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林曦柔声道。
蝶衣坐下,端起碗来,就听门外有人低声禀告:“主子,王宇、王夫人、王小姐和王石在外面等候拜见。”
蝶衣扒拉了两口饭菜,默不作声的咀嚼着,王家来这么多人?
林曦也不吱声,默默吃饭。
门外再无声音。
前院,王玲儿见两具血泊中的尸体,吓得腿都软了,王夫人以袖掩面,不敢直视。王宇王石肃然的站在院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小厮从后院出来,说道:“几位请入内就座,我们主子和主母正在用膳。”
听到这话,王玲儿忘记了害怕,主母?楚蝶衣?她已从王石那里知道了很多楚蝶衣的事,乡下出来的丫头,泥腿子,平民中的平民,大周皇帝赐了她封号又撤了,并不算正式的王妃。
王夫人大概也了解这些,她不知蝶衣是谁,只道是武王的一个宠妃。武王俊秀人物,有多少妃子都是应该的,因此,女儿既然也看中了他,豁出老脸来,探探武王的意思。
王宇却想:这里发生了命案,他们却没耽误用膳,难道已经控制了局面?
遂令众人收声,依次进入厅内等候。
正此时,张老头带着仵作等人来验尸。王石走出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声清脆的喊声:“王叔。”
转头望去,武王丰神俊秀,俊逸夺目,他身后牵着一名紫衣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紫色较为正式,早膳过后,蝶衣就换了衣衫了。
王石忙翻身跪拜:“叩见武王殿下,王妃!”
蝶衣心道:这王妃王妃的,叫的挺甜啊。遂笑道:“王叔,快请起。”
屋内王宇一家纷纷出来拜见。
血腥味扑鼻,王玲儿几欲作呕,但看到林曦后,全然忘记了这一切。王夫人将她往前一推,羞答答的站到林曦面前盈盈下拜。
林曦说道:“众位免礼,屋里坐吧。”牵着蝶衣走到屋内。
蝶衣没有忽略王玲儿眼里的神采和痴迷,小女生一旦认定自己“爱上”,就会特别的倔强。
林曦牵着蝶衣,在正中落座。
王宇王石手里举着一个方盒,来到中间,跪下,说:“禀武王,大将军印和虎符上缴,请武王殿下过目。”
小厮取过方盒,呈给林曦。
打开验过后,林曦和颜说道:“二位请起,坐。还请二位稍后汇合我神武军将军整编军队。”
王宇王石行礼领命。
坐下后,王宇脸上闪过傲然和不服,王夫人适时的拽了拽他的衣角,他自恢复如常。
小厮端着茶水进来,依次上茶。
林曦端起茶盏来,慢条斯理的喝着。王夫人想说话,又觉得不知如何下口。
院子里,仵作验过尸体后,张老头就命人搬走了,又命人清理血迹。
王夫人和王玲儿均舒了口气。
王石再也忍不住,问道:“武王容禀,府衙内可是有刺客?属下能为武王做点什么?”
王宇微不可查的瞪了王石一眼。
林曦放下茶盏说道:“二位将军,金都混进来许多东岛人,二位知否?”
说完,细查二人神情,并无诧异状。
王石点头说道:“此事是知道的,但是皇上,噢,就是前梁皇上,准许他们在此经商活动,下臣们也就不好提什么谏言”
林曦皱眉问道:“王宇将军也是这么看的么?”
王宇微欠身,说道:“老夫曾多次劝过皇上要防着他们,皇上未置可否,好在,那些东岛人并无大过。”
好一个并无大过!
林曦复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口,站起身说道:“本王还有事,王妃可代本王回话。”说完就要走。
王夫人和王玲儿同时急了,二人一齐站起。
“武王留步。”王夫人微躬身说道。
林曦看了看王夫人说道:“夫人有何公事?”
王夫人面露窘迫,颤声说:“武王殿下,听小女说,是殿下救了小女,愚妇不知该如何感恩,特询了小女意思,愿送小女做帐前一婢,早晚伺候。”
林曦眉头微皱说道:“夫人,府衙之内不容女眷出入,若出入,须谈公事,恕本王无暇奉陪。”甩袖便迈步走向门口。
王宇脸上露出不高兴来。
王玲儿眼见林曦的脚就要迈出去,张口喊道:“殿下,你说府衙不容女眷出入,为什么楚蝶衣可以?”
