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净世骤然回首,一看那人正是奕辰,见他身法轻盈,几步踏上来,宛若鬼魅,完全不像方才还受了重伤的人,他惊问道:“你...你怎么?”
奕辰并不应答,身子一闪便离欧阳净世不过数尺,一掌直劈向他面门。
欧阳净世不愧是当世一流高手,虽然刚才还满心惊疑,这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左臂伸出挡下了奕辰一掌,右手已悄然往奕辰腹部击出。
哪知奕辰这番进攻也不过虚晃一招罢了,他左掌硬接一招,右脚一招倒挂金钩,直中欧阳净世下颌骨,欧阳净世禁不住直退好几步,奕辰并不给他喘息机会,接连进攻,钵兰碎金功的拳劲与掌劲皆发挥到极致,每招使出去都有千斤力似的,而且奕辰感觉自己越打内力就越充盈,身子越打越轻,出了数十招后身子就开始慢慢脱离了他控制似的,上一拳使出,下一掌就跟了上去,虽不假思考,却又总恰到好处。欧阳净世这十来招接下来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更是心惊不已,他实在想不出奕辰何以瞬间伤口恢复不说,武功竟然还有如此大的精进。
其实奕辰如果光是自身的钵兰碎金功突破了七层,最多也就与他战个平手,要将欧阳净世逼到如此地步也是万万不能的,他之所以强悍如斯,全靠那本书里所交他的奇妙心法,如今他的身形速度比起之前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更令他自己吃惊的是自己的内力真的如用不完似的,虽然有消耗,但是微乎其微,但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的拳劲掌劲似乎也在提升。
“喝啊!”
奕辰左拳奋力一击,欧阳净世来不及闪避,连忙用双手去接,奕辰趁机又一脚踢他腹部,欧阳净世吃招,一口老血已从嘴角流出,他黯然一笑,头已撞向奕辰,奕辰万万不料他一代江湖名宿居然用出如此怪招,自己头离他太近根本无法躲避,只听“砰”的沉闷一声,奕辰感到头顶眩晕,眼睛也冒了金星。欧阳净世也支持不住要倒了下来,他快倒下时又奋起最后一丝力朝奕辰踢了一脚,饶是奕辰内力尚自充盈也倒了下来。
奕辰连忙翻滚开,与欧阳净世保持一个距离,他沉了一口气,双目微闭,将内力缓缓沿丹田至四肢百骸的穴道再汇往百会穴,随着一股热气慢慢蒸腾,他头部已不再疼痛,缓缓睁开眼睁开眼,已如没事人一般。
欧阳净世强撑着身体,看到了眼前一幕,饶是他也惊得张大了嘴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功法?怎么...”
奕辰站起身来,缓缓走近他,冷冷地道:“欧阳净世,你败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老先生应该比我清楚。”
欧阳净世叹了口气,他刚才一番抵挡折腾,如今体内内力已消耗殆尽,身子也好几处受了伤,加上他年纪已大,如今感到身子奇重无比,他勉强站起来,对奕辰道:“硕亲王说的不错,这次是我输了,我输得一败涂地。”
奕辰道:“老先生年事已高,奕辰不愿出手取你性命,还请老先生自己了结吧。”
欧阳净世道:“奕辰,我欧阳净世向来天不服地不服,还很少有人能得我赏识的,奕辰,我承认,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奕辰冷笑道:“老先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或许你以为自己是江湖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平日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其实在我们朝廷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似你这种人平日连见我都不配,何谈赏识?当真愚昧无知已极!欧阳净世!速速了结自己,莫要逼我出手!”
欧阳净世道:“哼,朝廷?你们鞑子趁人之危夺得我大好河山还真把自己当真龙天子了?汉人几时承认过你们鞑子的统治?”
奕辰道:“如老先生所说,难道曾经如林则徐、曾国藩,今日如李鸿章、左宗棠之辈皆不是汉人了?他们可都是忠心耿耿为了我大清做事卖命啊!”
欧阳净世吐了口唾沫,道:“呸!他们手上沾了多少同胞的血?也配说是汉人?可笑!”
