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老艺术馆起了大火,死了一位年轻的舞蹈演员。
这件事成了那个月c城媒体最大的新闻。但当人们问及死者身份时,却发现所有媒体三缄其口。厉氏封住了所有媒体的麦,也不许任何记者进大都会。
不过,公众视线之外,那晚在场的贵宾都知道,为了那个小情人,厉老板是怎么地失了体面。
那晚之后,厉家上下死气沉沉,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厉枭在枪击馆里一待就是三天三夜,靶场的枪声就没停过。
他不吃不睡,也不说话,像一台机器一样,不停换着枪对着靶心打,就好像要把这世界打穿,把时间也打穿,回到某个能让他坦然面对的时刻。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情绪麻木一些,而不像一条疯狗一般地在外边乱咬人。
连续几十小时,就连手上的绷带染红了也毫无感觉。
当助理走进靶场时,着实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他的老板脸色苍白,目光凶狠,大约是嫌手上的纱布碍事,已经撕掉了丢在一旁。伤口裂开,血淋淋的胳膊在颤抖。
即使是特种兵,这么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手都得废。
在厉枭打完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后,艰难地放下几乎已经麻木的手臂,咬了咬牙,又立刻上了膛。
“老板,老板你不能再打了,让医生来看看吧……”
厉枭抬眸,冷漠地看向他,助理一个哆嗦,把还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有屁快放。”他声音干哑,几乎要冒出火。
“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充电设备起火。起火原因,无可疑。”
厉枭握着枪的手僵了僵,眼中布满了血丝。
助理接着说:“黑天鹅很久没有过这么多人的演出了,装修也是二十多年前的,跟新的场馆比差得远了……舞校说,因为后台的插座不够用,他们就带了电插排。
助理顿了顿,不太敢看厉枭的眼睛:“其中一个电插排,起了火。”
他们几天前才专门找人去做过安全检查,设备和电路、消防通道和设施都没问题,但毕竟是三十年前的建筑了,当年根本没那么多电子设备的充电需求。而近年来黑天鹅的演出本就不多,只有一些大学生偶尔会来开自己的毕业独奏会,人数少,也没发现插座不够的问题。
舞校这些学员平时都是在大都会上课练功的,使用的都是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一时转移到老建筑里,也都很不习惯。
出事后的这两天,学员都停课在家休息。米小菲悲伤过度住进了医院,警方找她做笔录时,助理也在场。他听了路眠救人的全过程,不敢相信平时文弱安静的一个男孩,遇到危险居然这么镇定勇敢。
米小菲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想到路眠,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如果是在大都会,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不对,如果不是因为我,哥是可以逃出去的。”
“是我害了我哥……对不起……”
助理看着这小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临时改场地,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靶场里,厉枭听了助理的报告后,一言不发地拿起枪,吓得助理腿软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枪声再次想起,频率比之前的更高。
靶子被打成了筛子,开枪的人比刚才更加凶狠,他瞳孔紧缩着,额头的青筋明显得可怕。
是他亲手把路眠推向死亡,他怪不了任何人。
路眠是因为他而死的。
*
厉枭醒来时,躺在私人医院的病房里,头痛欲裂。
护士说,他在靶场打枪时气血攻心,吐了血,晕了过去。
“厉先生,你的血压还是不稳定,留院观察这几天不要情绪激动……哎,哎厉先生你不能走,你还在打吊瓶!”
厉枭一睁眼,根本没听旁边的人在说什么,拔了手上正在输液的针头就下床往外走。
候在外头切水果的助理见自家老板气势汹汹,连忙起来拦人:“老板!老板你去哪?医生说还不能出院。”
“路眠呢?”
“老板……你别这样,路少爷已经……”
“我头疼!叫他回来给我煮茶!”
以前他一头疼,路眠就会马上出现。一见到路眠,哪怕不用喝茶,疼痛就缓解了一大半。
他没想到路眠这么狠,一次又一次地要离开他。
他不容易把人抓回来,哄着疼着,甚至要跟娶他进门。
但路眠还是走了。
而且这一次他再也抓不着。
他从前觉得,不管路眠跑到哪里,他都能把人找回来,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但是他落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天人永隔。
他以为他的路眠会永远陪着他。
“老板,如果路少爷如果还在,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
助理有点绝望,这几天他老板不但不见好,还越来越固执。照这么下去,离失心疯就不远了。
厉枭回了神,自嘲地笑了笑,冷静了下来。他这几天就像个废人,竟然还要下属提醒他该做什么。
他按着额角,神色凝重。
“另一件事,查到了吗?”
