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辰与刘刀在清军杀出来后便与他们碰头,在城门卫长的引导下进了紫禁城,原来正如萧铭他们所料,这一切都是奕辰安排好了的。二人马不停蹄飞快奔走,总算到了天銮阁。
刘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憋了半天,对奕辰道:“大哥,我们这般进来,救载宁是行了,只是就这样卖了兄弟们,小弟觉得不好。”
奕辰笑了笑道:“你既跟着我,就已不能回头了,何必再自找烦恼。”
刘刀不言。
奕辰盯着门锁,心想:“奇怪,天銮阁向来极少有人来,除了皇上和太后,就是六哥要进来也是需要上面的恩准。怎么这锁是开的?对了!一定是载宁孩儿喂奶的妈子开的,结果竟忘了关上。”当下心里放心了不少。
这些天他一直担心孩子吃奶的问题,但又一直自我安慰,想慈禧既不愿杀了他,也不会饿坏了他。就怕担心喂奶的妈子不认真,虐待了他可就遭了。想到这,步伐又快了些。
这天銮阁当真是世上最繁华的楼阁,只见第一层满是金银玉器、古董玩物,用各种小紫叶檀所做的木架来陈设摆放,地面又是用金子铺成,头顶上挂着西洋式的七彩水晶灯,当真是奢华已极,饶是奕辰也看得瞠目结舌,那刘刀则是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他东摸摸西看看,此时就一个念头:恨不得把此间所有东西全部装了带走。
奕辰哪里看不出他这点心思?道:“这里东西你带不走的,但凡要出紫禁城都是要严格搜身,我倒还好,兄弟你就...”
刘刀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口水,直言不讳道:“如此可惜了...可惜了...”
奕辰打趣道:“以前宫里的太监宫女有的想把金子带出皇宫,那只能活生生把金子吞到肚子里才行,至于这里的瓷瓶玉器,总不能打碎了带走吧?哈哈!”
刘刀道:“这天銮阁究竟是什么地方?好东西恁的多?该不会是你们皇家的藏宝库吧?”
奕辰道:“这算什么?当年圆明园没被烧时,里面宝物比这里百倍还多。刘弟,你也别急,如果我没猜错,好东西还在楼上,这一层嘛,不过是个摆设。”
刘刀啧了啧舌头,他虽然闯遍大江南北,阅历无数,又在丐帮做舵主许多年,自忖这天下的好东西他也算是见识过大半了,可如今真的到了这皇家地界一看,才知道自己不过井底之蛙,也使他以往的观念产生了些动摇,尽管,他已经在极力压制自己。
到了二层,这里的样子就不比一层那般富丽堂皇,转而画风一变,变成了古朴的颜色,但见无数名帖悬挂在墙上,围成了一个圈,奕辰随便一看,就看见有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苏轼的《枯木怪石图》、马远的《梅石溪凫图》,其他当世罕见的绝品在这里竟多如牛毛,随便一抓一大把,还有无数字画卷成轴放在筒里,要是让喜字画的人到了这恐怕一辈子也就不愿走了。
奕辰伸了伸舌头,一时无语,心想不知道哪个蠢货把历朝历代这么多珍宝放在一个地方,要是不小心一把火就全没了。如果自己没猜错,就是慈禧,慈禧向来喜欢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供自己娱乐欣赏。
刘刀道:“大哥,你们这些风雅之物,小弟可就不懂了。”
奕辰道:“再风雅的东西,如果被牢笼束缚住,便也成了笼中鸟一般,看似风雅,实则没了自由,不过可悲的玩物罢了。”他叹了口气道:“今日附庸风雅,明日便被风雅所困。刘弟,走吧,继续往上。”
这三层四层又是神奇无比,三层摆放了无数西洋器械,从天文仪器到火器大炮再到最新的电器产品,应有尽有,还有最新的铁甲舰、巡洋舰模型;四层摆放了无数珍贵佛教经文,填满了几大书柜,还有佛教雕像,不是金丝楠制的就是金和玉制的,皆不可描述的华贵。
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主题,到了九层以上后,便都是些书籍,只不过这些书实在是琳琅满目,可以说是搜集了历朝历代的书后集大成者,包括些在外面已经烧掉的**,在这里居然还存在不少残留。奕辰心想:“百姓不让读,上面自己倒藏着当宝贝,真不知怎么说才好。”
二人继续往上,看窗外风景越来越高,想是快到顶层了,天也快亮透了。眼见上面一层有灯火,奕辰心头一喜,一个箭步迈了上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小孩躺在红木婴儿床内,他上去辨认,正是自己儿子载宁,正安睡,呼吸均匀,小手上还抓着一本小书。他旁边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躺在一旁小床上熟睡着,身旁也是一大堆书堆放着,奕辰瞥了一眼,是诸如《贞观政要》一类治国理政的书籍,他随即看了一眼那少年面容,陡然拂袍,“砰”得一声,双膝跪地,叩拜不动,刘刀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来。
少年被这一跪给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睡眼,见眼前突然两个陌生男人,又穿得破破烂烂,一时惊得不敢说话,只嘴角打颤抖出了几个字:“你...你们是什么人?”
