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0章 买驴子了(1 / 1)松雪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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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能将桑皮纸糊的窗子照得极亮。

深冬的阳光像是从浓浓的黑夜里挣扎出来, 太阳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从天边角的青灰色开始变亮,慢慢扩散。缩在厚厚被褥里的沈渺, 在梦中也能察觉到落在眼皮上的光渐次泛亮, 直到刺目。

天一亮,她便准时醒了。

昨日除夕,一家人除了八大扣碗,还吃了糖醋鱼、四喜丸子、炒年糕,最后一起抹骨牌守岁, 熬到三更放了爆竹接了财神才睡的。

她打着哈欠起来梳妆洗漱。

今天是初一,便打扮得格外隆重些。

她穿上了新的桃花红瑞鹤纹棉长褙子, 衣襟衣袖都带兔毛滚边,底下是百褶绯红间色裙, 还带两条飘带。头上梳了同心髻,上下斜插两只簪子,九哥儿送的玉簪在上,下头再添一只桃花米珠双股钗, 几朵小小的绒花发簪点缀在发髻间。

脑后的发髻则倒插了一把桃木梳子,从秋日起,街市上的小娘子便都时新起簪梳子来了。

画眉, 涂粉,再抿一抿口脂,齐活。

灶房里还有昨日除夕剩的好几样扣碗, 早上便简单热热, 吃些腐乳肉配小米粥,白灼个豆腐沾蒜酱。正月里肉菜太多,早起便不要往肚子里倒太多油了。

沈渺朝食都吃完了, 湘姐儿和济哥儿才起来,昨天太晚睡了,夜里外头又一直在放烟火和爆竹,没人能睡得实。不过这便是年味儿,鼻子里、风里都透着硝烟的味道。

梦里似乎都能听见爆竹喧哗。

年便是吵闹又快活的。

沈渺便先把迷迷瞪瞪的湘姐儿薅过来把头发梳了,给她梳了个花苞双髻,两边发髻都插上红色小灯笼发簪,红丝线的流苏正好落在耳边,走动起来便喜庆又可爱了。

济哥儿让他自己梳头,他去书院以后已经学会梳发髻了。他梳完再帮陈汌梳。

沈渺嘱咐他们换上过年的新衣裳,等会跟她出去给街坊邻里拜拜年,便回屋子里拿出昨日让济哥儿画的食单,带上一大把随年钱,美滋滋挎上自己新买的扇形小布包——这个小包包沈渺出门买菜时经过衣帽铺子一眼相中。

包底部垫了一小块牛皮,上面是饱和度很低的水红色布料,肩带做得有三指宽,满绣菱格瑞花纹;布包面上则是用浅棕红、橄榄绿、朱红、深蓝等色丝线绣的各色花纹,两端为绒圈锦纹,上下为茱萸纹锦,两侧为长寿绣绢。

这小包绣工细密,不同的绣样不同的针法,摸起来却都是一样平整。连锁扣都是用小米珍珠排列成小扇子形做的,一问价格,要三百多文。

当日没买,回家去了。

隔两日经过又瞧见了,犹豫半天还是心痒痒地回家了。再过了两日,她一咬牙进了铺子,好说歹说砍了五十文钱,买了。

果然第一眼喜欢的东西,犹豫来犹豫去终究还是会买的。

但买了果然不后悔。这包瞧着小,但里头装火镰、碎银子、铜钱、钥匙都不在话下,塞满了东西也不变形,因为底部用了好皮子做支撑。平日里背着,轻便又好看呢。

过年么,很应当买个漂亮包包犒劳自己。

沈渺愉快地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

湘姐儿、陈汌两人都穿得阿桃给他们做的红棉衣,一个戴醒狮帽,一个戴虎头帽,衣裳上也是彩绣各种花鸟虫鱼,喜庆得很,尤其冬日的衣裳棉絮得厚实,穿起来鼓鼓囊囊,两个小孩儿这么一穿,活似俩会动弹的包子。

沈渺还颇具恶趣味地取了朱砂来,用细毛笔给他们俩额头中间点了红点,再一人提个翘尾巴的鱼灯,这般茫然地并肩站着,更是可爱了。

她忍不住把俩娃搂住狠狠揉搓了一顿。

济哥儿眼睁睁看着俩弟妹被打扮成了年画童子,顿时摆出宁死不屈的模样来,非要穿那套平平无奇的蓝色宝相花新衣裳。

沈渺只好遗憾地随了他去。

大孩子果然就没有小不点儿好玩。

她领着三个小孩儿从顾婶娘家开始一路恭喜发财,遇见小孩儿便发一串随年钱。济哥儿他们当然也能收到回礼,但人靠衣装,还是湘姐儿和陈汌俩因衣裳取胜,格外受欢迎。

每进一家都要被叔婶狠狠地搂住,一个劲往衣袋里塞炒米、花生糖、橘子,还没走到一半,俩孩子就已身负重担走不动了。

满怀满兜都是糖和果子,沈渺不得不派济哥儿回去拿了个布兜来装。

拜年拜到最后一家是古大郎的油坊。

没想到今日古家格外热闹——原来是因为古家买了一匹马!街坊四邻都挤在院子里围着看呢,还有人蹲在地上看马蹄,有人想掰马的嘴看口齿,还有人把马尾巴拽起来看马屁股。

惹得那马直想抬蹄子踹人。

沈渺先上去给古大郎一家贺新年,又给两个龙凤胎发随年钱,一人一串:“阿宝阿弟新年好啊。”

“沈家阿姊新年好!”阿宝阿弟脆生生地蹲福行礼,阿弟还是傻乎乎地学着姐姐蹲福,又把阿宝气得跺脚:“你又错了!”