“放肆,王爷面前,岂容造次!王妃岂是寻常女眷?!”张老头喝道。
王石焦灼的瞅了瞅王玲儿。
林曦似恍若未闻,抬腿出了大门。
王宇鼻子轻哼一声。
“王宇将军,听说你极慕权势,你能做到禁军统领的位子上,掌控整个金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何却忝在其位,不理家事,不敬社稷?”蝶衣清朗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宇一怔,说我的?我怎么不理家事,不敬社稷了?!脸上浮现薄怒,竟扭脸不答。
王石一看,打着哈哈说:“王妃,叔卖个老,叫你一声侄女,咱们自见面还没好好聊聊,叔是真没想到,当年村里的小丫头,竟出落的如此气派,跟叔说说,这几年都怎么过的?”
蝶衣微笑道:“王叔,自村里把我们一家赶出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我多年未见王婶了,想去拜见,可否安排?”
王石面露尴尬,讪笑着说:“她不过来,还在老家呢。”
“噢?王叔那天让我救的女儿是你跟新夫人生的?”蝶衣问。
王石觉得头上要冒汗,他抛弃发妻这事,一直是压在心头的大石,隐隐有愧疚感,不想聊这个话题,讪笑着转身对王夫人说:“嫂子,未及言明,玲儿侄女和清儿,都是王妃帮衬着救下的,保留了清白。”
王夫人有些意外,玲儿没提起过啊,她礼貌的欠身对蝶衣笑着,表示感激:“娘娘,老身看娘娘年岁也不大,竟犯险援救小女,老身感激不尽。”
没等蝶衣接话,王宇冷声说道:“她自己投身做了皇上的妃子,怎么会让女儿近皇帝的身?”
张老头一听,这话可以说是相当难听了?!正要怒斥,忽听王玲儿高声道:“你是皇上的将妃,如何做得王爷的内眷?莫非诓骗了王爷?”
王夫人心中着急,玲儿和老爷为何这般不得体?
张老头怒极,他强压怒火,躬身问道:“主母,要不要属下把他们轰出去!?”
蝶衣摆摆手,微微一笑,说:“先生稍安勿躁,待我同王宇将军细说周详。”
“王宇,我这个将妃,做成了几件事,此刻闲着,与你说说,一,替换出了北漠公主,保住大周与北漠的同盟。二,让梁帝召集武将之女入宫,离间你们与梁帝的关系。三,梁帝好淫,我令其昏睡,护住十八名少女清白,又令内监传旨罢朝,乱其内政。四,终于等到武王兵临城下,而此时太子篡位,大梁自乱阵脚。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王宇,我不做将妃,怎么做这些事?王玲儿清白保住了,你却颇觉遗憾?若不是王玲儿入了趟宫,哪来的机会相中武王?”蝶衣话音慢慢变冷,眼底寒潮溢出。
王宇脸色更难看了,他颤抖着手指着蝶衣道:“原来是你,都是你的阴谋!”王石也才明白过来,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王夫人却用一种埋怨又心疼敬佩的目光,看着蝶衣,她以女人的立场去想,召女儿进宫以谋其他,是她不对,可她保住了女儿清白,还救了其他人,又羞辱梁帝至此,可见,这个女孩子是个有心气的,反观自己,还把女儿带来,要与她“争宠”。
“王宇,王石,你等皆是前朝罪臣,家眷理应全部充作官奴,官妓,若不是你们的女儿入了趟宫,薄有微功,此刻焉能让我费此唇舌?!不知好歹,不知所谓!”蝶衣语带薄怒。
王宇啪一声,拍案而起:“好你个楚蝶衣,都是你在作妖,诓得老夫交了印信,不然,我们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还不知谁胜谁败呢!”
蝶衣怒起,运内力,袍袖一挥,王宇王石面前的案几“轰”的一声,被振个粉碎
王玲儿吓了一跳,躲到王夫人身后,惊愕的看着蝶衣。
“王宇,你没有机会了,你口中并无大过的东岛人,已经用烟膏腐蚀了你的军队,就算正面开战,你也毫无胜算。要不然,你以为自己比戍边候秦远诚还强么?!”蝶衣冷目说道。
王宇王石面面相觑,一时无言,秦远诚野兽般的骑兵被集体焚化,他们是知道的!
