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余秋面无血色,瘦骨嶙柴,气若游丝,原本合身的衣物变得宽大,空荡起来。
东越情神色冰冷,罕见的生气道:“雪无尘,血宗……”
她没有责怪女儿,换做是她面对雪无尘只怕也讨不了好。
东越灵看了眼余秋,道:“他怎么办?”
沦为废人,似乎没有什么价值了……
东越情玉手一挥,周围纱幔落下,将楼阁笼罩在内。
那白色轻纱为绫罗纱幔,虽然轻薄,但在缝制时可是蕴含了灵纹,不仅防御力强,具有困敌保护等效果,更是可以隔绝内部一切声音与情景,属于法宝级别的灵物。
此刻,绫罗纱幔笼罩下,阁楼顿显幽静。
东越情脸色由冰冷转为柔情,道:“好啦我的小冤家,有什么依仗赶紧用吧,你这个样子看着可真是令人心疼呢。”
她可不傻,余秋既然任由血魔分身被剥离,肯定是有所依仗,不在乎血魔被剥离后的代价。
雪无尘肯定也有此猜测。
然而雪无尘并不在意,只当是余秋过于自负,不自量力。
自古以来,他还从未见过有人体内血魔被剥离后,活的好好的修士,像余秋这样不自量力的人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他看来,这一次,余秋同样不会例外,既然想试试,那他也不介意成全对方。
事后顶多活下来,想要安然无恙?
呵,无异于天方夜谭。
若是常人,自然不出雪无尘所料,然而奈何余秋并非常人,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
因为光芯的存在实在是太bug了……
计划很顺利,可余秋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好不了哪里去。
此刻他这凄惨的样子绝非是假装的,而是真实的。
虽然还未死,但如此继续下去,按照光芯的计算,顶多再坚持个十天半个月。
这还是在他透支生命,透支残留血魔之源的情况下,才能坚持活着的最久时间。
要知道他此刻不光外表凄惨,体内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灵台布满裂痕,一道一道,如蛛网般密密麻麻。
随着时间的流逝,裂痕会一直蔓延,加剧,直到最终彻底崩溃,断绝修仙之路。
体内血液干枯,全靠仅剩的三年寿命与残留血魔之源在支撑着,没有死去。
因为灵台受损,所以他现在无法吸收灵气,无法修炼恢复。
因为身体脆弱,他更是动都动不了,与躺尸无异。
索性,情况虽然严重,但余秋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所面临的问题。
只要在血魔之源耗尽前,他的身体能够得到灵血的补充,自然会恢复完好。
灵台的裂痕虽然麻烦,但在光芯面前,解决的办法有的是,无须担心。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先摆脱随时可能会死的危机再说其他。
想要恢复身体,必须要有灵血才行。
简而言之,他失血过多导致体内没血液了,需要尽快补充血液,输送血液。
血液不能是普通血液,必须是灵血。
灵血,蕴含灵气的血液。
凡人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开辟出灵台,自身体内的血液便不再普通,蕴含了灵气。
除此以外,妖兽的血液同样具有灵气,如狐狼的心头血,乃是狐狼一身精华所孕育出来的一滴精血。
所以,灵血并不难找,随便什么修士的血液或是妖兽的血液,只要蕴含灵气,都可以用来吸收恢复身体。
不过余秋不想将就,想要吸收品质好一些的灵血。
眼前情况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提高自身身体天赋的机会。
换上灵血,再通过灵血改变自身体质,无论是修行还是别的方面,所带来的好处都是巨大的。
此换血秘术血宗秘典里有记载,乃是夺他人造化为自身造化的强大秘术,凭此秘术,血宗曾无比风光过。
可惜,与神符宗的幽火金刚符一样,血宗的此换血秘术早已失传了千年之久……
换血秘术有两个难点,第一是怎么才能在自身血液被彻底抽空的情况下活下来。
第二是怎么才能将灵血完美吸收融合,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这两个关键全部都涉及到了血魔分身。
