩。
只是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是农家丫头,就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吧。
闭上眼睛,平复心情,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徐福带了几斤面作为见面礼去找村长谈。蝶衣找到婆婆再三道谢,此时才问起婆婆原来姓张。给张婆婆留了几斤粗面和细面作为谢礼,她很欢喜,并表示欢迎蝶衣他们再来。
这个村子叫徐家汪村,四五百户人家,中等规模的村子,土匪加战乱,死了很多人,有很多人家只有老人在,空着很多房子。村长又听徐福姓徐,很爽快的收下了礼,安排他们住进一家只剩下一个老婆子的房子。
老婆子姓丘,儿子因块头大,被土匪掳去,女儿被乱箭射死,只剩她孤苦一人。见谁都不说话,整日待在大门门口盼着儿子回来。
蝶衣一行十二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微晃了眼,仔细看去,人群里没有儿子的身影,又恢复了漠然,不理会蝶衣他们,自去门口继续等待。
蝶衣扶着母亲,自行进了大门,院落挺大,但屋子不够。不过人多力量大,小厮们立刻去砍木头,拖茅草,很快就搭了一个大棚子,够住的了。
望着这高效率的成果,蝶衣若有所思,若是整个村子都行动一致,一条心对外,土匪焉能猖獗?
丘婆家一两天才开一次灶,灶台破旧,一无所有。蝶衣春花夏木张罗了好一阵才弄出了一桌简单的饭食。
衣衫破烂的丘婆还在门口张望守候,梅氏擦了擦泪,走过去,柔声说道:“阿婆,来,我们弄了点饭,吃点吧。”
丘婆看了眼梅氏,没动。
蝶衣过来,蹲下,轻声说:“阿婆,过来吃点东西,再回来等,好不?”
丘婆转过眼睛,看着蝶衣,眼神里微有波动,既痛苦又略带欣慰。
蝶衣眼眶一涩,她太理解这个眼神了,只有失去亲人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疼痛。
她强忍住鼻酸,继续劝道:“阿婆,来,吃东西了。”
丘婆盯着蝶衣看,终是随着她起来,到了石头搭起的桌子前,坐下,仍然一个劲的看着蝶衣。
徐福知道,丘婆自己也有个女儿,许是跟姑娘一般大。这万恶的土匪啊。
“姑娘,我们也得有所防范,若是土匪再来,我们不能措手不及。”徐福习惯性的对蝶衣说道。只是,说完后,才开始担心,姑娘失忆后,似乎失去了军事才智,万一姑娘此时只是个寻常的女孩,就算土匪来了,她也无能为力。
蝶衣却相当淡定。她边给丘婆婆盛饭,边点点头。
吃过饭,蝶衣将家人安顿好,准备四处走走看看。她换上了男装,将脸涂黑,变成了一个潇洒的小哥。
徐福见了,心中微动,姑娘换上男装后,都是要有所行动的,他充满了期待。
带着两个小厮,蝶衣将村子周围走了一遭,整个村子随处可见高低不平的凹坑,南面是座大山,比楚家村的高出许多,大山和村子之间有个最大的山凹,堪称山谷。
村子西南有一些蓄水的小池,水资源不多。
村子的北面是大片的平整地,村民的田地大都在北面。
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下地形。
回到丘婆家,蝶衣喝了口水,径直找到徐福说道:“徐叔,可否陪我一起去找村长?”徐福躬身答应,引着蝶衣往村长家而来。
在路上,蝶衣问道:“村长家是什么情况,几口人,家里做什么营生。”
徐福说道:“一个老伴,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成亲了。托了关系,儿女们都在县城里谋职,平时不回村里。”
村长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头,颇显老态,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土匪的动向,“两个大当家,每次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其他的小喽啰都是泥腿子,来了就抢鸡鸭鹅狗,还抢人……不干正事,得有个百八十人……”
“徐家汪有多少能打架的男丁?”蝶衣问道。
村长磕了磕旱烟袋,瞧着蝶衣说道:“就你这小身板,还要打架?谁敢跟他们打?以前也有几个不服气的汉子,都被那俩大当家的给杀了,还连累了家人,男的杀光,女的抢走,打那以后啊,谁也不敢出头了,你们是外地人,不懂。”
蝶衣吐了口气,村里人朴实善良,但也愚昧,不明白只有团结才能自保的道理。听村长的说道,这帮土匪乃是亡命徒,不讲道义,这么贫瘠的村子,还一而再的抢,多造杀孽,实在可恶。
但若村里人不动,仅靠蝶衣几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刺激刺激村长。
“徐伯,我是外地人,说话最公道。你这个徐家汪村的村长当的不怎么样啊。”蝶衣慢悠悠的说道。
村长一听,脸上挂不住,怒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外地来的,还想教训我?我看这里你们也不必住了,趁早走吧,没人请你们来。”
“哼,我才说了一句,你便这般耐不住!若不是你无能,村子怎会遭土匪如此践踏,十室九空,一村之长,护不住村民,就是无能懦夫!”蝶衣也生气了。
“你这毛孩!”他怒目瞪着蝶衣。
徐福要说什么,被蝶衣制止。她盯着村长继续说道:“我是外地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就是有些人,仗着自己是村长,儿子女儿都不在,土匪害不到他,就关起门来睡大觉,不管村民死活,你这村长,不干也罢。”
她又故意阴险的说道:“若是有人告诉那俩大当家的,你儿子女儿在县城里上工,定有许多钱财,不知会不会去找他们呢?嘿嘿。”
“你这小子!你敢!你们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村长大怒。
蝶衣站起身来,袍袖一挥,沉声说道:“我走与不走,由不得你来呼喝。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把村里能打架的男丁聚集起来,什么时候办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