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顾见骊猛地睁大了眼睛, 所有的迷糊困顿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惊呼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太慌,直接跌了下去。她慌乱地迅速爬起来, 朝姬无镜扑过去, 夺了他手里的烛台。
姬无镜垂著眼, 目光落在顾见骊的小腿上, 她刚刚摔下来时磕到了小腿。白 皙的小腿肉眼可见地青淤了一块。
「你又要胡闹什么啊!」 顾见骊高声质问, 因为过于慌乱, 声音都是抖颤的。
分明的炎炎夏日,她的脊背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姬无镜的视线慢悠悠地上移,落在顾见骊起伏的胸口。
凸豆儿隔著薄滑的料子挺立著。想捏,姬无镜就捏了。
指腹撚捏著,他漫不经心地说:「不是怕死后不能跟著我吗?」
顾见骊狠狠打开他的手, 生气地说:「那只是一个梦啊!」
姬无镜懒散瞧她湿盈盈的眼,问:「知道是梦,那你哭什么?」
姬无镜朝她伸手:「还给叔叔。」
顾见骊摇头。
姬无镜忽然就笑了。他这一笑,顾见骊心弦崩了起来。她在姬无镜的眼里看出了认真。若姬无镜真要做什么, 她可没那个本事拦。
顾见骊放软了声音, 带著丝讨好央求:「很疼的, 一点都不好玩。」
过分的紧张和巨大的震惊让她的声音依旧带著轻颤。
「我的小骊骊头一遭因为不能和叔叔在一起而哭鼻子, 四舍五入那就是为了叔叔掉金豆子啊。」 姬无镜随意笑笑, 「看在金豆子的份上,叔叔也得让你如愿啊。」
不过他再次看向顾见骊碰青的小腿, 倒也不急著毁脸了。他拉著顾见骊的手腕,向后退了一步,在椅子里坐下,然后将顾见骊拉到腿上。顾见骊匆忙在姬无镜拉她过去之前将烛台放在稍远些的高脚桌上。
姬无镜抬起顾见骊的小腿,揉著她小腿上的淤青。
离得近了,顾见骊看清了姬无镜脸侧被烫红的一块。她怔怔望著他脸侧,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用指尖儿摸了摸。只摸了一下,畏惧似的迅速收回手来,她低声问:「疼吗?」
「没什么感觉。」 姬无镜随口说。
都烫红了怎么可能没什么感觉怎么可能不疼?顾见骊蹙眉。她望著姬无镜的侧脸,半晌,小声问:「见骊在五爷心里很重要吗?」
「还好吧。」 姬无镜随口说著给顾见骊揉小腿。他又认真想了想,说:「但是好像也没有更重要的人了。」
顾见骊心尖儿颤了一下,她缓慢地垂下眼睛,将头靠在姬无镜的胸口,低落地温声说道:「不值当的…… 这样是不对的…… 谁都不应该因为别人轻易伤害自己。」
顾见骊心里没有欢喜,只觉得沉重压人,压得她承受不起,甚至畏惧,想逃。
姬无镜没怎么注意听。
顾见骊瞧出来姬无镜没把她的话听见去,她安静地凝望著他,软声开口:「不要这样子。叔叔…… 若真是烧坏了脸,日后还怎么靠这张脸勾别人的魂儿?」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些,带著丝玩笑的意味。
姬无镜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觉得我不好看?」
顾见骊怔了怔,不知姬无镜为什么这样说。似乎…… 姬无镜不是第一次在意地问她他好不好看。
顾见骊顿了顿,隐约想起来了…… 难道上次她与父亲的谈话被姬无镜听了去?
「好看的。叔叔好看。」 顾见骊凑过去,缓慢地亲了亲姬无镜脸颊上被烫红的地方。
「真的很好看的。」 她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姬无镜诧异地侧转过脸来看向她,甚至将手掌覆在顾见骊的额头。
「莫名其妙。」 姬无镜抱起顾见骊往床榻走去,「不烧就不烧啊,睡觉。」
重新熄了灯,屋子又黑下来。
顾见骊目光有些空洞,怔怔望著身侧已经睡著了的姬无镜。
心里那份沉甸甸变得更重了。澄潋的眸中却始终没染上半分笑意。
顾见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著的。第二天一早,她蹙眉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眸光渐渐凝了神,她一下子坐起来,喊了声:「五爷?」
「怎么了?」 姬无镜的声音沙哑带著倦音。
顾见骊转过头来,发现姬无镜睡在她身边,睡得好好的,脸也好好的。昨天晚上被烛台烫过的地方还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未消。
顾见骊弯下腰,凑过去细细地瞧他的脸。
姬无镜忽然抬手压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压下来,将吻落在她的额头,又很快松了手,从始至终没睁开眼。
顾见骊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重新直起身来,瞪了他一眼,悄声从床尾下了床,又给他扯了扯被子,转身走到耳房去梳洗。
早饭的时候,姬无镜没起来。顾见骊带著姬星漏和姬星澜一起吃过。
不多时,小丫鬟胭脂进了屋禀告姬月明求见。
「姬月明?」 顾见骊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掌掴之事,顾见骊就没怎么见过姬月明,姬月明几乎把自己关在了闺房中等著出嫁,也没生出什么么蛾子。按理说,姬月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嫁了,只是一场天花,让她戴了孝,这才把婚期往后延了些。
她怎么会跑来求见?