阿弟抓着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沈渺弯腰笑着看向他俩,他们也穿着对襟梅花扣的红色棉衣裤,跟湘姐儿陈汌两个站在一块儿,像是两对不同型号的年画童子,瞧着可逗了。

古大郎端来茶,又让阿宝和阿弟带湘姐儿、陈汌去厅里抓果子和芝麻糖吃。

古家应当算是巷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了,俗话说富得流油么,他们家全是油。这桌上摆的果子不仅有橘子、大枣还有难得一见的樱桃呢,糖也是摆了十几样,一下就把孩子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

虽然古大郎发话了,让他们尽管去吃,别客气。但湘姐儿和陈汌还是先乖乖仰头看了看沈渺,用眼神询问沈渺能不能去。

沈渺手里端着茶杯,见他们满眼期盼,也微笑点头:“去吧去吧,不过吃几样便好了,省得上火。”

“知道啦!”

他们这才欢呼雀跃便地拉过双胞胎的手跑进厅堂里挑糖吃了。

几个孩子围着桌子纠结地挑了半天,湘姐儿说她想吃滴酥用奶做的酥糖;陈汌便说那我要鸡头酿砂糖好了把芡实挖孔,酿入砂糖,再用蜂蜜浸泡的糖,两人还约好回头交换着吃。

谁知阿宝很大方地说:“别挑了,两样都抓一把,左手右手都拿着吃!”

沈渺听得又想扭头去制止他们别吃太多糖,虽说湘姐儿和陈汌是每天都来古家玩的,又是新年,不必太见外。

但他们都换牙了,她怕他俩蛀牙。

古大郎一眼看穿,笑道:“大年初一,让孩子松快松快吧,平日里又能吃多少糖?纵着也不过这几日罢了。”

沈渺一想,也是,今天便不管他们太多了。

她便也好奇地走上前看古家新买的马。

古家买的马自然不是九哥儿那种劳斯莱马,而是模样质朴、用来拉货的驽马。

但也算奔驰了!

这马一身斑点青的毛色,长得只比驴子高一头;驽马都是这样,生得头大颈短,胸廓深长,四肢短粗。这种马跑不快,但比优良的马匹便宜、不易生病,只吃粗饲料也行,好养活。

最主要是能在各种复杂地形行走,力气大,很能驮运货物,走起来又十分稳健。

沈渺看得新奇,伸手摸了摸粗糙的马毛,回头问:“真不错啊,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你的驴呢?”

沈渺对古家的驴很有印象。他的驴也是好驴子,好像是关中驴,属于体型格外高大的驴种,挽力大、速度快,很适合驮运和拉车。

在驴子里算最好的了。

古大郎爱惜地摸了摸马头,笑道:“就前几日,牛马行还未关张,年节下比平日能少几贯钱,我便买下了。驴终究不比马力气大,这驽马虽不及良马跑得快,但也比驴子跑得快多了,我在外城盘了个制油小作坊,每日要内外城来回,不买马不行。至于家里那头驴,回头等开了春,我想把驴子卖了。”

沈渺猜到了,她也是因此才开口问的,于是立马跟着问道:“要不,你家的驴转卖给我?”

她早就想买驴子了。

古大郎一听,当然好了!

也不客套,立即带沈渺去看驴。

当时古大郎去买马,便寻思过将自家那驴折算些银钱充作马价。没承想,牛马行里的一众马贩竟没一个肯应下这事儿,又或是将价压得极低。

这些马贩年关贱卖马匹,本就是图着多换些现银好回乡去。若是让他拿驴抵一部分银钱,马贩们还得费神费力、花些时日去把驴卖了。这事儿平常时候倒也勉强行得通,可眼下正值年关,谁不是眼巴巴地想要现钱好回家过年团聚呢?

而且他那驴,刚三岁,正值青壮,身强体健,生得又驴模驴样的。没买马之前,古大郎平日里对这驴也宝贝得紧,若叫他以极低的价钱拿驴去抵账,哪能舍得。

可如今家里已然有了马,再养这头驴,一来着实占地方,二来也白白浪费银钱,不划算。

偏巧这时沈渺想买,正合古大郎心意。沈渺又是邻居熟人,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能早一日把驴转卖出去,还能省一日草料钱。

古大郎引着沈渺往后院走去,抬手一指那茅草棚子里那头毛色光亮、体格健壮的栗毛公驴,颇有些怀念地开口道:“当初买这驴,花了整整五千文!这驴我悉心训了它两年,如今耕地拉磨、拉车驮货,通通不在话下。人人都说驴脾气倔,我这头不倔,脾性和骡子一样温顺。”

古大郎又把驴尾巴翻起来给沈渺看,“你瞧,这驴的鬛毛及尾毛皆为白色,那些相驴的行家都说,这般品相的驴是顶好的,和马还能配出红骡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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