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地研究员的车从桑普小镇穿过时,阿德里安的灵魂就置换到了蓝平晶身上。
行车半个小时来到边境悬崖处,湛平川装作群情激奋的小镇居民,与他擦身而过,将缩小的阿提娅送至他棉衣兜里。
阿德里安的任务,是跟随耳机里度玛的指引,找到小丑的所在处,确保小丑的安全,并想办法开启电梯放大部队进去。
阿提娅的任务,是找到被关押的尤托皮亚人,并探听到稀铅矿钥匙的所在地。
然而缆车一进入洛拉西提冰原地界,微型耳机里就没了反应。
当阿德里安进入电梯,一路下行,再次确认通讯已失效时,他就借由与蒂拉耳语的机会,果断将微型耳机取出来,塞给藏在兜里的阿提娅,并用食指一推,催促阿提娅立刻从他身边离开。
按理说这里拥有那么庞大的一座监狱,常驻的狱警和管理人员不在少数,甚至度玛还从监控中亲眼见到过卢卡斯被带进来,所以这里不可能不通网络。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察觉到了度玛的上次入侵,或者通过其他渠道知晓他们有相关异能者,于是把这条道路关死了。
这也意味着,兰斯等人无法定位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失去了监狱入口的方向。
阿德里安很快意识到,这次的敌人十分狡诈难缠,任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巨。
但他并不是习惯慌乱的人,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毕竟没有哪次任务是没有意外的,他能做的,就是在发生突发情况时应对的最好。
阿提娅虽然才从尤托皮亚溜出来不久,但恶劣的生存环境养成了她异于常人的机敏,她迅速领悟到了阿德里安的意思,于是从棉衣兜里溜出来,飞快跳到了一名狱警身后。
果不其然,当电梯停稳,摘下眼罩,与本怖见面不过寒暄两句,蓝平晶与蒂拉就被控制住,强制搜身。
阿德里安没空管蓝平晶与蒂拉的处境,他迅速更换了附身对象,朝凄厉嘶喊的方向移动。
很可惜,等他以狱警的身份疾步赶到,却发现那个犯人并不是卢卡斯,阿德里安极度失望,只得再顺着其他嘶喊声找去。
频繁的灵魂置换消耗了他大量的信息素,尤其在他无法回到本体休息的情况下。
但他不敢停下,他记得卢卡斯其实是很怕疼的。
虽然小时候卢卡斯每次被父亲打都逞强不哭,但阿德里安给他上药揉淤血时,稍微使力,他就要大喊大叫,使劲折腾。
他要发泄完脾气才肯稍微听话。
阿德里安再次置换到一名看起来有些级别的狱警身上,此时他的灵魂力量已然不稳,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才能控制这具身体。
幸好,这次他听到了卢卡斯愤怒的咆哮和哽咽的哀求。
粗长的针头在灯光下发出幽冷的寒光,它就快要刺破卢卡斯的皮肤,深深插入腺体。
阿德里安顾不得许多,立刻放弃了狱警的身体,附身到白大褂身上,并眼疾手快砸晕了助手,扔掉了针筒。
他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酸痛,他从来没有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过这项能力,他预感到,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置换了,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别碰我!你妈的滚开!滚!”卢卡斯反应极其激烈,意识到针头已经不抵在他的腺体,锁链也从咽喉脱落,他立刻借着腰腹的力量,拧身调转方向,抬腿向白大褂踹去。
小腹被长棍捣过的淤伤还未消退,腹肌骤然用力,疼的卢卡斯头晕眼花。
但他难以抑制地想到了墙角那具恶心的尸体,任何想要侵犯他触碰他的人,他都要杀死。
“去死吧!把你的脏手拿开!我要杀了你!”卢卡斯将栏杆撞得砰砰响,用尽一切力量踹打白大褂,他胸膛剧烈起伏,冷汗从额头鬓角渗下,他的双目猩红狠厉,仿佛一只失控的野兽。
阿德里安没有躲,默默承受了所有捶打,当他置换到他人身体中时,他人所受的伤害,他全部能够感同身受。
卢卡斯虽然浑身是伤,但毕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格斗高手,阿德里安只得在忍下密集疼痛的同时低声道:“卢卡斯,我是哥哥。”
这次,他没有贸然触碰卢卡斯,他知道这具陌生alpha的身体,会引起卢卡斯的恐惧和反感,又或者,他本人也并不比陌生人讨喜多少。
但时间紧迫,他的灵魂置换】除了有距离限制之外,被附身的人还必须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他刚刚敲晕助手的过程,都落在了之前附身的狱警眼中。
虽然狱警当下会觉得摸不着头脑,但一定很快就能察觉到端倪,他不得不立刻说明身份。
这句话落入卢卡斯耳中,显得格外突兀,卢卡斯停下踹打的动作,呆呆望着眼前的白大褂。
哥哥这个词,他有多久没叫过,多久没听过了?