“查到了,正想向您汇报。路少爷29号晚上收到的信息中,有两条录音是匿名号码发送的。”助理拿出了平板电脑,点开了文件。
从山顶疗养院回来的当晚,厉枭就发现了路眠的异常,让人去调查了他那天接触过什么人。
厉枭皱着眉,接过助理给的耳机。
听见自己声音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温度逐渐消失。下一刻,平板电脑被摔碎在了地上。
“谁干的?”
“江慕宁。”
“他人呢?”
“昨天准备跑出国,在机场被警方抓了。”
“证据一个都别放过。”这一次他必须把江家锤死。
路眠到死都在记恨他。
他再也补偿不了了。
助理已经习惯了厉老板动不动就摔东西,他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平板碎片,再抬眼时,目瞪口呆。
他老板哭了。
这么多天了,他老板就算发疯发狠,为难自己为难他们,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现在却因为一个录音哭了?
他从没见过厉枭这副样子,一时间僵在了原地,连身后的电梯门打开都没听到。
“姓厉的!”
秦泽冲出电梯,一拳砸在了厉枭脸上。
厉枭稳稳地站在原地,却没还手,眼中的情绪异常吓人。
秦泽愤怒地扯过他的领子,咬着牙狠狠道:“你现在满意了?”
“厉枭……逼死他,你满意了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厉枭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没笑,眉眼间越来越阴鸷。
他想起了路眠对秦泽的种种好,但最后却是带着对他的恨意离开的。
助理根本不敢劝这两个人,但直觉告诉他这里会出事。等他慌里慌张地把保安叫上来时,看见的是厉枭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刀刃对着自己,递给秦泽。
“姓秦的,你有本事把我捅死,捅啊!”
秦泽的眼睛片上泛着红光,将刀子接了过来,“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厉枭再度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多惊讶。
“厉枭,我不是不敢。”秦泽后退了一步,彻底与他拉开距离,“你现在就算死十次,路眠也回不来。你不配去陪他。”
*
这一年的开春,c城商圈发生了很多事。
江家被查,一家三口都进去了,还连带了其他几个其他的集团的人。
秦家小少爷彻底离开了c城。
大都会毫无预兆地关门了。
而这每一件,都跟厉老板有关。
原本兴兴向荣的c城,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
三年后,j国。
团里的演员听说这一次巡演能去c国c城,都高兴得不得了。
c城有一座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剧院,不知为什么关了三年。今年一开他们就得到了演出机会,实属难得。
只有于耀看着邮件,闷闷不乐。
团员们来自世界各国,都知道他是c国人,纷纷跑来抱大腿:“于耀,要去你家乡演出了,到时候给我们当翻译呀,听说c城好玩的地方很多。”
于耀笑了笑,没说话,去找了团长。
“团长,我这一次能不能申请不去c城?”
团长是个银发的老太太,闻言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去?你是c国人,你为什么不去呢?”
“是这样的团长,我最近状态不太好,这三年也都没有休假,我能不能这一次休个假,调整一下状态,好全力以赴参加下一站的演出。”
老太太优雅地扶了扶眼睛,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于耀,你实话说,你跟米恩是不是在谈恋爱?”
“啊?团长,您在说什么?我和米恩?没有的事。我只是想请个假,没想谈恋爱。”
“如果没有,为什么你们俩今天前后退来找我请假,都不想去c城。你们两个,明明状态都那么好,却找同一个时间请假,是不是想去度蜜月?”
“真没有,我不知道米恩也来请假,他也状态不好?他不能请假吧,他是我们a组主演诶。”
“他不能,你也不能,这一次演出很重要,是我们第一次去c国,全员都得去。况且,你们俩都有c国血统,语言也通,有你们在,其他团员会更安心一些。”
知道团长这态度是不可能批假的了,于耀叹了口气,放弃了。
“不过,”老太太又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米恩的情绪是真的不太好,今天他来找我时,我看出他特别想请假。但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又说没有。你们平时关系还不错,你去关心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