第一点,余秋自己自然是做不到,于是雪无尘出现了,光芯借对方的手做到了这一点。
血液抽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体内没有血液就可以,而是需要从根源上抽空。
此外,并非一股脑抽空就行,还需要保证自身不死。
就像是一颗鸡蛋,必须在不损坏蛋壳的情况下将蛋液抽空,重点是蛋壳不能损坏丝毫。
血液是蛋清,身体是蛋壳,根源是蛋黄。
看似简单,实则难如登天,至少自从秘术失传后的千年的时间里,血宗苦心研究下始终一无所获,只能望洋兴叹,感怀曾经的荣光。
光芯若是没有从仙途主系统中获得的资料,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第一点难,第二点就更难了。
灵血的属性,品质等等与自身是否匹配,会带来什么影响,具体如何操作等等,涉及到的地方太多了。
总而言之,余秋是一点也不懂,将一切全部交给光芯了。
有光芯在,他只需要躺着就行。
这么一说他的存在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如此说法也不尽然,至少他活着,光芯就活着,他死了,光芯也就死了。
因此,光芯就是他,他就是光芯,两者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严格来分的话,一个是主意识,一个是潜意识。
一个是有感情的人格?
一个是没感情的人格。
余秋觉得该为光芯起个名字,为了证明自己在取名上面的天赋,他决定以后叫光芯为泥鳅吧。
泥鳅,余秋,完美……
千年前,血宗之所以强大,宗门内天才辈出,靠的正是此换血秘术。
夺他造化为自身造化,如此手段有违天合,不知道多少天才命丧血宗。
于是,月神出现了,自明月之中而来,如下凡的仙子一样,强势降临。
血宗很强,只手遮天,自然无惧月神。
而后,只是一天的时间,血宗便上至宗主,下至弟子俱都被月神一人屠戮殆尽。
事后,月神毁去换血秘术,放过了血宗,没有继续赶尽杀绝。
不过但凡修炼了换血秘术与知道换血秘术的血宗之人,最终一个都没有放过,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此战之后,月神之威,无人不知。
千年来,血宗上下虽然一直在暗中研究换血秘术,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现在余秋竟然知道并未会用换血秘术,这要是被血宗之人知道了,只怕比神符宗做的还要过分。
不能怪兄弟不是人,只能怪嫂子太诱人。
余秋身怀诱人的嫂子,已经勾引来神符宗了,所以,对于血宗,余秋是很慎重的。
嫂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不,只能是他跟泥鳅大佬的……
床榻上,余秋嘴唇微动,无声而说。
对于一个垂死之人来说,说话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根本说不出丝毫声音。
东越情微微蹙眉,顿了顿,眉心贴在了余秋的眉心上。
下一刻,两人眉心一点光芒缓缓亮起。
斗转星移,周围环境变幻成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脚下是布满裂痕的宽阔平台,平台无边无际,站在这平台中,自身会感到尤为渺小,如一粒尘埃一样。
上方是一个大光球,光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很温暖。
柔光笼罩与洒落下,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还是婴儿的时候。
那光球就是泥鳅大佬了,一直在默默贴心呵护着余秋。
除了一望无际的平台与庞大柔和的光球外,此地再无其他。
余秋怔了怔,道:“这是哪里?”
东越情眸光流转,打量着四周,柔声道:“这是你的灵海,待你筑基后,这里会变成你的识海。”
“灵海不灭,识海不散,修道之路便永远不会断绝。”
说到这里,她忽然若有所思,道:“你身受如此重的伤势,换做他人早已身死道消,即便不死,仙道之路也会断绝,灵海破灭,而现在你却还能继续活着,是因为……它?”
