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檬檬……”
傅毅洵目光痴痴的,他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见到触碰的身影,脑子有片刻的恍惚。
从十几岁情窦初开,到如今的功成名就,傅毅洵就爱过庄碧檬一个人,哪怕他知道庄碧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哪怕她身边的男人换了又换,傅毅洵依旧心甘情愿。
他很清楚,庄碧檬之所以能在秦立明身边留这么久,不是因为她对秦立明动了心思,只仅仅是因为秦开阳还不接受她。
一旦秦开阳接受她了,庄碧檬就会觉得无趣,就会觉得没有意思,自然而然的,她就会跟秦立明离婚。
到那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来那个深深厌恶她的亲生儿子,就会回到傅家,回到他身边。
傅毅洵一直在等那一天。
“傅先生,”庄碧檬刚才被傅彦气哭了,不过她情绪调整得很快,脸上已经没了泪容,只是那双娇媚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闪烁着盈盈波光,哪怕不含任何感情也勾魂摄魄,她疏离冷漠的开口:“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来看,恐怕已经不适合这么亲密的称呼了,请您自重。”
傅毅洵的眼眸一瞬间就黯然了,“檬檬,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可我很想你。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再说,我们还有儿子,还有傅彦,他可是你生的,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人父母,你就一点都不想念他么?”
“你说够了么?”庄碧檬看着他,表情带上了淡淡的不耐烦:“别每次都拿傅彦说事儿,我早就说过了,那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我现在是秦立明的妻子,我的儿子自然是开阳,你别想用什么血脉亲情来束缚我,年年日日的听你说,我早就烦了,只恨不得没生过那个孩子,这样现在也能清净省心不少!”
傅毅洵微微后退了一小步,抿紧了唇,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不耐烦的表情,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傅先生有时间缅怀过去,不如想想怎么帮傅彦善后吧,”庄碧檬指着半开的窗户,怒不可遏:“你儿子突然冲进来打人,刚才还把我家开阳摁在窗边,差一点就把人扔下去了,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到时候就请您和我家先生商讨解决方案吧!”
你儿子,我家开阳。
两个词,关系划分得明明白白的,亲疏远近立见分晓。
傅毅洵在意的却是:“那我这两天是不是可以常来?”
庄碧檬冷着一张俏脸,“这要看我先生怎么说。”她不欲多言,微微收敛下巴,疏冷道:“我现在要给先生打电话,还请傅先生去楼下客厅等着。”
傅毅洵还想说什么,庄碧檬一个眼神甩过去,保镖立刻意会上前,面无表情道:“傅先生请。”
周围站了好几个黑衣大汉,傅毅洵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他也不在乎多等一阵子。
看着傅毅洵下了楼,庄碧檬脸色才温和下来,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摔了两回,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庄碧檬微恼的拧了拧眉,嗔怒的表情都美艳动人,旁边立刻有女佣上前,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夫人别气,只是一个手机而已,”女佣见不得庄碧檬烦恼的样子,轻言安抚着,“坏了再买就好了,反正原本的手机也用了很长时间了,该换了,夫人还是先给先生打个电话吧。”
庄碧檬眉头舒展,盈盈目光看向女佣,像阳光落在湖面,荡漾着粼粼波光,她接过手机浅浅一笑:“谢谢你,我觉得心情好多了。”
女佣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着头,连连摆手。
大户人家的佣人惯会察言观色,秦开阳被人扶到了另一个干净的客房,立刻有人给秦家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至于秦立明,自然要留给女主人联系了。
私人医生来得很快,检查一番之后对秦开阳道:“少爷,目前来看,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毕竟不是医院,器械有限,私人医生话也不敢说得太满。
秦开阳摆了摆手,牵扯到后腰上的伤,他忍不住龇了龇牙,略微狰狞的表情配上嘴角淤青,温润气质尽消,整个人显得狠戾又凶残。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自己的身体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挨了两拳一脚,没什么内伤。
周围的佣人怕被迁怒,不敢抬眼看他,只有私人医生注意到了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心跳都慢了一拍。
都说秦家少爷温和儒雅,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医生微微垂下眼帘,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眼底的情绪。
挨了打,秦开阳又心烦又憋气,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他心火更旺,语气也不太好了:“行了,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佣人早就想离开了,一听这话,连忙往外走,私人医生走在最后,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落锁声响起的同时,秦开阳脸色瞬间狰狞。
他垂在床上的双手握紧,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指关节都泛白,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低低哑哑的,带着满腔怒火:“傅彦,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一次讨回来!”
他话音落地,空旷的房间里倏而响起音乐声,秦开阳狠狠拧了下眉,眼底黑沉沉的一片戾气。
上衣口袋是带有拉锁的,所以刚才那番折腾也没掉出来,秦开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满脸的不耐烦,想都没想就要挂断,手指还没碰到屏幕的时候,蓦地停下。
他徒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变,神色不明的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哭啼声,秦开阳抑制住满心躁意,听着那边的女生哭诉。
“开阳,外公说你想和穆瑾玥结婚,是假的对不对?”