奕辰道:“我本敬老先生也算是一代豪杰,不曾想竟昏庸无知至此。我们大清之所以能一统河山至今两百多年靠的是什么?难道是靠我八旗子弟吗?靠的是坚船利炮吗?不!比起百姓人口,比起金钱财富,比起幅员辽阔,比起文明开化,比起武器炮火,你们汉人当时哪一点不胜我们百倍?”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输给了我们?为什么把你们的大好河山拱手相让?其中关节,老先生,你难道不曾想过吗?难道所有错就都是我们的吗?”
“你们汉人中那么多有才识学问的大儒,怎么不遵循古人做法,与我们拼了?为什么反而跟着我们卖命?哼哼,我想你应该明白,给奶就是娘啊,欧阳净世。倘若这世上人人为官,可还有人想着要造反?造反的都是没本事当官的,欧阳净世,你自己说说!”
欧阳净世怒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倘若天下百姓人人丰衣足食,岂会有人造反?你们鞑子昏庸无道,当官的鱼肉百姓,我汉人深受涂炭之苦,你不但不认错,还在这嘤嘤狂吠!何其厚颜无耻!”
奕辰道:“这就对了,只要能喂饱了百姓,就没人会造反,当年李自成为什么要造反?你们如今造反却也是一般道理。朝廷喂饱你们的时候你们感念圣恩,如今洋人杀过来了,你们老百姓就不管了,不闻不问了,就开始忘了圣恩了,就开始从中作乱,搞得一切是乱上加乱。欧阳净世,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们捻军当年和洪匪一起害死的百姓还少吗?”
欧阳净世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他知道自己输了,强辩又辩不过他,却不曾心灰意冷,因为他心中有一团火,那就是光复河山!他知道,只要赶走了鞑子,一切就会有转机,让鞑子统治,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身上不知哪来的一股力,一跃而起,抓住身旁的光绪,光绪“啊”了一声,已被他抓起,他手掐在光绪脖子上,已在他稚嫩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奕辰见状立马飞扑而上。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立马掐死他!”欧阳净世吼道。
“欧阳老贼,你敢放肆!杀了皇上,你自己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哈哈哈,从我起事的第一天起我就把最坏的结果想好了,如今还会畏惧?”说完手又掐的更紧了,光绪的脸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道:“老...爷爷,别...杀...朕,朕...不认识你。”
欧阳净世对他怒吼道:“似你这般德行也敢自称朕?!老夫这就了结了你!”他五指使力,再微微往前一点,光绪就要毙命。
奕辰大喊道:“欧阳先生!你快快住手!别犯了大错!你杀了小皇帝,慈禧以后可要越发胡作非为了!你们汉人可如何复国?”
欧阳净世一听,手中力道缓了些,道:“继续说。”
奕辰忙道:“小皇帝没实权,你们也是知道的,但他却是我们的希望啊,他长大后可以打倒慈禧,收回权力,带我们大清走向繁荣昌盛啊!你杀了他,以后可有谁能治得了慈禧?”
欧阳净世道:“让你们大清繁荣,岂不是让我们没了活路?”但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这番话愚蠢了,自己起事是为了天下百姓,如果说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自己倒变成害人的土匪了。
他接着道:“你又如何得知小皇帝以后能带我们走向繁荣?你怎知他以后不是个比慈禧更无道的昏君?”
光绪听他们话听得真切,当下感觉面前这人手上劲力松了不少,赶紧道:“老爷爷,你放心,我长大了一定做个明君,我一定好好治国,让百姓都能吃的饱,穿的暖,把洋人都赶跑,让其他国家没一个敢小瞧了我们的。”他此不敢再自称“朕”,生怕眼前这个老爷爷一生气掐死了自己。
光绪生怕老爷爷不信,又补充道:“老爷爷,你相信我,八叔可以替朕...不,不,是替我作证。”他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
欧阳净世皱了皱眉头,见眼前这个少年挣着滚圆的眼睛看着自己,还有几颗泪珠在眼角打转,他心一下软了下来,如今再要他下手恐怕就难了。他放下的光绪,回头对奕辰道:“奕辰,你欺我数次...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奕辰鞠了一躬,肃然道:“奕辰有错,请老先生原谅!老先请再信奕辰一次,也要相信皇上!定不会老先生失望!”