东越情话落,目光落在了上方的庞大光球上。
柔光笼罩下,隔绝了光球内部的情形,令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尽管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她依旧能够隐隐感受到那光球内部所蕴含的一丝天道气息与威压。
这让她有种想要跪地俯首,顶礼膜拜的冲动。
那光球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神灵一样,在其光芒笼罩下,自身无比渺小。
她从未见过神灵,这个世界上也从未有人见过,可荒诞的是,她见到光球的第一眼,便觉得那就是一位神灵。
一位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的冷漠神灵。
这种感觉她曾在亲自面对月神时感受过,可即便如此,月神给她的感觉依旧没有这颗光球来的强烈,来的深刻与难忘。
“那是什么?”
东越情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臻首,看向余秋,轻声问道。
余秋眼神复杂,语气颇为感慨道:“我刚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泥鳅。”
“泥鳅……”
东越情自语,不解。
余秋没有多做解释,道:“我需要灵血。”
东越情回过神来,道:“灵血?什么样的灵血?”
余秋道:“木属性的灵血,品质能高则高,不限具体种类。”
木属性的灵血与他的身体最为契合。
东越情沉吟道:“需要多少?”
余秋道:“越多越好。”
东越情道:“时间呢?”
余秋顿了顿,道:“十天。”
十天,太短了……
东越情上前道:“我尽力。”
余秋望着近在咫尺的美妇人,道:“谢谢。”
东越情浅笑嫣然,道:“这十天内,你可不准不声不响的死去,我可是将一切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余秋道:“若是我死了呢?”
东越情依靠在他的怀中,轻声道:“你若是死了,我会带着灵儿先去杀了雪无尘,再去陪你一起。”
余秋沉默。
东越情忽然正视道:“你从未在我面前笑过。”
余秋淡淡道:“我不想笑。”
东越情道:“可我现在想你笑一笑给我看。”
女人就是麻烦。
余秋无奈,勉为其难的微微笑了笑。
东越情见此已经知足了,忽然主动吻了上去。
余秋感受着嘴唇上的柔软与口中的灵舌,顿了顿后,分开彼此的嘴唇,道:“这里不行。”
东越情动情道:“为什么呢?”
余秋看了眼上方的泥鳅大佬,道:“没有为什么。”
东越情似有所觉,美眸瞥了眼上方的光球,道:“我忽然明白了,你的身体是它在压制。”
余秋没有在意。
东越情嗔道:“我不相信当着它的面,它还会无动于衷。”
说着,纱裙滑落,胴体裸露。
然而下一刻,天地变幻,两人从灵海中退了出来。
床榻上,余秋闭目一动不动。
东越情媚眼如丝,娇哼一声,起身道:“灵儿,我们回府。”
东灵越道:“他呢?”
东越情道:“一起带着,他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的,放心吧。”
东灵越轻点臻首,道:“外面的情况……”
东越情道:“的确是个麻烦。”
余秋受伤被废,生命垂危,只怕现在有不少觊觎那幽火金刚符的人正在暗中关注着。
先不说能否回到月下城,便是想要出这营地只怕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余秋活着,那些人还会收敛点,现在与死人无异,顾忌自然是少了许多。
正如此刻,一张传信符正徘徊在绫罗纱幔外。
“保护好他。”
东越情说完,随手一挥,将那枚传信符放了进来。
东越灵上前将余秋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护了起来。
传信符消散,转而化为一句话:“夫人不是想要那雷击木吗,老道我答应交易了,不过条件是必须拿那小子来换。”
东越情玉手挥散传信符,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话落,周围的绫罗纱幔缓缓收起,最终化为一条轻薄透明的缎带,主动缠在了东越情的柳腰上。
楼阁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道正踩在一朵祥云上,立于高空中,翘首以待。
东越情带着怀抱余秋的女儿,踩着银色高跟的丝足下,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缓缓盛开,载着三人来到了营地上方,那慈眉善目的老道面前。
无忧子打量着面前的一对母女花,目光在那两双修长丝腿上顿了顿,笑眯眯道:“夫人可同意交换?”
东越情轻笑一声,道:“自然是不同意呢,道友还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