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呆子(1 / 1)羽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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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家, 村长家。

上溪村是个杂居村落,没有特别大的姓氏。现任村长姓张,排行老大, 也叫张大石。

他家里这几天闹腾得厉害, 夫郎和儿子都催着他去谢家看看。

“谢岩那个夫郎成天往县里跑,谁知道他是卖货还是讨好官爷,在上下打点啊?”

他儿子三贵很着急,想想陆杨都鸡痛,恨不能跪地上砰砰磕头:“爹!你就去吧!我怕他们把我捉去阉了!”

张大石早就想去了, 他确实去过,那天跑空, 还给赵佩兰留了话,让谢岩跟陆杨来他家说话。

那俩个小的没来, 还能指着他这个大村长过去瞧吗?

张大石在家说一不二,村长的架子摆得足,夫郎平时不敢劝,在儿子这件事上, 却格外坚定。

“你就去吧,我们家还讨债了,谢家指定恨得厉害!你是村长怎么了?谢岩还是秀才相公!”

村里有人给谢家送了菜, 谢家全收了。

就早上的事,谢家那厉害夫郎都跟傻柱娘搭话了。

这不是原谅是什么!

三贵说:“大家都送菜了,怎么就跟他们家搭话?他们肯定在菜里塞了别的东西!”

这是张大石吹过的牛, 说县里打点人情关系都这样。

他们一家吵吵着, 张大石顶不住闹,顺势说烦,“去去去, 我这就去谢家看看!”

打开大门,他看见陆杨跟谢岩站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听见了什么。

张大石:“……”

他干咳,问:“怎么来了也不吱声?”

陆杨笑眯眯一张脸:“您家热闹,我不好意思打扰。”

张大石下意识缩缩腿,后退了一步,才招呼他们进屋说话。

堂屋里生了炉子,他夫郎看见陆杨上门来,殷勤得不行,给陆杨和谢岩都冲泡了糖水喝,“吃鸡蛋吗?我给你们做糖水鸡蛋吃!”

陆杨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还望着谢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这个笑容,谢岩看懂了。

仅仅一个官差到家里,都能把这群人吓成这样,谢岩要是考上举人,他们真是能翻天。

陆杨不跟他客气:“吃!”

张大石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夫郎往灶屋跑,他脸皮抽抽,表情绷不住:“你俩有什么事?”

陆杨故意惊讶:“啊?不是你让我们来找你的吗?”

张大石:“……”

原来你记得。

三贵也跑出来了,缩头缩脑蹲墙角,远远盯着他爹的后脑勺,用意念给予压力,让张大石务必好好跟人求情。

张大石又一次无语,为着儿子的根,笑呵呵开口说:“也没什么事,就问你们报官的情况。”

陆杨叹气,谎话张口就来:“谢岩好性儿,我婆婆也善良,说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往后在一个村里过日子,不至于闹到这份上,让我别报官。

“我爹也劝我,才嫁过来,以后日子还长着,要想安安稳稳过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我算了。”

张大石殷切望着他。

陆杨让他失望了。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大石也叹气:“那你怎么才能出气呢?”

陆杨拖着凳子,靠近张大石,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谢岩有样学样,夫郎挪凳子,他也挪凳子。总之夫郎走到哪里,他贴到哪里。

陆杨不嫌他拖后腿,心里美滋滋的,开口还是油盐不进的样。

“我没法出气啊,我哪有本事出气啊,咱们村里的人多厉害啊,在你的治理之下,比赌坊要债的人都牛。赌坊的债都有个准头,我们村的债像个无底窟窿。村长,你真厉害,我下回见了官爷,一定跟他好好说说你办的好事。”

张大石被吓到了。

这怎么还扯到他身上了?

他想着法不责众,撑着体面,跟陆杨说:“陆夫郎,这话不好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谢岩的爹没了,父债子偿,这有错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你也得体谅乡亲们的苦啊。”

欠债还钱,没有错。

但没有债务,因为谢岩的爹去世了,死无对证,硬是闹出一笔债务,这就有错了。

一家闹,是那家人人品作风不好。

好几家闹,亲戚闹完村民闹,这就是村长纵容的。

但凡他站出来说话,事情都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而张大石居然也有脸说谢家欠他钱了,数额挺大,有五两银子。

陆杨不跟他吵架,话到这里,引入正题。

“我们家是没有还钱吗?田地让了多少出去,你没看见吗?田给了,钱给了,有人贪心,拿了钱还上门来闹,你看看这像话吗?我们家田地全都典卖完了,还不够?既然怎么着都是闹,那这钱我不还了!”