欧阳净世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若杀了他,虽然可以留名青史了,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以后慈禧更加肆意妄为,导致我中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欧阳净世虽不才,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奕辰,看来这次我不光输得一败涂地,还要输得心服口服了。”
奕辰道:“老先生,你有什么吩咐,且说吧。”
欧阳净世道:“给老夫一个痛快点的死法吧,然后别忘了,你们的诺言,否则欧阳净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奕辰道:“悉听遵命。”
欧阳净世摆了摆手,道:“得了吧!爱新觉罗.奕辰,我知道你打心底瞧不起老儿,何必装模作样。”
奕辰道:“那是刚才,现在并不是了。”
雨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悠悠的晨光照入阁内,二人相望,竟都忍不住一笑。
二人携了光绪和襁褓中的载宁下得楼,见萧铭白丰二人已被继续赶来的清军给生擒住,套了枷锁,跪在地上。萧铭见他与奕辰走在一起,怒吼道:“欧阳老儿,你居然投降了鞑子!好不要脸!好不要脸!”欧阳净世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走到他们旁边跪了下来,清军不明所以,他道:“铐上吧!别愣着了,这么糊涂怎么当兵的?”
奕辰示意了一下,三人被押送天牢等候发落,奕訢见弟弟无事,还救出了皇上,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吾弟神勇无敌!弟弟,你立了大功,又除叛匪又救皇上,这下慈禧可奈何不了我们了!”
一众人离开了这里,奕辰派人把昏迷不醒的刘刀带回了府里,光绪则在大批护卫保护下送回去了,临走时,奕辰问光绪那本书是谁放在载宁那里的,光绪道:“哦?八叔说那本封面也没个字的旧书啊,那本书是我好奇取出来看的,看了两眼就觉得累的紧,不看了,只不过弟弟似乎喜欢得紧,他总是哭闹,我把这本书放他身上他就不哭了。”
奕辰心中惊疑道:“难道是书中所藏的内力所致?”
奕辰接了载宁回家,不过半月,慈禧的懿旨下来,称硕亲王剿匪救驾有功,赏三眼花翎,黄金万两,丝绸千匹,粮食万石,又将紫禁城旁最大的一块大宅鹤圆赏赐给了他,还封了载宁亲王位,赐名福亲王,是说载宁跟了光绪一起有福气的意思,赏赐不得不说丰厚。
一个月后,午门。
经刑部新班子的审判,最终判萧铭白丰凌迟处死,并株连九族,欧阳净世斩首示众。
刑场上,只听萧铭喊道:“凭什么欧阳净世只杀头我们却要凌迟?!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要求重审!”
白丰叹气道:“帮主,别叫了,都是要死的,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
萧铭此时神情已经变得扭曲,嗓音也变得尖锐刺耳,再不复之前号令群雄时的威风潇洒,他喊道:“奕辰...奕辰!我要杀了你!狗鞑子!我要杀了你!”
奕辰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他坐在前面,示意了一下旁边刑部侍郎,侍郎手中牌子一丢,顿时一群人拿着小刀把萧铭和白丰围了起来,萧铭喊道:“啊啊啊!奕辰!我...我要杀了你!”待得刀子开始一刀刀剐下去,他的声音越吼越小,吼了几个时辰后已经吼不出声了。
欧阳净世不忍再看下去,对一旁刽子手道:“你下手吧,我不看了!”那刽子手道:“硕亲王还没下令,我不敢下手。”欧阳净世回头看了一眼奕辰,道:“硕亲王,你会遵守诺言吧?”奕辰站起来道:“我会的,你且安心去吧,刽子手!!!”
“得令!”
刽子手快刀斩下,不留一丝血痕。
奕辰抬头望天,天上没有云,只是太阳快要落山了。
“我会遵守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