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一身的浅粉罗裙已被细雨打湿,陆雅琴两鬓的秀发湿湿地贴着两侧。即使是这样,却丝毫不影响到她的美貌。肌肤似雪,腮如霞,明眉皓齿,唇若朱丹。一笑一足间全是优雅,盈盈浅笑似害羞状,全是我见犹怜之态。
曾清风略微颔首道:“陆姑娘,失礼了,我们又见面了。
陆雅琴见到所站之人是曾清风时,心中暗喜,行礼歉意道:“曾公子,见笑了,失礼的是我们才对。”
曾清风眉毛一挑笑道:“哪里哪里?那日桃林一别后,已有多日未曾遇见。又值烟雨蒙蒙之际,我想可能是天公作美,让你我在此相遇。不如让我们以诗会友,附庸风雅一较高下如何?”
陆雅琴纤手遮笑道:“曾公子,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小女子又岂敢在你面前卖弄?我只不过是闲暇之余,偶尔吟诗消遣罢了,不敢与您相提并论。”
“无妨,陆姑娘过谦了。”曾清风道。
陆雅琴的丫环小翠暗自偷偷打量了他。
剑眉如墨,黑眸似深潭,鼻如山峰,唇色似绯。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衣却仍挡不住的风姿绰约,俊郎不凡。
小翠心里暗自想着:“曾公子论才论貌绝不在樊剑之下,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家境的差距了。真是可惜了,原本与她家小姐最匹配的人,也是小姐心仪之人却偏偏是一介寒书生。尽管才华洋溢却仍……哎!”
曾清风想起去年的桃林相会,开口道:“可还曾记得那首诗?”
陆雅琴佯装不知道:“曾公子说得是哪首?”
曾清风随口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陆雅琴知道他另有所指,含羞低下了头,两腮早已绯红一片。
时光在美好的瞬间溜走,惟有记忆永恒的静止了,定格在此刻的你我眼眸之中。
陆雅琴突然忆起孩童时初见曾清风的场景,彼此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那年的大旱加蝗灾使得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饥寒交迫,民不聊生。
大人们成天上山下地挖些能吃的野菜,可是灾民实在是太多,没过多久就连草也被挖的光秃秃的,更有甚着吃树根嚼树皮,只为填饱肚子。
曾大娘也整天带着曾清风四处采挖,就连小溪里的小鱼虾都被捕捞的干干津津,可即使这样,人们还是吃不饱,人人面黄肌肉一副病恹恹得姿态。
有一日,村里的陆家祖母过七十大寿,作为村子里的大户人家,又是救死扶伤的名医世家,陆家决定行善施粥。一大早,得知消息纷纷赶来的饥民就围成一团,只等施粥。
管家打开门,嗓子大叫一声:“今天我们陆家給老太太办七十大寿,又正值灾荒之年,我们老太太本着行善积德的善心决定施粥分米,人人有份。大家快来这边排好队领取,每人只能领一次,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加一斤米。”
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个个喜笑颜开,纷纷称赞陆家的大恩大德。
“陆医生,真是好人呐,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陆家的人真是菩萨心肠啊!好人啊好人……”
曾大娘拉着曾清风也在排队的人群当中等待着施舍。
吉时已到,陆雅琴站在父亲旁边看着下人们施粥。
村民们依次排着队,井然有序地缓慢移动着。那些拿到米粥和馒头的灾民喜笑颜开,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大口吃起来。
眼看着堆积如山的白馒头一点点的变少,排在后面那些还未领到粮食的村民们神色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你推我,我推你嘴里喊着:“前面的快点啊,你倒是快点啊!”
陆有良看到推推搡搡的情景,摸了摸胡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不用着急,人人有份,且勿互相推搡以免伤及他人。”
村民们听了陆医生的话,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六岁的曾清风面黄肌瘦,但是眼神中却透着少年老成的神色。
轮到他领粮食的时候,陆家施粥的小厮一个不小心把粥倒在了地上,惹得人们一阵惊呼。
“多好的白粥啊,可惜了!”
