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沉不会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的。
他也并不会去站队,因为不能让祝渝觉得离家出走是对的,但也不会去替祝渝的家人说他们也是为了祝渝好一类的话。
但其实从不愿意站队开始,他心里的天秤就已经偏向了祝渝。
“毕竟是珠穆朗玛峰嘛,他们还以为我在那里出事了,现在想想,其实自己还蛮让他们头疼的。”祝渝笑了一声,剜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
奶油在嘴里化开,草莓的味道很快就在口腔里面蔓延开。
很甜,也很香,这种香甜直接钻到了祝渝心尖尖去了。
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等回了家,我还是要和祖母好好道歉的。”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透明窗被豆大的雨珠砸得啪嗒作响。
家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电脑里面的光源,还有就是偶尔闪电撕裂天空时从窗外乍泄进来的亮光。
两人各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刘波很安静地睡在柏沉的腿上。
他们贴得很近,祝渝身上总是热乎乎的,紧挨着的臂膀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这让柏沉总是不自觉就走了神。
祝渝一向不爱看这种压抑的片子,如果不是柏沉在身边,他可能在电影刚开始就睡着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祝渝找了很多的话题和柏沉聊。
而且聊的还是自己的过去。
他希望柏沉也可以和自己说一说他的过去。
但柏沉对此仍旧只字未提。
一向有话就说的祝渝,在这件事上也成了内敛的小狗。
不过最终,祝渝还是扛不住困意,吧嗒一下就倒在了柏沉的肩上。
柏沉僵直着后腰,暗暗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祝渝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视线不再放在电影里。
而是偏过头,敛下眼帘,眸珠一动不动地看着祝渝。
电脑的光线并不强,可能是电影的滤镜太压抑了,透出来的光是幽黄色的,光影打在祝渝的脸上,睫毛上。
他看见祝渝睫毛轻轻颤抖着,呼吸很均匀,因为是贴在自己臂膀上睡着的,所以脸上的肉都被挤了起来,这张脸,离自己仅仅这么短的距离。
但这一幕并不能永恒。
电影也将落幕。
男主角站在雾里,逐渐隐匿。
故事戛然而止,留白太多了。
柏沉把蓝牙耳机取了下来,手刚要去帮祝渝拿下耳机,祝渝的脑袋就从他肩头滑了下去。
他手快地扶住了祝渝的额头,但对方此刻也悠悠转醒来了。
“哎?电影完了吗?”祝渝抬起脑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问。
他睡得有些迷糊,讲话的嗓音含糊不清的。
柏沉点头:“刚刚结束。”
“好看吗?”祝渝刚把耳机拿下来,电脑的电量就告了急,最终没撑住关了机。
房间倏地暗了下来。
没有一丝光亮。
他们挨得那样近,祝渝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在他耳边的,温热的呼吸往他脸上扑来,山茶花的清香萦绕在他周遭。
空气变得旖旎暧昧了起来。
柏沉喉结一滚。
在黑暗中,听觉最灵敏了。
“好看。”即便屋里看不见了,但柏沉的视线还是落在祝渝身上的,他的嗓音低磁又性感,撩意十足。
祝渝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太暧昧了吧!!他悄悄捂着心脏想。
一个人说话的嗓音也可以这么暧昧吗?
“师哥,我想回去睡觉了。”祝渝急忙往后躲开了一些,语气很不镇定地说。
柏沉伸手摸到了桌上的蜡烛,火机轻轻一扣,微弱的光便照亮了彼此,蜡烛被点燃。
祝渝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蜡烛,他眼底晃着火苗,睫毛颤了颤,柏沉看着他说:“我送你回去。”
他另一只手将刘波从怀里捞了起来,刘波很乖地躺在他的臂弯上。
祝渝点点头说好。
只是很平常的对话,或许因为烛火太昏暗了,也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祝渝觉得空气都那么的黏糊暧昧,还甜滋滋的。
他慌不择路地站起身,走在了前面。
走廊吹着风,烛火晃了晃,下一秒,头顶的照明灯突然发出滋滋的声音,两秒后,整条走廊都亮了起来。
屋子里面也通了电。
柏沉见状吹灭了蜡烛。
祝渝用钥匙打开了门,摁下了玄关处的开关,然后才回头去抱走了刘波,他对柏沉说:“师哥,晚安。”
柏沉看着祝渝的眼睛,声音深沉:“晚安,小鱼。”
祝渝又拍了一下怀里刘波的屁股,使唤:“刘波,叫人。”
刘波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它很听话地发出了声音:“喵”
——
一周后。
早七点半。
温暖的卧室里,床上的被子拱得很高,被子下面,祝渝顶着一对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床上铺着好几本书。
他正在忙电脑作业。
通宵了一个晚上。
旁边刘波睡得呼噜声震天撼地。
终于,在祝渝按下保存键的那一刻,他背上的压力得到了解放。
他撅着屁股,半张脸贴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吸走了阳气,怨气大得连鬼都不敢靠近。
他闭上眼,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本来打算就这样补一会儿觉。
但刚闭上眼,肚子就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不行,太饿了。
祝渝跪坐了起来,头上呆毛耷拉着,额前刚修剪过不久的碎发又有些长了,快盖住他的眼睛了。
他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匆匆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随手将头发扎了起来,最后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对面宿舍门前。
因为手里有柏沉家的钥匙。
所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敲门就闯进去,虽然这是个坏习惯,但祝渝对别人又不这样。
他拧开门把手,一把推开了门,双手插在腰间,微微岔开腿,嗓音洪亮:“师哥!早上好啊!”
