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傅彦也不好意思说，他坐下，摸了摸后颈：“我也不知道。”

穆瑾玥不再多问，甚至没觉得他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这家伙向来是高傲到目中无人的性子，若真处处顾忌着别人，才会让她觉得奇怪。

穆瑾玥如是想着，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旁边桌上的水杯还有吸管，微微凝眸愣神。

傅彦紧张地俯身凑近，语速急促：“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穆瑾玥睫毛颤了颤，收回视线，眼底是浮光掠影的凌乱：“没、没什么。”

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的，傅彦就越担心：“到底怎么了？”

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傅彦是不会放心的，穆瑾玥便说了一开始的打算：“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给佩锦打个电话，可是我没带手机。”

傅彦松了口气，然后失笑问道：“你想跟我借手机？”

“嗯。”

“这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傅彦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她：“要什么直说就行。”

反正，只要他有，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穆瑾玥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立马往后缩了缩，只捏着手机的一角。

她悄悄抬眼，见傅彦像是没注意到，有些庆幸，却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直到现在，穆瑾玥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又因为爽约觉得难以启齿，偏偏傅彦只字不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穆瑾玥把纷乱的思绪暂且搁置在一边，点了拨号键。

她记性好，虽然谈不上过目不忘，但是多看几遍，一个电话号还是很容易记的。

除了第一条通话记录，其他都是有备注的，一长串数字十分醒目，她刚点进去就看到了，愣了愣，然后抬眼问傅彦：“佩锦给你打电话了？”

傅彦正要说没有，话到嘴边突然顿住，想起了那个被他归结为骚扰电话的号码，便硬生生拐了个弯：“……可能吧。”

谁知道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谁！

平时也多得是人给傅彦打电话，所以只要没有备注，他一率当做骚扰电话处理。

穆瑾玥无语片刻，反拨回去。

提示音响了很久也没人接，直至自动挂断，穆瑾玥皱了下眉，又拨了一遍。

这次，提示音还是响了很久，然后接通。

穆瑾玥眉宇舒展，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表情突然凝住，眼底浮现一抹愕然。

傅彦挑了下眉，目光探究。

过了半分钟，穆瑾玥慢慢放下手，表情还有些呆滞，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傅彦问：“怎么没说话就挂了？”

“啊？”穆瑾玥茫然地眨了眨眼，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傅彦就又问了一遍，耐心十足。

穆瑾玥听完，摇了摇头：“没事。”停顿了一下，她又有些迟疑地问，“那个，吕梓沧他……没有女朋友吧？”

傅彦一开始还神色淡然，听到这个问题，他眯了眯眼睛，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透着危险的气息。

可穆瑾玥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傅彦一字一句地重复，舔了舔后牙：“那你怎么不问我？”

他这就是吃醋了，说的气话。可穆瑾玥听了，徒然就想起那天看到的女孩儿。

她眼眸沉了沉，把头转向另一边，淡淡说道：“我困了，想睡了。”

傅彦：“……”

半晌，他无奈地喟叹一声，温声开口：“困了就好好休息，等一会儿点滴扎完，我叫医生来拔针。”

穆瑾玥用后脑勺对着他，不说话。

傅彦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她这闹小孩子脾气的样子有些久违了，忍不住勾了勾唇，头顶的光线尽数落在眼睛里，温柔了漆黑的眼瞳。

再说另一边，五分钟前，医院门口，面对油盐不进的吕梓沧，吴佩锦终于是无奈了。

这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赢，她折腾了这么半天，只是耗费自己体力罢了。

“停战了停战了，”吴佩锦胳膊都举酸了，连连冲他翻白眼：“不跟你打了，没意思，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绅士风度是什么？就是傻在那儿被你打？”吕梓沧收了手，挑着眉吊儿郎当地说道：“要是那样才算绅士，那我还是当个小人吧。”

吴佩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还挺骄傲啊？”

吕梓沧谦虚地低下头，摆了摆手：“一般一般。”

啧。

吴佩锦懒得跟他胡扯，双手捧着脸，有些忧伤的往医院门口瞧，语气都低落了不少：“你说，傅彦能不能照顾好瑾玥啊？”

吕梓沧摸了摸下巴，也跟着往那边瞧，医院的灯亮着，在黑夜中明亮乍眼，也透着丝丝冰冷压抑。

他漫不经心道：“要我说，我就没见过傅彦那家伙照顾人。”

话音落地，吴佩锦才安稳没多久的小心脏又开始慌了，差点直接跳起来：“完了完了，那瑾玥怎么办啊！”

眼看着吴佩锦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在车里团团转了，吕梓沧马上接了下句：“不过，如果照顾的人是穆瑾玥，傅彦肯定尽心尽力，你不用担心。”

吴佩锦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绝对是真的，我保证！”

吴佩锦还是信不过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你怎么保证？”

吕梓沧微微失神，说的话完全没过脑子：“你说怎么保证都行，我听你的。”

“那好办了！”吴佩锦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你发誓，要是骗了我，就、就、”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眼睛一亮，“就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吕梓沧哭笑不得。

这丫头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惩罚”？

他半天没说话，吴佩锦就急了，皱了皱眉头催促道：“你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怎么忽悠我吧？”