奕辰又狠狠地一叩首道:“爱新觉罗.奕辰参见皇上,臣冒昧造访不知圣驾在此,惊扰了皇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少年听了他名字,道:“爱新觉罗.奕辰...你莫非...你莫非是朕那八叔叔吗?”
奕辰道:“皇上明鉴,臣戴罪之身,岂敢僭越?”
少年站起来道:“是了,是了!你就是朕那八叔叔,叔叔快起来,你我不必行如此大礼!”说完去扶奕辰,奕辰与他又一番君臣之礼,总算是起来了。刘刀在一旁还不敢起来,心里却在计较:“老子纵横江湖,怎么如今却跪了一个没实权毛头小子?纵然他是皇帝,却也是鞑子的皇帝,我...”
然而他身子却还是跪着。
有时候,人间就是这样,平日里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服,其实大多只是口舌之快,当你真正遇上时,却发现自己竟如此无力。因为你打心底的不是憎恨什么人,而是憎恨这个人的位子的不是自己罢了。如果你是他,你还会说这些话吗?不谈。
这少年正是光绪帝-爱新觉罗.载湉,奕辰的七哥醇亲王之子,同治驾崩后他以咸丰养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时年才四岁,不自觉,如今已经十岁了。奕辰平日不怎么上朝,所以也许久不见他了,方才是看的衣服上的龙才识得。
光绪道:“诶?叔叔,这位是谁?也快叫他快快起来吧!”
奕辰道:“这位是臣在江湖上的拜把兄弟,名叫刘刀,刘弟,还不见过圣上。”
“草民刘刀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微笑道:“呵呵呵,朕不过十岁年龄,还没想万岁那么远的事呢。刘卿家既是叔叔的兄弟,便不必拘束,快快请起吧。”
奕辰与光绪说了自己来的目的,又把外面的战事给说了,光绪道:“怪不得刚才好一阵声音,朕还道是烟火声,只是睡着了,迷迷糊糊,也辨不清楚。”
光绪接着道:“叔叔慷慨大义,既除了奸贼,如今弟弟又安好无恙,只需带了弟弟回去,好早些一家团聚。唉...只是这些天朕在这儿读书,旁边有弟弟陪着,心里踏实不少,弟弟回去了,还真怕不习惯呢!”
奕辰道:“皇上喜欢,待载宁大一些,臣让他天天陪着皇上便是。”
光绪喜道:“好啊好啊!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陪着朕,朕欢喜得紧。”
两人寒暄几句,突然光绪拍着手掌道:“啊哟!不好!外边这么打!现在恐怕亲爸爸派人找朕来啦!”
光绪口中亲爸爸正是慈禧太后,只因慈禧专权独断,不亚男性,又因为与光绪关系亲近,是以出现了光绪喊他“亲爸爸”这般奇怪称呼。
“八叔,你可千万别与任何人说你在这里看见过朕,否则朕以后只怕再也来不了这了。”
奕辰回道:“臣遵旨领命!”