尖嘴猴腮的小厮不耐烦的大叫:“下一个!”
曾清风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的那一份请再给我!”
小厮鄙视地看着他说道:“老爷有规定一人只能领一碗,你的我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洒的怪谁?”
曾大娘上前帮腔道:“刚才明明是你不小心倒在地上的,大家都看见的,你怎么诬陷人?”
村民民帮着说了几句,认为应该重新给一份。
脾气暴躁的小厮大叫道:“你们都不想领了是吧?不想领的话赶紧滚蛋,让给下一个!”
曾清风气愤地把领到的馒头重新还给他说道:“古人有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之为大丈夫,今天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吃这嗟来之食。”
那小厮讥笑道:“那敢情好,下下一位。”
曾清风虽小小年纪,但不甘心地瞪着他质问道:“为何是下下一位?明明轮到我娘领了,我刚才说那番话只代表我个人的意见,并不想殃及无辜,你这是公报私仇。”
小厮得意的嘲讽道:“有其子必有其母,想必你娘也是不受嗟来之食的高尚人,我当然得遵照你们的本意行事了。”
曾大娘愤愤不平地拉着曾清风走了出来。
曾清风低下头说道:“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曾大娘摸摸他的脑袋和蔼地说道:“没事,这不怪你,我们上山逮兔子去吧。”
“现在哪有兔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是能吃的基本上都找不到了,何来兔子之说?”
曾大娘笑笑开口道:“阿离啊,你要记住人永远要保持一种乐观向上大的精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曾清风认真的点了点头,拉着母亲的走往外走。
“哥哥,哥哥,这些馒头和米给你们!”
稚嫩的童声响起,曾清风回头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角,咧嘴笑道。
曾清风认得她是刚才站在陆老爷身边的陆家小姐陆雅琴。
曾清风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粮食说道:“谢谢。”
陆雅琴水嫩的小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刚才我看到你的粥洒了,我多拿了几个馒头和米给你,这样子你就不会饿了。我叫陆雅琴,你下次要是饿可以来找我。”
曾清风感激的盯着她说道:“我叫曾清风,谢谢你雅琴妹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会忘记的。”
说完,曾清风感叹道:“民以食为天,我真希望灾年能快点过去。”
再后来,陆雅琴经常在村子里见到曾清风,碍于小姐的身份她很少和村子里的其他小朋友玩。父亲总是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术女红日日熟识。
虽如此,陆雅琴对于这个曾清风总是会不自觉的上心,她经常听到大人们议论曾清风小小年纪,学识惊人,又或者是远远地在人群中瞧见到处疯玩的曾清风。
有时候,陆雅琴多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有个快乐的童年,可是陆家因为只有她一个孩子,父亲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子般细心调教,希望她以后能继承医术,济世救人。
哎!小小年纪身上背负的却不少。
好在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聪慧又能干。长到现在十四岁已是窈窕淑女的小美人,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继承了陆神医的医术,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开始出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拔尖的人。
年芳十四,来陆家上门提亲的人却早已把陆家的门槛都快踏烂了,只可惜陆家一直不满意,确实能配得上陆雅琴的人太少。
长亭外,陆雅琴看着眼前的淼淼河水,收回了思绪。
曾清风也同样屏气凝神目光柔和的看向她道:“陆小姐,不知你心目中的青年才俊是何模样?斗胆问一句,是如同樊公子那样的吗?”
陆雅琴知道他话里有话,又想起前些日子樊家来陆家提亲的事情,顿时脸颊绯红,低头不语。
曾清风看到她这副模样,自嘲道:“如此便好,是曾某自作多情了,恭祝陆小姐和樊公子喜结良缘成双成对,告辞!”
