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夏日已至，沉沉入眠

怀乡病，怀乡病，

这或许是一切

有一张有些忧郁的脸，

一颗悲哀的心，

而且老是缄默着，

还抽着一枝烟斗的

人们的生涯吧。

怀乡病，哦，我啊，

我也许是这类人之一吧，

我呢，我渴望着回返

到那个天，到那个如此青的天，

在那里我可以生活又死灭，

像在母亲的怀里，

一个孩子欢笑又啼泣。

——戴望舒

长梦里总是会梦见过去的人和事，尤其是梦见她的家人们。

醒来后又会短暂的忘记梦里的事，后来在一个瞬间，比如刷牙的时候，比如上厕所的时候，比如洗衣服的时候，突然之间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啊，原来昨天晚上做了这样悲伤的梦啊。这样的想法总是很断断续续的，但是是真的，提醒着你有些东西一直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消失，只是隐匿而已。

戴望舒说，怀乡病是一切有一张有些忧郁的脸，一颗悲哀的心，而且老是缄默着，还抽着一枝烟斗的人们的生涯。沈清嘉头一次看到这句话就觉得啊是多么的贴切啊，就是这样啊，尽管她并不抽烟，但是那些怀想着遥远家乡的人都有着一张忧郁的脸。她自己的脸？她不知道因为她这段时间都不想照镜子。也许是因为刚好在例假期间她知道即使不照镜子痛经也不会使她的脸色变得多么的好看。眼不见为净。沈清嘉现在愿意把这个词语用在这个地方。昨天宋浮生来了。在沈清嘉的意料之外。后来沈清嘉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希望宋浮生来，还是不希望他来。今天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希望宋浮生来的，因为没有否定的答案，那心里自然是这样子有所期待的。

昨天啊，真是危险，沈清嘉想起昨天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忽然空气里响起了一阵唯美浪漫的钢琴曲，是梦中的婚礼，沈清嘉的电话铃声。她的思绪就这样被中途打断。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呢？沈清嘉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宋浮生啊。昨天才见面今天又有什么事呢。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心里还是高兴着的。

每次接起宋浮生的电话沈清嘉都会犹豫三秒钟，一秒钟开心，一秒钟冷静，一秒钟开心。真的是好心情啊，只要看到那个名字，只要想着那边是那个人。心里真的很高兴。

“喂。你找我干什么呀？”沈清嘉今天大概是没有清醒过来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宋浮生说过这句话——她也不希望自己对宋浮生说这句话。因为她希望她和宋浮生之间不只是这样必须要有事情才能联系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自然的舒适的。不需要很多的禁锢不需要很多的世俗定义。两个人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是这样了。沈清嘉现在非常的后悔。

“想你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但是预想中的宋浮生为此计较生气的事并没有发生。宋浮生的情绪一如往常。没错。只要是宋浮生这样冷眼冷颜的对她说这样温柔如水的话，沈清嘉就老觉得心跳加速，更觉得真的太不真实了。现在宋浮生都能够这样直接说出这么温情的话。呼呼沈清嘉有时候还挺不习惯的。但心里依旧是高兴的。无可比拟的高兴。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宋浮生没想到沈清嘉又这样沉默了好久。对于宋浮生来说，任何沉默都是世纪般的漫长。他在等待的过程中，真的很伤神。原本他也不擅长去猜测女孩子的心，他对这些向来兴趣不大。直到认识沈清嘉才开始正视人心，或许他只是正视她一个人的心。想知道她那颗心快不快乐，是不是安好。若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会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现在这样。

“也、也没什么。”沈清嘉的脸红扑扑的。虽然认识了这么久，但好像非常热情非常坦然的说我很想你很想你想抱抱你这样的真心话沈清嘉还是说不出口的。她也不想这么含蓄，但真的很难说出口。

“是吗？”语气里似乎有写失落。

“你在干什么呢？”沈清嘉也察觉到了，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想你啊。”宋浮生说。宋浮生在认识沈清嘉之后倒是坦然了不少。那冰雪一样的性格也没什么跋扈。他总是想要温暖她的。在温暖她之前，自己首先不能是一个冰块。

“……我知道。我是说你没干别的什么事吗？”他这句话她刚才已经听到了，现在就想知道一些别的，关于他的。因为她的小心脏啊，其实跳得很厉害，想要抱抱他呢。

“给你打电话，想要听听你的声音，也很想见见你。”宋浮生说。

“……我们昨天才见过面的。”沈清嘉说，“昨天真的多亏你了，我今天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沈清嘉说完以后，想起宋浮生其实没有说起昨天的事，她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啊。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宋浮生，昨天很感谢你。真的。”

“……”

宋浮生竟然没有接着话说下去。

这是怎么了？

他生气了？

“你啊，和我还是这么生分吗？你一点都不想我吗？只是我很想念你吗？”一连串的问号让沈清嘉摸不着头脑。等到自己想清楚了——原来这个少年又在生气啊。

又生气了啊？

“宋浮生？你生气了啊？”真想摸摸他的头，像个孩子一样安慰他。

“你不是知道吗？”

“我……”

“嗯？”

“我的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说？”

“……”

“所以你就是那个意思。”

“……”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不是那么喜欢我。”

“……”

沉默。

还是沉默。

宋浮生啊。

真是太磨人了。

“我喜欢你的！很喜欢你的！比你想的还要多！”罢了。在最喜欢的人面前要什么矜持稳重？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开心！

