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谢承跟谢澹一块去护国寺上香回来,谢澹在半路上说肚子疼要去茅房,谢承一看谢澹的样子就是装的,应该是想在宫外玩。
谢承装作不知道说道:“让侍卫跟着你。”
谢澹忙不迭点头,到了外边侍卫还不是听他的,他想在宫外玩,侍卫也奈何不了他。
谢澹快乐的上街买东西。
谢承回宫向武明帝回禀上香的情况,武明帝颔首:“这事你做得不错,下去吧。”
武明帝对谢承满意,他把三分之一的奏折分给谢承批阅,现今户部有钱了,有官员上奏可以修陵墓了,武明帝有些心动。
他上位后,因为国库亏空,他的陵墓才修建了一半,还有一半耽误下来。武明帝想到银子有大用,还是忍耐下来。
武明帝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
新的一年,秋收到了,田地一片金黄,百姓们拿着镰刀去收割稻草,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秋收的大事,一家老少的人都要做活。有人把稻谷晒在院子里,照看稻谷不能被隔壁养的鸡鸭吃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要下地又要背稻谷。
他们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稳稳的走在路上,村口的几条狗吐着舌头叫几声,矫健的从村民的身边经过。
汉子把稻谷倒在地上,妇人倒了一杯大麦茶来。
去田地割稻草是苦差事,这晒谷子也不轻松。天气变化大,没一会儿就打点要下雨,这就要抢雨。各家各户的人吆喝着家里的人来院子里收谷子,拿着簸箕,扫帚,几个人一伙把谷子收了。
衙役领差事来收税,朝廷统一了模具,他们来秤谷子时就少了弄虚作假的空间。当然还是有弄虚作假的时候,只是比起之前少许多,这里的田地都被统计下来,要是收上去的赋税没达标,户部就会派人下来暗访,谁都经不住查。
县令让他们提着脑袋做事,头上的官都不想惹麻烦,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喽啰只好乖觉。
百姓只需交田税跟人头税,比起之间的各种杂税少多了,他们省了不少钱。今年收成好,他们自己得到的钱就多。
一年下来再加上打零工的钱,能存个五两银子。
在农家成亲聘礼需三两银子,余下还需五六两银子就可以办席了。农村修屋子也不用去请镇上的人,村子里的人搭把手,请吃几顿饭每人给点钱就把房子修好了,这可比去镇上请人省多了。
地方把赋税收上来给京城,户部又忙起来,户部的事郑山辞大部分都交给范侍郎来办,但像秋收这样的大事,他还是从内阁回来跟户部的官员一起。
郑山辞看了国库的银子就知道今年的钱应该很多,范侍郎把算出来的金额递给郑山辞。
拢共六百万两银子,这已经超乎郑山辞的想象了。这还只是秋收的钱,还有其他税收的钱还未算,今年没准真能挣一千万。
去年秋收的银子是四百万,今年涨了两百万,郑山辞预料以后还会继续涨,清丈田地的事还在发酵。
各地因为都察院的插手很少偷工减料,这才第一年,往后会更好。
郑山辞把秋收的事做完后回到内阁把耽误下的奏折批了。
下值回到家里,虞澜意没在家里。小平安写完课业去找郑同初玩,两个人都没在家里,郑山辞问过得知虞澜意在国公府。
“我先换身衣裳去找他。”
邓雪说道:“是国公府的人来通知少爷前去的,听说是老国公不好了。”
郑山辞心中一惊,“快备车,我现在立马去国公府。”
郑山辞到国公府的时候,他下了马车看见国公府已经挂上了白绸,侍从丫鬟都穿着孝服,神色静穆。他去正堂,国公爷坐在上位。
“舅舅节哀。”郑山辞说道。
长阳侯跟虞长行比郑山辞先到国公府一步,他们都穿上了孝服。
国公爷心里哀伤,摆手:“我知道你的好心,山辞我先让人带你去换一身孝服。”
郑山辞沉默点头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他跟着侍从去厢房里换上孝服,头上戴着抹额,郑山辞有些担心虞澜意。
“澜意在哪儿?”郑山辞问国公府的侍从。
“表少爷还在老爷的塌前。”
“引我去。”
国公府的侍从还在挂白绸,看出来不慌不忙。老国公这么大年岁了,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只是骤然就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侍从把他带在门口就不进去了,郑山辞进去后看见几个侍从要把老国公抱走了,虞澜意的眼眶红红的掉眼泪,愣愣的看着老国公。
贺同跟贺铭,贺欣也是红着眼眶,虞长行的性子沉稳一些,面上也有伤感。
“祖父……”顾欣抹着眼泪,不肯接受现实。
虞夫郎用帕子擦眼角,眼眶红红的。
郑山辞上前一步抱住虞澜意,虞澜意咬着牙看着老国公被装进棺材里,看不见老国公了,虞澜意趴在郑山辞怀里。
他哭起来没有声音,郑山辞的衣襟湿了一块,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老国公的棺停在正堂,他们都跪在地上,前面是国公爷跟国公夫人,虞夫郎跟长阳侯也是跪在前面,余下的小辈们都跪在长辈的后面。
