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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桉?

薛满默念一遍名字,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何止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裴唯宁道:“三哥倒是见过几次面,说他样貌风流,行事却截然相反,是个不苟言笑的闷葫芦。”

“后面这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咳咳。”裴唯宁清清嗓,道:“甭管谁说的,横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先说说,三哥评价的原话是什么?”

“……胸有城府,单特孑立。”

“他能得三哥如此评价,想来是名不俗青年。”薛满道:“老恒安侯威名远扬,其孙却寂寂无闻,不像别的世家子弟般张扬。”

裴唯宁拉着她坐下,压着声道:“错了,他并非不想张扬,而是不敢张扬。”

薛满问:“此话从何说起?”

裴唯宁喝了口茶,故意卖起关子,“怎么,你很想知道吗?”

她满脸狡黠,只差写上“求我”二字。

薛满掸掸袖口,装模作样地道:“还成,也不是很想知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出门了。”

到底是薛满棋高一着,算准裴唯宁藏不住话,不出所料,她成了不吐不快的那个人。

“别啊,等我说完再走。”裴唯宁眉飞色舞地道:“老恒安侯的妻妾共育有五名子嗣,前四个均是女儿,最后才盼来个嫡子,悉心教养到十八岁,刚到要娶亲的年纪,不承想在出海游玩时意外落水,自此杳无音信。”

“然后呢?”

“旁人都说他已遇难,劝老恒安侯替他立墓碑,入空棺。但老恒安侯坚信儿子还活着,派人到处苦寻,终于在一处偏僻的村子寻回世子。时隔两年,世子再度回京,曾经心悦的未婚妻早已另嫁,他百念皆灰,干脆对外放话:今生绝不娶妻。”

“你继续说。”

“他说到做到,此后三年不肯谈婚论嫁,老恒安侯自是怒不可遏,火速又替他议亲,便在亲事即将落定时,这位前恒安侯世子却收好包袱,远赴边疆投军去了。”

“投军?”

“是啊,我猜他是想做出一番功绩,以此摆脱老恒安侯的控制。但军营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不过短短半年,老恒安侯便收到了他的死讯。”

“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前世子死后的第五个月,老恒安侯接回一名四岁男童,宣称是前世子的亲生骨肉,替他向父皇请封了世子之位。”

“既有孩子,便得有母亲,许清桉的母亲是何人?”

“谁知道呢?外头飘着各色各样的传闻,有说他母亲是不入流的伎人,也有说是会下蛊的苗疆人,还有说是成过亲的大龄寡妇……众说纷纭,真假难辨,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母亲的身份低微,难登大雅之堂。”

莫名地,薛满感到心脏一紧,脱口而出道:“他未免可怜,自小被人说三道四。”

裴唯宁持不同意见,“他母亲没有任何名分,按道理,他顶多算个外室子,却被老恒安侯接回侯府,得了堂堂正正的世子封号,实在跟可怜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说法也没错。

薛满道:“好端端的,姑母怎会将他介绍给你?”

“是老恒安侯想的好主意,跑到父皇面前,说他那孙子年近弱冠还未定亲,想替他寻个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妻子。因他从前对太上皇有恩,父皇与母后便一口应承,转头来打听我的意思。”

“他父亲早逝,生母成谜,似乎不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架不住父皇称赞他是可造之才,母后认为他不同流俗,堪为良配啊。”

说到这,她用手括在嘴边,神秘兮兮地道:“我派人暗里调查,得知他长到十九,屋里连个服侍的婢女也没有,指不定身体哪处有毛病。”

薛满听出她的意有所指,脸颊一热,“小宁,你别瞎说八道。”

“恒安侯府都这么传!”

“按你的说法,天底下洁身自好的男子岂非全是?”

“那为何不传旁人,偏传他的?”

“人云亦云,以讹传讹,饶是白也能被传成黑。”薛满道:“我反而觉得,姑父、姑母、三哥都认可的人,你不妨先接触接触。”

裴唯宁摆手,兴致索然,“还是免了,我已经跟父皇母后挑明态度,绝不嫁无父无母之辈。”

薛满闻言,不由自主地想:她与这位恒安侯世子遭遇相似,小宁不懂其中感受,她却能揣测几分。

无父无母的孩子,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辛酸落寂。

*

姐妹俩叙完私话,搭乘马车前往蓥华街。这里是京城有名的洒金地,随处可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稀古玩铺,非达官显贵不入。