“当然不是，”吕梓沧眉眼带笑：“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吴佩锦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你说，我要是骗你，就找不到女朋友，是吧？”吕梓沧翘着二郎腿，单手支起下巴，歪着头看她。

他眼眸狭长，睫毛很长很密，不算太卷翘，低低垂着，半遮住瞳孔。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眯起眼睛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挑，昏暗清冷的夜里，蕴出几分魅惑的神色。

吴佩锦警惕性不自觉就散了些，看着他散漫的眉眼，语气都温和下来：“是啊。”

吕梓沧轻扯嘴角，坐正了，上半身向吴佩锦倾斜。

压迫感袭来，吴佩锦眼底沉淀的神色慌了几分，脸也开始红了，抬起双手挡在前方，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吕梓沧的笑容又痞又坏：“我就是好奇，我现在没骗你，那我女朋友在哪呢？”

吴佩锦瞳孔颤动，心跳的飞快，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吕梓沧舔了舔后槽牙，很缓慢的，一字一句地问：“难道，是你？”

心跳漏了一拍，吴佩锦险些迷失在那双灼亮的眼眸里。

她三魂七魄都飞远了，屏住呼吸，最后还是吕梓沧先退开了些。

他人一离开，吴佩锦就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压迫感散去，悄悄松了口气。

心跳平复，吴佩锦忍不住睁大眼睛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吕梓沧挑了挑眉：“要脸能有女朋友么？”

吴佩锦对他的无耻程度瞠目结舌，她就不该多嘴，不该提这回事！

狠狠白了吕梓沧一眼，吴佩锦低头找着手机，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鸡同鸭讲！

她穿着短袖短裤，夏衣轻薄，只有裤子上有两个浅浅的口袋。

“奇怪，”吴佩锦两边口袋都摸了摸，疑惑地皱着眉，小声嘟囔：“我手机怎么不见了？”

她声音太小，吕梓沧没听清，就凑近了些低声问：“你说什么？”

说话时呼出的气息略微灼热，轻轻拂过吴佩锦的耳廓，她忍不住抖了一下，伸手把人推开，明明眼神躲闪，却装出疾言厉色的样子：“我什么都没说，你别靠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么！”

吕梓沧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扬着眉调侃道：“男女授受不亲？”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搭着的白皙手掌，意味深长地问，“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吴佩锦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怔，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缩回手：“我、我这不是为了阻止你么。”

“阻止我？真的不是为了趁机摸两下？”

明明说的是实话，可在吕梓沧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追问下，吴佩锦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不少“……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心虚什么？”

“我什么时候心虚了？”

“没心虚？”吕梓沧不信：“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吴佩锦：“……”

神经病！

眼看着吴佩锦要恼羞成怒了，吕梓沧见好就收，一秒钟变正经：“你刚才说什么了？是不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吴佩锦还有些不适应他这变戏一样的变脸速度，过了两秒才说：“手机找不到了。”

“手机？”吕梓沧想了想，蓦地俯下身，双手在车底摸索着。

吴佩锦连忙往旁边躲了躲，瞧见她的动作，吕梓沧气笑了：“你躲什么躲？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怎么就不可能？

吴佩锦腹诽着，面上却连连摇头，口是心非道：“这不是给你让地方么。”

“啧。”吕梓沧咋舌，也不揭穿她，直起身，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喏，应该是你刚才扑过来的时候弄掉了。”

吴佩锦接过去，道了声谢，然后准备给穆瑾玥打电话。

她点开拨号键，看到第一条通话记录，愣了愣，然后点开详情。

是穆瑾玥打来的，已经接通的电话，就在五分钟之前。

她明明连来电铃声都没听见？是什么时候接的？怎么没等说话就挂了？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最后化成一句大写加粗的话。

五分钟之前，她在干什么？

好像……是吕梓沧问她，女朋友在哪儿的时候。

哦，对了，他还问，他的女朋友，是不是她。

吴佩锦傻眼了，手一松，手机就掉在膝盖上，砸出一声闷响。

吕梓沧听着都疼，连忙帮她把手机拿起来，皱着眉训她：“想什么呢？手机都拿不住，自虐啊？”

吴佩锦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瞳孔徒然放大，像是受了惊吓一样，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

吕梓沧心脏都停了一拍吓的。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龇牙咧嘴地挤着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超声波攻击练了几年啊？”

“你闭嘴！”吴佩锦现在心情很复杂，完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开车！回学校！”

吕梓沧：“……”

行吧，您的专属司机已上线。

天边渐亮，日光穿透黑暗的幕布，暖黄色从窗外照进来，在大理石窗台上铺洒金色的细碎光芒。

穆瑾玥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侧过头，看向身旁趴在病床旁边的少年。

傅彦两条胳膊交叠，压在被子上，脸颊因为重力挤压有些变形，却仍不减丝毫俊秀帅气。

他闭着眼睛，即使睡着了，眉头也依旧紧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暗影，稍稍遮住了黑眼圈。脸色不是很好看，看起来疲倦又劳累。

穆瑾玥眸子沉了沉，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昨天晚上，她说自己困了，想睡觉，但其实转过去很久，也丝毫没有睡意。

她本就少眠，扎针的时候睡了那么久，根本就一点都不困，只是不知道跟傅彦说什么而已。

后来……傅彦叫来医生拔了针，又轻轻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没得到回应，才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

穆瑾玥在心里计算着，他睡了多长时间？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