顾见骊著实猜不透她的意思。
顾见骊正手把手教姬星澜写字,便说:「将人请去偏厅,我等下就过去。」小丫鬟应著,匆匆去办。
「阿娘,你不陪澜澜写字了吗?」 姬星澜扭过头来,奶声奶气地问。她揪著小眉头,又说:「阿娘有事情就去做好啦,澜澜也能自己写!」
「专心。」 顾见骊说。
「喔……」 姬星澜吐了吐小舌头,老老实实地写字,把所誊抄的诗句最后一句话写完。
顾见骊这才松开姬星澜的手,揉了揉她的头,说:「澜澜再把这首诗写三遍,写完就才可以去和哥哥玩。我回来要检查的。」
「嗯嗯!」 姬星澜使劲儿点头,「澜澜绝对不偷懒,会好好写的哦!」
顾见骊冲她温柔笑著。
顾见骊去了偏厅,刚推开门,姬月明转身看见顾见骊,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求:「五婶,月明以前做了太多的糊涂事儿,您怎么骂我罚我打我都行,要了我的命也行,求您一件小事儿,真的就是一件小事儿!月明给您磕头了!」
说罢,她竟真的 「咚咚咚」 磕起头来。
「把她拉开。」 顾见骊吩咐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胭脂和红簪。
她缓步走到椅子里坐下来,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小事儿,值得你这样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
姬月明跪行到顾见骊身边,哭著说:「五婶,你还记不记得江郎?会给你写信的江郎?我还帮他给你带过信的!」
顾见骊隐约有点印象。未嫁时,那位颇有才学的江学子时常求著各种人送些他亲自写的诗词,持续了大半年。不过顾见骊都没有收。后来,顾见骊嫁到广平伯府得了姬月明好些针对,正是因为姬月明心悦江郎,可那位江郎也不知道是知道姬月明的心思还是不知,竟是托姬月明带信给顾见骊。
顾见骊警惕地打量著姬月明。
姬月明自嘲地笑了笑,说:「五婶,我没有害你的心思。只是江郎病重,昏迷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你最后一面。求求您,求求您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了!」
说著,姬月明又开始磕头。
顾见骊摇头。
「五婶,您一定怀疑我要害你!真的没有!您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江郎病重的消息。不求著您单独和他见面,您带著五叔,或者带著好些下人都行啊!求求您了,求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一个满心装著你的人临终前最大的愿望……」
「我若懂医,乐意救死扶伤,可我不懂医,去了也没什么用。若是缺了什么药材,我这里有的话倒是愿意帮忙。」 顾见骊站了起来,「我是不会去的。你也不要再做这样的糊涂事,于你将来婚嫁也是不利。」
顾见骊转身往外走。
姬月明瘫软在地,泪流满面。她望著顾见骊的背影,绝望地说:「顾见骊,你真狠心。不,你没有心!」
顾见骊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
顾见骊顶著夏日的烈日走在甬路上,她不去,因为觉得没必要。不管姬月明怎么哭诉,她都不会改变主意,可是姬月明最后说的话,却总萦在她耳边。
想著,顾见骊的脚步慢下来,停在被烈日灼烫的甬路上。
胭脂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低声说:「夫人,日光烈得很,不要停在这里晒了。」
顾见骊这才回过神来,她微微抬著下巴,眯起眼睛望向晃眼的日光。日光灼热又干净,遮遮掩掩的东西轻易展露出原本的模样。
顾见骊继续往回走,她一个人回了寝屋。她的手放在门上停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无声推开。
姬无镜已经起来了,懒散坐在顾见骊的梳粧台前,神情恹恹地翻看著箱子里的各种去痕药。
夏日的光从开著的窗户照进来,打在姬无镜的侧脸,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映衬得毫无血色。
顾见骊忽然觉得姬月明说的很对。
姬无镜侧转过头看她,不高兴地皱眉:「干嘛站在那里偷看我?」
「叔叔好看呐!」 顾见骊弯起唇角。
姬无镜嗤笑:「生气姬昭无事五爷有事叫叔?」
顾见骊一怔,反驳:「才没有!」
只是想对你好一点罢了——顾见骊默默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