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夙平郡王抛弃的花朝被判入死牢, 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
姜栾并没有见到花朝反咬夙平郡王的一幕。
这女人分明如此精明,替夙平郡王顶了罪后却闷不吭声,就这么脸色苍白的被衙差拖下去。
夙平郡王离开时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江皓死里逃生后, 一脸痛并快乐着挨了五十大板。
衙差们虽然对这位城主的侄子不敢下重手,娇生惯养长大的江皓依旧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江皓的母亲虽然心疼儿子,但也知道这是江皓罪有应得。
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过来拉着姜栾的手道, “小兄弟,感谢你救了这小兔崽子的命,日后若是有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提,青山食肆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江皓挨完了板子, 瘸着腿过来道, “娘,什么小兄弟,这是我大哥!”
“江公子勿要开玩笑。”姜栾一脸“呵呵”,其实心里想的是……我可没你这不孝的小弟。
“听说姜恩公就是有一家饭铺的老板,”妇人道,“您饭庄上若是有何需求,尽管来青山食肆。”
“夫人客气了,”姜栾道,“我和江公子先前已经谈过合作了。”
江皓闻言一愣,“姜兄, 你还愿意信任我?”
姜栾冲他笑笑, 心里想, 妈的谁让你家饭庄开在我家隔壁呢?
有一家饭铺因为店面狭小, 虽然被他拓展到了户外, 但遇到恶劣天气可就白搭了, 如果有青山食肆的帮忙会好很多。
虽然姜栾本意并非为了帮江皓洗罪,但这便宜不要白不要,便对江皓道,“日后还要叨扰江兄了。”
江皓顿时感动的泪眼汪汪。
虽然姜栾没有说原谅他的话,但乐意继续与他合作,无疑令江皓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他不曾想到姜栾是这么一个心胸开阔的人,顿时又激动的抱上来,“姜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小人行径……”
江皓还没碰到姜栾,就被齐绍麟拎着领子提溜开。
“你骂自己归骂自己,”齐绍麟冷漠的说,“不要趁机抱来抱去的。”
江皓虽然很想同姜栾亲近亲近,但看着一拳能打他三个的齐绍麟还是乖乖闭嘴了。
“皓儿。”
江君禹从堂上走下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方才妇人当着众人的面对江君禹破口大骂,此时表情有些讪讪的。
江皓亦是有些尴尬,两只眼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五叔……”
江君禹拍了拍江皓的肩膀,“你不会怪五叔吧?”
江皓小声嚅嗫着,“是我做错了事,怎么敢怪五叔?”
“是五叔没有相信你,跟你认个错,”江君禹又对姜栾道,“也多亏了姜公子,没有让江某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江城主客气了。”姜栾道。
其实对于江君禹这种铁面无私到无情的人,姜栾是避之不及的。
这种人或许是个好官,但与他做朋友、打交道真的很累。
姜栾心里敬佩江君禹,却又敬而远之。
但江君禹对他的印象显然很不错,道,“为表谢意,江某想在家设下宴席,不知姜公子可否赏脸?”
姜栾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齐绍麟就替他开口道,“不去!”
江君禹闻言一愣,了然的笑道,“是江某疏忽了,烦请齐公子一起……”
“也不去。”齐绍麟搂过姜栾的肩膀,一脸无聊的说,“你们说够了没有,我们要回家休息了。”
江君禹被堵的哑口失笑。
自打做到这个位置,他已经很少听到人说“不”字,更何况是齐绍麟这种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只是江君禹又不能生气,毕竟谁会跟个傻子过不去呢?
齐绍麟等的不耐烦了,干脆搂着姜栾直接带走。
事实上姜栾也是求之不得。
他本来就不想跟这些人周旋,此刻便顺坡下驴,一脸“为难”的致歉,“诸位,先行一步,告辞。”
江君禹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
江皓则大喊着,“姜兄……大哥!过后一定要到青山食肆小聚!嘶……我的屁股……”
姜栾头也不回的朝他们摆摆手。
江皓摸着屁股才想起一事。
他先前做的那些丑事都是为了替齐百里报仇,如今自己反倒成了姜栾的小弟,日后要怎么替两人说和?