张大石还以为陆杨是来叫屈喊冤,说他们家没欠债的,没想到是这个说法。

他就知道谢四财拿了田地,还在外头说谢岩欠钱不还,别的就是一些嘴上没准头的,昨天才说两百文的债,睡一觉就翻倍了。

他皱眉问:“谁家这样?”

对着村长,陆杨也只报了两个名字。

“谢四财和孙二喜。”

张大石说:“我会说说他们。”

陆杨哼声:“到手的银子谁能吐出来?只怕他们不承认。”

他不让话头落空,最后说:“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大不了我们走得远远的。”

他们走了,村里就没有肥羊了。

张大石还惦记着银子,想从谢家捞好处。

他儿子三贵哼哼唧唧发出动静提醒他,他夫郎端着两碗糖水鸡蛋过来,递给陆杨和谢岩,用力拿眼神瞪张大石。

谢家要搬走,也不能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走,不然儿子怎么办?

他们不住上溪村了,就没有顾忌,往死了报复,三贵能好吗?

张大石再次说:“我会去找谢四财和孙二喜的,这俩太不像样了。他们拿了多少银子?”

陆杨心里有账。

谢岩母子被欺负成这样,源头在谢四财,他先要了五亩田。一亩地要五六两银子,他们敢要地,陆杨就敢要他们赔钱。

赔不起全额,也要他们狠狠出血。

“谢四财先拿了五亩田,断断续续拿了三十两银子。”

孙二喜家说是二两的债,要着要着翻倍了。

他翻倍,那陆杨也翻倍。都是空口喊债,谁要他的钱,他就要谁的钱。

“孙二喜家前后两次,拿了四两银子。”

张大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么多?”

陆杨说:“是啊,他们不贪心,你家的钱我们早还了。”

张大石生气了。

他夫郎看他说来说去只谈银子,只好自己插话,“陆夫郎,你那报官的事怎么样了?我家三贵不懂事,你打也打了,我们赎金都交了,菜也送了,你看看怎么才能放过他?”

陆杨要他们斗起来:“能讨回五两银子,我就不告官了。”

五两银子,是个很巧妙的价位。

孙二喜家凑不足五两,闹了孙家,还得去闹谢四财。

谢四财和兄弟抱团,钱财难要。

张大石自己能出五两银子,就当是赎金了。

他说谢岩的爹欠他五两银子,让他赔五两,算他自食恶果。

但能从别人那里抠银子,为什么要自己出呢?

五两银子,又不是五文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陆杨看他脸色变幻,心里明镜似的,吃完红糖鸡蛋,就带上他家状元郎回家去。

谢岩的眼睛又闪着小太阳般的光华,对他家夫郎的崇拜之情澎湃难掩。

陆杨问他:“你都记住了吗?”

谢岩点头:“记下了,我知道了,大伯和三叔家,我自己去。”

陆杨再问:“什么时候去?”

谢岩说:“等事情闹起来,他们会来找我,等那时再说。”

陆杨很满意。

这书呆子聪明,一点就透。

谢岩心里热乎乎的,恨不能时光飞跃,立即到见结果的那天。

他走路不如平时稳当,表情不如平时淡定,脚后跟都不着地了,走慢一点,他能原地踏步,两条手臂晃来荡去的,心情不止写在脸上,还体现在肢体语言上。

陆杨看他这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谢岩的亲爹没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他空读圣贤书,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一定藏有许多怨气。这呆子傻兮兮的,怨气定是冲着自己来。好好个一品秀才,如今看见书都烦,宁可做家务,都不愿读书练字。实在可怜。

陆杨牵他的手:“放心吧,有我在,以后不让人欺负你。这些被人抢走的东西,我帮你拿回来。到时我们多准备些好酒好菜,祭拜咱爹。”

谢岩是男人,男人就要顶天立地,撑起门户。

他这些年听多了骂,走到外头,别人都拿他教育孩子,说读书也没用,考上秀才又怎样,费钱不说,人也是个废物。

他爹活着的时候,他没觉着。他爹没了,家里只剩他跟娘亲,他突然成了一家之主,做什么都摸索着来。

早年也硬气过,没换来好结果,他读书知理,顶不住那么多人来撒泼。后来软弱一回,便没有了退路。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怎么扑腾都是别人盘里的菜。

没想到,他还能听见这样暖心窝的话。

他夫郎说,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他。

谢岩眼圈都听红了,他说:“我很多不懂的事,你多教我,我会立起来的。”

他也要护着夫郎,护着娘亲,护着这个家。

他渴望他们能过上安稳日子,一日三餐,家常闲谈。

可以一起聊天说话,一起数钱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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