“身为禁军统领,对东岛人腐蚀侵害我族百姓,不闻不问,只因为梁帝不管,为保住你们头顶的乌纱,你们也懒得管,反正再怎么也害不到你们头上,是么?!这还不是忝为官,不敬社稷?!”蝶衣斥道。
王宇王石迫于蝶衣气势,默不作声,可他们心里是不服的,皇上都不管,我们怎么管?!
“所以,你们只能做亡国奴,既为了奴,就该收敛行径,为何在我面前倨傲不堪?!”蝶衣喝道。
王夫人欠着身子走出来,朝蝶衣便拜,口中告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若不是娘娘,我们一家难以存全啊”竟哭起来。
“娘,快起来。”王玲儿过去拽她。被王夫人一把摁在地上,骂道:“怪娘平日太惯着你,这般不懂规矩,要不是娘娘大度,此刻我们已掉了脑袋了!”
王玲儿不服:“娘,她不是正牌王妃,不必大礼。”
王夫人气得再要呵斥。
蝶衣缓步走到她面前,亲手扶起她,温声说道:“唯夫人最知我心,夫人切莫行礼,快快请起。小姐说的对,我确实不是大周皇帝封的武王妃。”
王夫人端详着蝶衣,露出慈爱的笑容,说:“与我女儿一般年纪,却行大丈夫事,真羡慕你娘,羡慕啊。”
蝶衣笑道:“我娘也与夫人差不多年纪,却不如夫人雍容大方。”
王夫人笑的更开心了:“蒙娘娘不罪,老身这便带玲儿回去了。给您添麻烦了。”
蝶衣叹道:“夫人,留步。夫人可否赏光,陪蝶衣一起吃个饭?”
王夫人愕然道:“娘娘盛情,老身难却。”
王宇王石呆立一旁,她们聊上了?王玲儿满心欢喜,她肯定要跟着娘的,在这里吃饭,说不定会见到武王。
“先生,着人引夫人和小姐去内院歇息。”蝶衣对张老头说道。
“是,主母。”张老头答应着。
厅内只剩了王宇王石,蝶衣盯着他们,默然良久。
见识到蝶衣的功夫,二人不敢造次,微垂着脑袋,不再吱声。
“你们两个,已没有用了。”蝶衣忽而说道。
二人同时一惊!
“我杀你们,如同捏死蚂蚁,易如反掌,”蝶衣平淡的语调冰冷无情,“但是,我不愿看到夫人没有夫君,不愿看到她流泪伤心,所以,你们回去吧。”
二人再次惊愕!
“先生,着人送他们回去,赶尽所有家奴,严加看守,院内院外,都要布上我们的人,若私自离家,格杀勿论!”蝶衣说道。
“是,主母。”张老头领命。
“蝶衣,不,王妃,我们是不是得等着神武军的人来收编禁军?”王石说道。
蝶衣耐着性子回道:“不用了,王爷的人已经开始了!”
此话一出,王宇大惊,他之所以倨傲,就是想着拿禁军翻盘,怎么武王已经接手?没有他的命令,禁军敢么?!
蝶衣已没了耐性,她冷声说道:“押出去!”遂迈步出了大厅,往后院走去。
后院房内,王夫人拉着王玲儿敛首坐着。蝶衣进房后,王夫人起身迎接,王玲儿也期期然站起来。
“夫人,快坐,离得家久了,见夫人就想起了我娘。”蝶衣笑着坐在她身旁。
王夫人温柔地看着蝶衣说道:“老身虽不在朝堂,但忝有年岁,依老身之见,娘娘是历来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蝶衣不好意思:“夫人太抬举我了。”
“不,你名副其实。一是你做的事,确实令人敬佩。第二个,今日王爷让娘娘接待我们,并不是慢怠,相反,王爷将你与他放在同一个位置上。”王夫人诚恳的说道。
王夫人体察这么细致周到,令蝶衣更刮目相看,“夫人,我们仅一面之缘,却让蝶衣觉得知之已久。多谢夫人肯赏光同蝶衣一起吃个饭,以慰我思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