但江皓不知道自己想这些纯属多虑。
齐百里早在衙门口和绿水洲百姓们混在一起,围观了这一场堂审。
他亲眼目睹了姜栾是如何“不计前嫌”,扭转乾坤,把自己兄弟给捞出来的。
当夙平郡王丢下花朝匆匆离去的时候,齐百里看着他逃窜的背影眼里带着丝冷意。
但凡不是傻子,都该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虽然齐百里猜到夙平郡王此番大概是针对姜栾,偏偏江皓这倒霉蛋儿误中副车,还是极为不爽,决定回云江城后好好“招待”一下这位郡王大人。
至于姜栾……
齐百里抬眼看过去。
此时姜栾被齐绍麟搂着肩膀走出衙门,围观的百姓立刻迎了上来。
“小老板威武啊!”
“何止威武,简直就是英姿飒爽!”
大家纷纷盛赞道。
绿水洲的百姓们热情洋溢,姜栾只一脸淡淡的模样,装了个逼,“不过是见不得真凶逍遥法外罢了。”
不少邻事街坊闻言,露出惋惜的神色,“可惜晓孚那孩子了……”
“晓孚他娘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安息了吗?
不,这还不够。
姜栾微微眯起了眼睛。
左朗的母亲、麟哥这些年来遭受的苛待、自己被绑匪逼着落崖,还有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一笔笔的帐,姜栾势必会跟夙平郡王好好清算。
今日的花朝只不过是个开端。
“各位,我有个主意!”人群里有人道,“我们不如去小老板的饭庄小聚,为了恭贺小老板抓到真凶,今日的客我请了,见者有份!”
“主意不错,我也可添上一些。”有人附和道。
人群顿时热闹了,赞道,“两位兄台好手笔!”
对于送上门的生意,姜栾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他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到场食客,我便一人送一只甜水虾吧。”
反正甜水虾也是江皓出,就当是他连日来为这小子奔波收取的酬劳吧。
“小老板大气!”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快走吧!”
一帮百姓簇拥着姜栾他们离开。
“把大米请来。”姜栾对齐绍麟低声耳语。
若不是乞丐四处打探,姜栾还不知道这药包是藏错了地方,自然也找不到这俩关键的证人。
齐绍麟闻言点了点头。
人群外,有人远远看着。
“百里兄,我们要上前道谢吗?”一个人凑到齐百里耳边小声问。
他带来的那帮摘星阁的兄弟们,个个打扮成平头老百姓的模样,其实个个拿兵藏枪,原本打算来劫走江皓。
齐百里摆手示意“不必”,眼神复杂的看着姜栾被一众百姓簇拥着离开。
“回去就把姜栾那些艳本烧了吧。”齐百里道。
“啊?那我们不卖了?”竟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猛敲他脑袋,“笨蛋,卖什么卖,那可是救命恩人!”
“话本自然是要卖的,”齐百里冷声道,“但主角要换人了……”
……
……
花朝被判刑不久,还没来得及被收入死牢,只扣押在衙门的普通地牢中。
她颓然的坐着,垂头不语,此时牢中来了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花朝姐姐。”
探监之人摘下斗篷帽子,竟齐府上的小姐,齐绍燕。
“小姐?”花朝看到齐绍燕的脸先是十分吃惊,后来又莫名兴奋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郡王让你来看我的吗?”
“……”齐绍燕看着花朝激动的脸沉默不语,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是父君让我来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郡王没有忘了我……”花朝脸上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他没有忘了我……”
之前在堂上时,姜栾费解花朝没有反咬,会不会是因为像左朗那般,被夙平郡王抓住了把柄。
但其实并不是的。
花朝抓着牢门,低声喃喃着,“郡王没有忘了我……太好了,花朝也能放心了……”
齐绍燕看着花朝,表情有些复杂。
“花朝姐姐,你还记得那年冬日吗?”她轻声道,“那日我饿急了去厨房偷吃,被父君罚跪在雪地中。天寒地冻,我只觉得自己就要死去,只有你替我说了一句话……”
花朝此时却并不想听齐绍燕回忆往昔,激动的拍着牢门打断她,“小姐,郡王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齐绍燕只得止住了话头。
她顿了顿,拿出一篮子好酒好菜,“这是父君让我带给你的。”
花朝看着那篮子饭菜愣住了。
半晌,她将篮子接过,抱在怀中,眼泪簌簌的流下。
“小姐,麻烦你也帮我给郡王带一句话吧,”花朝抹了抹眼泪,“为了郡王,花朝死而无憾。”
齐绍燕不忍再看,只留下一句,“燕儿也祝花朝姐姐早脱苦海,改过从新。”
花朝没有听清齐绍燕最后那句话。
她打开饭篮,自顾自的倒了杯酒。
花朝看着那杯酒半天,突然笑了笑,“郡王大人,这一杯敬您。”
她仰头一饮而尽。
鲜红的手指纤纤,缓缓丢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