光绪飞也似得要离开,正待下楼,见楼梯下冒出来突然三个满脸焦黑的人,直吓得他大呼救命,登时缩回到奕辰后面,奕辰连忙上前一看,眉宇紧锁,身上钵兰碎金功力瞬间运转起来,只见他身边内力骤起,拳掌炙红,对刘刀喊道:“刘弟,速带二人上楼,这里由我顶着,记住了,此战之后,你就是我大清的第一功臣!”他不说带皇上上去,是担心下面萧铭、白丰、欧阳净世三人听到了皇上后不顾一切去杀了他,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刘刀一听,旋即领会,右手一把抓住光绪后领子,左手抱起襁褓,见襁褓上一本书滑落在地上,也管不了了,带二人朝着楼上奔去。
奕辰堵住梯口,掌风阵阵吹起,直把他辫子吹得摇摆。他眼神带着杀意,死死瞪着三人,冷冷地道:“这次行动大势已去,能屈能伸方为男儿本色,你们不去重整旗鼓,以图东山再起,反而来这与我拼命,岂不愚蠢?”
只见萧铭指着他道:“奕辰!你少在这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若不是你出卖了兄弟们,我们怎么会遭此大败?”
奕辰道:“萧帮主此言太过可笑,信我的人是你,带兄弟们打紫禁城的人也是你,怎么最后反而怪到我头上?奇怪也哉,奇怪也哉。”
萧铭被他这一番话问得一时语塞,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
白丰道:“帮主莫要被鞑子妖言给迷惑了。奕辰鞑子,你听好,你出卖兄弟,给了我们假的布防图,先让我们顺利攻下军火库,然后诱使我们去打防守牢固的神武门,结果你还在搜剿的大炮上做了手脚,大炮一轰就炸膛了,我们最终一败涂地!你说!这不是因为你还是什么?”
奕辰笑道:“哼哼,老儿果然不傻,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那张图是真的,只不过图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不错,炮的手脚是我做的,神武门守军增多也是我提前通知的,你待如何?”
白丰道:“你...你究竟是如何收买了刘刀?让他如此死心塌地给你们鞑子卖命?”
奕辰道:“哦,我说呢,你们原来早就让刘刀监视我,如果我有什么通风报信的举动只怕早就被你们杀了。咳咳,可惜啊,可惜啊,你们功亏一篑,刘刀兄弟被我随便两句话便支开了,我就随意去通风报信啦!唉,我们兄弟情谊,你们岂能懂得?”
白丰怒喝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刘刀怕不是被你重金给收买了,狗鞑子!你收买得了刘刀,却收买不了我们三人!今日你便死在这里吧!”白丰不再多言,一脚踢了上来。
奕辰心道:“只怕让刘刀替我卖命的不是钱,而是你自己啊,白丰老儿,还有萧帮主。”一边想着,一边身子往后一退便躲了过去,他上次与白丰动手,深知他脚力厉害,是以这次不与他硬拼。
三人一跃而上,站了上来,见这里全是书籍,灯火昏暗,只有一张床铺还有一张红木的婴儿床。欧阳净世猛然道:“鞑子的崽子在楼上!萧兄,你上去追,别放走了!我跟白兄在这里对付他。”萧铭道:“正是如此!”正要上去,却被旁边一股恐怖的掌力给截了下来,不得不退后几步,正是奕辰,只见此刻他神情恐怖已极,眼神中几乎看不出神色,全身关节啪啪作响,宛若杀神般立在三人跟前。
“想上去,得请诸位先死了。”
“啪!”只见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四人脸庞,跟着窗外一声巨响,雷云滚滚,方才还只有几朵云的天突然黑了下来,阁内暗了下来,只有一丝油灯火随风摇摆。
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落下,雨打到檐上,击起的水花与接连落下的雨点交缠在一起,不可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