老国公夫人因为老国公突然去了,昏厥过去,所幸没事现在正在床榻上休息。来国公府上香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国公爷跟顾尚要去招待客人,虞夫郎也忍着伤痛要去应付。
虞澜意就跪坐在蒲团上,郑山辞见了已跪了两个时辰了,滴水不进。他哄着虞澜意起身去喝水,吃点糕点。
虞澜意吃不下,望着郑山辞担忧的眼神,勉强用了两块。
“你先休息一阵,我给你揉揉膝盖。”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郑山辞伸手给虞澜意揉揉膝盖,膝盖已经有些红肿了。
他被长阳侯罚跪祠堂时,还要金云给他护膝,这还是虞澜意第一次这么结结实实的跪下去。
晚上两个人一块回家,郑山辞睡前还安慰虞澜意,等他半夜醒过来时,虞澜意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没有发出声音。
郑山辞转身抱着虞澜意,虞澜意身子一僵,渐渐放松下来。
“我听大表哥说外祖父是带着笑离开的,外祖父这是喜丧。”
老国公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古代是高龄喜丧,他走的时候很安心。子孙后辈有出息,自己的爵位由儿子继承。在武明帝清算勋贵时,急流勇退过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种种花草,逗孙儿,四代同堂。
虞澜意转过身把眼泪拉着郑山辞的手,“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郑山辞抱着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你可以哭,只是要注意身体。”
郑山辞待老国公有感情,待他尊重,但情感上还是有差别。他只能好好的安慰虞澜意。
老国公的葬礼,京城中的人都去了,武明帝让太子携齐王一块去英国公府,这也是给国公府面子。等老国公下土后,虞澜意还有几分沉默。
直到一个秋天过去,冬天来了,他才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小平安不知生死,他模糊的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看见老国公了,他哭噎了几天,上课走神。
夫子体谅他也没严厉的说他,等小平安缓过神来,他才跟小伙伴们一块玩耍。
人的生命像是一滴水,有的人会在一生中掀起波澜,有的人只会平稳的流下去,他们最后的终点都是死亡,没有回头,汇入一望无际的大海中。
虞澜意经过这一遭后,郑山辞在休沐日带着他去郊外登山,当他们登上最高的山峰站在上面时,风从身边穿过,雾气弥漫,人在山峰往下看会觉得自己很渺小,青青葱葱的山峰,参天的大树。
虞澜意往下看仿佛被吸进去一般。
“澜意你看这棵松树长得很好。”郑山辞摸着树皮说道。
虞澜意被郑山辞的话吸引过来,他走过来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树,抬头看树尖。
“一棵松树寿命可以是百年甚至上千年。柏树的寿命在三百年到五百年,我知道寿命最长的一棵红杉树已经活了三千五百年。梨树的寿命在三百年左右,枣树是四百年,无花果树约在一千年。”
虞澜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松树,他没了解过,不知道这些树木的寿命能有这么长。
郑山辞冷静的说:“一个王朝通常很难超过三百年,像是政治官员会有周期性的腐败,土地是王朝最重要的根本会产生兼并加重问题,自然灾害的残酷,思想文化的僵硬……这些会造成王朝的兴衰更迭。在历史上存在最长的王朝是周朝,在位约八百年。”
“所以在当下,我们就做当下的事。历史波澜壮阔,千古风流人物,我们只是其中小小的尘埃,能有所作为便好。外祖父的一生大半部分在战场读过,他九征蛮夷,平海患,最后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爵位,让百姓能拥有和平,他的人生该得意。”
从山上下来后,虞澜意心情舒畅了。
冬日的寒风吹着,虞澜意拢了拢披风,他坐上马车,靠着郑山辞。
郑山辞把汤婆子塞到他手里。
虞澜意的心安静下来,他想到外祖父多了几分释然。
这样就好了,生老病死都是要经历的。
……
冬天到了,小平安他们放假后在家就一直在烤火,今年的冬天很冷,他都不玩雪了,一直挨着火。虞澜意拿了两个小毛毯,给小平安分一个让他搭在自己腿上,自己又拿了一个毛毯搭在腿上,靠在椅子上烤火看话本。
小平安找了几个积木放在一旁玩积木,虞澜意看了一阵话本,跟着小平安一块搭积木。两个人在这里玩着,郑山辞还在户部忙碌。因为最近雪太大了,有三个州府出了雪灾,他就在户部调配物资,幸好今年户部的物资收集得多,首先粮食就不缺,其次棉被棉衣这些有纺织厂承担了,还有大量的积存,这样就又省了一部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