秦开阳拂了拂后腰,那里有一片手掌大小的青紫,是傅彦最后一脚踹的。
没听到回答,沈依云愈发不安:“开阳,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十年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你能不能……能不能看看我。”
她哽咽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秦开阳眉宇间的厌恶却越来越浓,“不是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么?那你帮我劝劝穆瑾玥,让她嫁给我好了。”
不用问,秦开阳也很清楚,穆瑾玥绝对不会愿意嫁给他。
那边的沈依云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苍白如纸,浑浑噩噩的摇头:“不,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穆瑾玥她配不上你的,她妈妈是精神病,她肯定也是,她配不上你的,她有病……”
秦开阳眸光一凛,语气近乎逼迫:“什么有病?你说清楚?”
“对,她有病啊!”电光火石间,沈依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都亮了,她提高音量,声音尖锐到刺耳:“穆瑾玥肯定有病,精神病是会遗传的!她是精神病,秦叔叔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什么病?”秦开阳追问着,他情绪有点激动,扯到了后腰的伤,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更加不耐烦了:“你他妈能不能说清楚!”
“是……”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嘟嘟嘟”
秦开阳拿下手机一看,电话被挂断了。
“艹!”
怒骂了一声,秦开阳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床垫柔软,手机轻轻弹跳了一下,他额头的青筋也跳了两下,眼底猩红。
平复了许久,秦开阳剧烈起伏的胸膛才平静下来,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沈家,孔安琪早就知道自己女儿不聪明,但是她从没想过,沈依云会白痴到这个程度。
“你是不是疯了!”孔安琪恨铁不成钢,狠狠数落着低着头的沈依云:“要不是我拦得快,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秦家少爷?”
沈依云低着头,白炽灯的光从上面打下来,照在她柔顺有光泽的头发上,孔安琪看不见她的表情,板着脸接着呵斥:“你脑子里除了打扮爱美和谈恋爱,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一点都不懂事?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传的不是穆瑾玥的丑闻,是整个孔家的丑闻啊!”
“孔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孔安琪错愕:“什么?”
“我说,”沈依云抬起头,一双瞪大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像是能滴血一样,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孔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姓沈,不姓孔,孔家的人有病,我又没有病!”
孔安琪愣愣的看着她,不敢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沈依云像疯了一样,应该说,从知道秦开阳想和穆瑾玥结婚开始,她就已经发了疯:“我只知道,开阳他要娶别人了!他要跟那个疯女人结婚了!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孔安琪看着她浑浊猩红的眼睛,心底蓦地涌上一股寒意。
恍惚间,她想起了孔靖当年说的话。
精神类疾病的存在一定遗传概率的,虽然我不清楚孔安思的病跟遗传有没有关系,但是你们最好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然,传出去了,大家只会觉得跟孔家沾亲带故的孩子都有隐患。
那时候她没多想,只是抱着防患于未然的心理,可现在,孔安琪有点怕了。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沈依云脸上残留的疯狂,开始跟她分析局势:“依云,你听着,以前我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很多,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如果不是因为孔家,你爸爸早就给你接回来好几个弟弟了。”
沈依云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沈家有了男孩儿,你在沈家还有什么地位?你秦叔叔为什么想要和沈家联姻,你以为是因为喜欢你?不是,你想多了,你秦叔叔只是看重了沈家和孔家,只是看重了利益。如果我们在孔家失了势,必然也会在沈家失势,到时候没人护着你,你以为你秦叔叔还会让你跟秦开阳在一起?”
沈依云还是没抬头,孔安琪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接着苦口婆心劝她:“依云,只要孔家不倒,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你爸爸就不可能把那些私生子接回来。等以后,沈家都会是你的,手里有足够的筹码,你才能跟秦家谈条件。别看秦开阳现在想娶穆瑾玥,只要你秦叔叔一天不同意,他就一天不能随心所欲,你就还有机会,懂么?”
好半晌,沈依云才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干涩又沙哑:“我知道了。”
孔安琪松了口气。
她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算是脑子再不机灵的人,也该听懂了。
见沈依云情绪依旧低落,孔安琪摸了摸她的头发,想到在孔家的时候打了她一巴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依云,今天是妈妈不好,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脸上的红肿早就消了。
孔安琪双手捧起她的脸,沈依云回来后就冲进房间给秦开阳打电话,还没卸妆,泪水晕花了眼线,黑糊糊的一片,衬着眼球密布的红血丝,看起来有点惊悚骇人。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孔安琪虽然不至于被吓到,却还是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好了,别哭了,去卸了妆,洗把脸吧。”
房间里就有洗手间,沈依云乖顺的点点头,起身,走进去,拿起洗手台上的卸妆棉和卸妆水。
她没关门,镜子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眼看着孔安琪离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眸倏地就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