不对,阿德里安为什么会在agw特危死刑监狱?他不是应该动身去禁区接受调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吗?
他疯了吗?跟黑灯会掺和在一起,不是又要把前程断送了吗?
卢卡斯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睁大湛蓝色的眼睛,动了动唇,艰涩地吐出四个字:“阿德里安?”
“哥哥帮你把手臂接上好吗?”阿德里安低声询问,语气难得有些急。
他现在用的是白大褂的脸和声音,而卢卡斯脾气古怪,难以捉摸,他不确定卢卡斯是否会信任他,愿意听他的话。
卢卡斯盯着眼前的白大褂,明明络腮胡子,一脸凶相,但那眉头微蹙的神情却让他感到万分熟悉。
是讨厌鬼阿德里安没错了。
虽然是讨厌鬼,但卢卡斯还是分得清场合,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他不说话,只是用膝盖蹭到牢房栏杆前,然后紧紧闭上眼。
阿德里安很克制的用双手握住他的上臂,轻轻揉晃,然后猛一用力,同时将脱臼的关节扣上。
卢卡斯哪怕做足了准备,也还是疼得低声闷哼,缩起身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在这样难以忍受漫无边际的疼痛中,他竟然捕捉到了童年的影子。
霍华德的家暴没有征兆,没有节制,他总是很痛,身上常年带伤。
每次霍华德打完他就将他扔在原地,拉母亲出门应酬,通常都是阿德里安放学回来善后。
阿德里安就是他的撒气桶,他会把因疼痛产生的委屈和脾气都撒在阿德里安身上。
阿德里安从来不会跟他计较,哪怕他在折腾时不小心扇到了阿德里安的侧脸,阿德里安也只会沉着脸,箍住他两只手腕,继续为他上药。
他知道,阿德里安是因为霸占了父母的关爱而愧疚。
他这个弟弟,是阿德里安幸运人生中唯一的倒霉。
“抱歉,哥哥弄疼了。”接上手臂后,阿德里安立刻松开了握着卢卡斯肩头的手。
屁嘞。
还不如用棍子捣小腹一半疼,还不如抽干信息素十分之一疼。
卢卡斯咬着下唇,趁机在栏杆上蹭掉睫毛上的眼泪。
阿德里安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下意识抬手,想帮他擦擦眼泪,但又记起卢卡斯讨厌触碰,于是克制住了冲动。
大概是天性使然,人在痛苦至极难过至极的时刻,会无意识向温暖的地方靠拢,于是卢卡斯忍不住向阿德里安的方向蹭了蹭,冰凉的手指尖攥住了白大褂的下摆。
“你来干什么?”卢卡斯凶巴巴道。
可惜他嗓子已经吼哑了,没什么气势。
“这次是鬼眼和高塔的联合行动,过后解释,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信息。”阿德里安低声道。
哦,原来是联合行动,所以阿德里安才来的。
卢卡斯甩掉白大褂,将手指蜷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古怪扭曲的心思上停留太久,而是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尽量低声向阿德里安陈述已知信息。
“我暴露了黑灯会全部成员,但司泓掣向联邦隐瞒了这点,监狱以我为诱饵布下了天罗地网,设计人叫本怖。本怖刚刚命令切断监狱信号,你们的到来已经暴露。除此之外我对监狱结构一无所知,哦!冰裂悬崖有炸药!”
卢卡斯以极轻极快的语速将一切都交代完,他话音刚落,那名有些身份的狱警就端着稀铅矿手枪走了过来。
“白医生,这是怎么回事?”狱警一边冷冷问着,一边将稀铅矿手枪上膛。
他先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来到二层,又看到医生助手突然被白医生砸晕。
白医生在agw特危死刑监狱举重若轻,他不敢轻易置喙,他猜测或许这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但他接下来就见黑灯会犯人对白医生发狠踢打,状若疯癫,而白医生纹丝不动,甚至还将手伸了进去。
他本已向前的脚步不由顿住了,他以为白医生是想借机爽快一把。
在监狱里待久了,总会有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这里的alpha和omega都憋坏了。
常年蹲牢房的人身上都是腥臭的,再加上没法收拾打扮,洗澡也很简陋,所以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如白医生就不太吃得下口。
但疯小丑才被关进来不久,俨然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被惦记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不想上前打扰白医生的好事,但因着心里那点疑惑,他始终偷偷观察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白医生似乎没有侵犯疯小丑的意思,反而规矩地站在牢门外与其耳语起来。
狱警神经一跳,戒备拉满,立即冲了上来。
阿德里安猛然扭头,还未张口,就听卢卡斯隔壁牢房的人大声喊道:“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说悄悄话!警官!警官!快来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