“嗯。”这会儿宋浮生竟然像个白痴一样楞住了，只是很认真的点点头肯定了这句话。

“现在高兴了？”沈清嘉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高兴。所以我来了。”宋浮生说。

“你来了？你要去哪里？”沈清嘉问了这个问题后，一个答案涌现在眼前——宋浮生是要来她这里吗？

感觉是的。

这个人啊。

“我来见你。你等着我！”少年那欢呼雀跃的声音啊。

真是迷人。

“宋浮生！不用来，不用！”沈清嘉才说了那么直白的话，现在见他面会觉得更不好意思的。

“等着我！”宋浮生说。

“嗯。那等会儿见。”沈清嘉的脸上止不住笑，像是倒满了杯子的水，一瞬间漫溢出来。

*

因为一句话就要见我了吗？

这么想见到我吗？

这个瞬间。

我愿意相信你是爱我的，很爱很爱我

我愿意相信的。

甚至，

我希望这个瞬间能够延续到永远

直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我是这样希望着。

*

庄周最喜欢看到的样子就是她现在这般——

如沐春风

最害怕见到的就是她如临深渊的神情

还好。

他很久不曾见到她流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

现在的他很高兴，因为她很高兴。

他在沙发上看杂志，其实一直在看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步履很轻，身形单薄，但很健康，她现在就像是在屋子里翩翩起舞。很安静的，但整个人像是在歌唱，很幸福的样子。

他的嘴角一直有笑容。

喜欢的人开心的话，他也会很开心的。他在此刻再次验证了这个道理。

“庄周？”

沈清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于是他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他很认真的看向她，眼睛里有光。

“嗯？怎么了？”

庄周的杂志其实才翻了几页，他的心一直不在这里。一直在眼前这个开心的女孩身上。

“宋浮生等会会来。”沈清嘉说。

“那我要回避一下吗？”庄周打趣却认真的问她。若是她说需要他回避，他立刻就会走掉的，并且不会生气。

“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沈清嘉慌张的摆摆手，解释道。“我其实想说的是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刚才算是对宋浮生表白了吧。啧啧，总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轻浮了一些。挺不好意思的。”

心里的话对庄周说一直都没有压力，他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尽管她从来不曾有一个哥哥。

但是庄周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信任他。就像是一个可以相互理解的朋友。

“怪不得……”庄周喃喃自语。

“怪不得什么？”沈清嘉自然不知庄周在说什么。因为她一点不知道自己从楼上下来时，那张桃般的面容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迷人。

原来是因为和浮生打电话了缘故啊。

“没什么。你说了什么？”庄周故意逗她的乐子。

“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宋浮生不是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吗？我就很认真的告诉他不是的，其实我很喜欢他的。你不知道我就差没告诉他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了。真的是太丢人了。”沈清嘉说着这些脸蛋又不自觉红了一大片。

就像是那美丽的朝霞。

原来她小时候就很喜欢了他了啊。

又在不经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庄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自我嘲笑一番。有些人真的是相见恨晚呢。他遇见她，晚了太多的年岁，太多了。

沈清嘉总是这样缺心眼，这么单纯。庄周起身走到她面前，很认真很温柔的俯身对她说：“没关系的。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觉得羞耻，浮生他不是很喜欢你吗？这就够了。你们的心意现在是相通的，这就够了。别担心。浮生不会因此看轻你丝毫，相反的，他会更加珍惜你珍惜你对他的情谊。”

庄周这么近距离的对她说话。

还是第一次。

沈清嘉看着庄周的眼睛，尽管他现在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但不妨碍她发觉他这好看的眸子，如此深邃，像是夜一样黑。“庄周，你的眼睛也很好看。”沈清嘉突然这样说道。

好吧。

营造的气氛就这样破灭了。原本他还想要帅气一点回书房整理一下情绪的。现在沈清嘉这样一夸他，他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上火。庄周退后一步，他左手中指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道：“沈清嘉，你这么夸我，我会以为你有点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啊，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任何私心的没有任何矫饰的话语，甚至她说这句话时都眼睛都不曾躲闪一下，她那么坦然的看着他的眼睛，那么真诚。

我很喜欢你啊。

当庄周听到这话时，他的心震颤一下，他整个身子都有点颤。

如果这是真的，他多么希望啊。

可是她紧接着就说了原因——因为是最好的朋友啊。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有了定论。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但他知道的是沈清嘉说的喜欢和她对宋浮生说的喜欢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不一样的喜欢。这点他清楚极了。正是因为清楚这点他才让自己一直躲在黑暗之中看着她，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又怀着一点点的私心一点点的幻想。

但是沈清嘉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分得很清楚。

“我知道啦。”庄周的手指弹了一下沈清嘉的额头。

“哇，有点疼。”沈清嘉摸摸自己的额头。不解其意。

“逗你玩向来是我闲着无聊时打发时光的最好消遣。”庄周丢下这话就走过她的身旁，方向是他的书房。

“你干嘛去啊？”

“我去收拾下，等会有事要出去一趟，中饭就不一起吃了。你很浮生说，改天再见。”庄周说完就进屋了。

“哦。”这时候庄周已经听不见她的回答了吧。

关上门，拿掉眼镜，有两行清泪落下。

*

宋浮生来的时候庄周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两个人并没有碰到面。

“庄周出去了？”宋浮生问。

“嗯，说是有点事。”

“这家伙。”

“怎么？”

“没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