说完,曾清风几欲离开。
陆雅琴激动的叫住了他:“曾公子,请留步。请听我一言,虽然前些时候樊家是来过我们陆家提亲,但我并未答应。樊公子虽好,在我眼里却不及某人。”
陆雅琴娇羞的脸,藏不住的万种柔情,任谁看都觉得动心不已。
曾清风一听,眉毛轻微的上挑,抿嘴笑道:“如此便好,陆姑娘的心意我已知晓,容他日曾某亲自登门拜访。”
陆雅琴一听,知他是打算上门提亲之意,一时喜出望外,开心不已。
又过了几日,恰逢七夕。
裴秀秀从山上下来寻找曾清风,远远地她看见小河边曾清风和裴秀秀有说有笑的在一处说话。
她一时高兴就直直地跑向他们,哪知用力勇猛,一时收不住脚,冲进了小河里。
惊慌之余,她拽着陆雅琴双双落进了水里,只听见一阵女尖叫和水里扑腾扑腾的声音。
看着双双掉入河中的裴秀秀和陆雅琴,曾清风丝毫没有犹豫跳下河游向了陆雅琴。
不一会,曾清风喘着粗气拖着陆雅琴上了岸,陆雅琴早被吓得面如土色,嘤嘤啼哭。
曾清风安慰了她几句后,着急地看向了水中的裴秀秀。
只见她全身湿哒哒拼了半条命爬上岸,裴秀秀喘着粗气用手指着曾清风的鼻子骂道:“你个见色忘义的死清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水淹死啊?”
曾清风冷冷的回答:“你水性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淹死?连我的游泳也是你教的。”
“你……你……”裴秀秀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曾清风直接忽视了她,温柔地搀扶着受惊的陆雅琴道:“我们赶紧回去吧,免得着凉了。”
裴秀秀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道:“就算是这样,你现在也不用在我面前秀恩爱啊!你看看场合觉得合适吗?”
曾清风再次忽略了她,如同空气般直接无视。
裴秀秀伤心地跺着脚大骂:“你…你…”
看到曾清风和陆雅琴远远离去的背影,裴秀秀哭着来到曾大娘家告状。
曾大娘看到全身湿漉漉的裴秀秀,亲自拿来干衣服给她换上,又熬了姜汤给她驱寒。
裴秀秀喝完姜汤,委屈的抱着曾大娘道:“还是奶妈对我好,清风哥今天太让我伤心了。”
曾大娘亲密地搂着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秀秀可是吃醋了?要是果真是这样我就开心了,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阿离的。”
裴秀秀反驳道:“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
“只是怎样?”
“哎!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不理清风哥了,我要跟他绝交半个月。”
话说到一半时,只见曾清风推开门进来了。
“谁要和我绝交半个月?”曾清风竖眉问道。
曾大娘笑笑:“没有,秀秀说笑的。”
裴秀秀嘟起嘴说道:“我才没说笑。”
曾清风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冷笑道:“何必半个月,从此以后我们绝交如何?”
“你……你……”裴秀秀被气得指着手,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地掉落下来,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状。
曾大娘赶忙骂道:“臭小子,瞎说什么,你看把秀秀给惹哭了。”
说完,心疼的擦干裴秀秀脸上的泪珠说道:“不哭哦,我去骂阿离。”
曾大娘拽着曾清风轻声道:“你怎么回事?媳妇不想要啦?你给我少说话!现在赶紧去哄哄秀秀。”
曾清风一脸严肃地说道:“娘,您的媳妇我已经给你找好了,陆家的陆雅琴,请你以后不要再乱牵红线了。”
“你说什么?别胡说,人家陆家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们家?”曾大娘一脸的怀疑。
曾清风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去陆家提过亲了,陆老爷也答应了,等我以后进京赶考后,如若高中状元,陆家就同意把女儿下嫁于我。”
曾大娘摇手否决道:“别开玩笑了不合适,你这是在赌气。只有秀秀才是适合你的,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曾清风转身离开,门外凉薄的声音传来:“我注意已定,此事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说完,转身回到书房秉烛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