在蓥华街,一掷千金实属常见。

两人头戴幕篱,在婢女、侍卫们的环绕下,来到有璟阁挑选饰品。

雅间内,绰约多姿的妙龄少女们排成一列,颈间腕上戴着成套的翡翠首饰,绿的凝重雍容,冰的纯净清莹,紫的淡雅出尘,种水色俱佳,价值不菲。

裴唯宁挑开幕篱,露出小半张脸,略略一看,道:“还成,全部要了。”

此话一落,不仅少女们眸露诧异,连见惯大场面的谭管事都愣了下。他不着痕迹地观察面前两位少女,她们姿态端方,神秘贵气,定是哪户王侯家的千金。

他笑容可掬,“好,麻烦小姐留个府上位置,我待会亲自送过去。”

裴唯宁道:“不用,包好给她即可。”

“她”指的自然是薛满。

薛满颇感意外,“给我做什么?”

“做你的生辰礼物。”

“你刚送了我一大箱子书,又要送我这些首饰?”

“没错。”

“小宁,你不对劲。”

“我哪里不对劲?”

“你每回做错事,便会以送礼之由,行弥补之事。”

“……”

裴唯宁被说中心事,眼神阵阵发虚。因三哥保证绝不会做丁点伤害阿满的事,她便大发慈悲地答应替他保守秘密。但潜意识里,她仍觉得愧对阿满,所以才有以上的行径。

再等等,等三哥主动向阿满坦白便好。

她仗着有幕篱遮挡,脸不红气不喘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好还有错了?”

“没错是没错,但是——”

“你我本就是好姐妹,过几日更要亲上加亲,我对你好是理所当然。再有,这几样东西能费我几个钱?你若是喜欢,我能买下整条蓥华街送你。”

真是好大的口气!

换作往常,谭管事定当那人是在空口胡话,偏这位小姐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动动手指便能做到,令人深以为然。

他愈发地恭敬,附和道:“您说得没错,钱是身外物,重要的是喜欢。”

裴唯宁道:“听到没,正是这个理。”

薛满没有多想,“行,那我便收下,以后还你更好的东西。”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裴唯宁暗暗松了口气,轻快地道:“三哥库房里有许多好东西,明儿我要什么,你可不准小气。”

“成。”

薛满爽快地答应,转向谭管事,问道:“你这有没有适合做印章的料子?”

谭管事道:“做印章用昌化鸡血石最好,刚巧店里有块上等的料子,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拿。”

等待的间隙,裴唯宁闲着打听,“你要做印章?”

“你还记得姑母说过,要我给三哥绣个荷包的事吗?”

“记得,母亲说成婚当天,双方得送一件亲手做的东西,以表重视与期许。”她挑着眉问:“你该不会没绣吧?”

“绣是绣了,丑。”薛满说起自己的小算盘,“我想着,既然不能以质取胜,那便在数量上下功夫,你以为如何?”

“意思是,你送一个丑的不够,还要送两个?”

“……”

“哈哈哈,逗你的,放心好了,甭管你送什么,三哥都会喜欢至极。”

买好首饰,又选好印章料子,薛满朝外看了眼天色,“三哥该回来了,我们去近水楼等他吧。”

裴唯宁忍不住嘟囔:“三哥真是过分,明知今日是你的生辰,非要跑去山上沾晦气。”

薛满眼神一黯,仍替他说话,“生死不由人,他也是不得已。”

“唉,你啊,就是太善解人意,太委曲求全。”裴唯宁哼道:“换作是我,必定将江诗韵的坟移回老家去,隔着十万八千里,我看她还怎么作妖。”

“人都死了,再计较过往只会让三哥觉得我心胸狭隘。”薛满道:“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是。

裴唯宁叹着气想:希望三哥能快刀斩乱麻,趁早将姓江的赶出京城,还阿满一个清静日子。

*

近水楼乃京城第一酒楼,地处银月湖畔,南面临水,开窗可见清风徐徐,杨柳绕堤,湖色涟漪。

它前门是永安大街,宽阔平坦,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

薛满的马车停在大门口,两人由婢女们搀扶着下地,还未站稳,便听身后传来压低的斥责声。

“臭乞丐,睁大眼睛瞧瞧,近水楼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我饿了好多天,实在没力气走路了,求您行行好,施舍我一口饭吃。”

“去去去,我最看不得你们这些懒汉,明明有手有脚,却不肯劳作,光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大哥,并非我好吃懒做,是我没有手臂,身体又不好,没有地方肯要我做工……”

两人循声望去,见十步开外,站着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他身形佝偻,左手端破碗,右边衣袖空荡荡地垂落,神色凄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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