“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话没问完。
他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和一名中年男人。
都是祝渝不认识的面孔。
祝渝眨眨眼:……
他僵硬地倒退半步,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门牌号,是514宿舍啊?
里面的摆设也是柏沉家里的摆设啊?!
那这两位是谁呀?!
哎?!!
沙发上的两人也因为听到门口的声响而一齐看向了祝渝。
六目相对。
祝渝:……
厨房门被推开,穿着居家服的柏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看见门口的祝渝,眼底闪过了一瞬的困惑。
可能是疑惑祝渝为什么今天醒这么早。
“师哥……”祝渝声音越来越小。
这俩人……该不能是吧……这长得也不像啊。
“小鱼,早上好。”柏沉将热茶放在了两位长辈的桌前,准备给祝渝介绍两人,“他们是……”
话没说完,那位妇人却笑着站起了身,她身上的气质尤为矜贵,穿着不普通,笑起来亲和又温柔,长相也很大气,一种中国古典美人的感觉,身上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披肩。
“同学你好,我们是小沉的父母。”于淑韵靠近了祝渝。
祝渝现在的样子很糟糕。
头发乱糟糟,黑眼圈浮在眼底,毛绒绒睡衣外面披着一件针织外套。
如果不是这张脸是干净漂亮的,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祝渝将手在腿边蹭了蹭,抬起手去握住了于淑韵伸出来的手,声音不自觉就夹了起来,“阿姨你好!我叫祝渝,祝福的祝,矢志不渝的渝。”
“我是柏师哥的邻居。”祝渝介绍完自己后,就把手拿回去藏在了身后。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也看着祝渝,男人头打了发胶,抹成了背头的样子,带着无框眼镜,他和柏沉的妈妈看起来一样有涵养。
两个都是温柔的人。
但祝渝却显得有些紧张,柏沉看出了他的拘谨。
他上前走到了于淑韵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对她说:“阿姨,您和叔叔先喝点茶,我和师弟有些话要说。”
祝渝耳尖地听见了柏沉对这个妇人的称呼。
他眨巴眨巴眼,由着柏沉拉着自己的手回到了家里。
柏沉关上门。
祝渝被抵在了门板上。
他仰着头看柏沉,问:“师哥,一大早就壁咚的话,是不是太超过了……”
祝渝又开这样的玩笑,柏沉干咳一声,将抵在门板上的手拿了回去,也后退半步和祝渝拉开了距离。
“阿姨他们到伦敦来出差,顺路来看看我。”柏沉解释。
祝渝刚睡醒,脑子还有一些转不过来,怎么那个妇人说他们是柏沉的父母,柏沉又叫他们叔叔阿姨呢。
他甩了甩脑袋,“哦哦。”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呀,害我就那么没有礼貌地闯进来了……”祝渝心里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们也是刚到这里,而且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没课,所以就没来得及和你说。”柏沉说。
祝渝笑嘻嘻:“说得也是,我好像没起这么早过。”
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柏沉看着他眼底没睡醒的乌青,关心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祝渝摇头,从橱柜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说:“不是没睡好,是压根没睡,我赶了一晚上的作业。”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说话有气无力。
柏沉也听见了声音。
祝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理直气壮地叉腰:“动脑子很耗体力的,我饿是很正常的呀。”
“难怪衣服都没换就过来找我了,是闻着味儿来吃早饭的吧?”柏沉笑容有些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