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友, 只是,不必了。没有海色生衣,我便再忍一忍吧。曾经剐眼剥肉之痛, 我也还是一个人挨了过来。”
卢容衍似乎想要像之前一般扯出一个温雅的笑容,但扯动的弧度太大, 配上他那双毫无笑意的死眼, 却让人看出了几分诡异的意味。
而察觉到江载月停留在自己眼上的目光,卢容衍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脸, 哪怕是知道她已经看过他这双可怖的双目,他也不想让她凝视这双恶心的死目太久。
“果然, 我还是习惯蒙着眼……”
江载月却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 镜衣直接朝着他罩了下来。
浓重的禁锢感后,原本的魂魄刺痛感却减淡了几分。
“我不是和你商量,就算镜衣没用,至少也能替我看住你。如果我能拿到海色生衣,就给你一件, 如果没有, 你就乖乖穿着镜衣,呆在牢里,写下……”
听着少女冷漠无情的话语, 卢容衍脸上的笑容却平静了许多。
“好, 我既是阶下之囚, 自然会听从小友的号令行事。”
卢容衍回答得这么干脆,反倒让江载月生出了几分怀疑。
“你准备做什么?”
卢容衍温和道,“若我说没有,小友会信我吗?”
江载月再理直气壮不过道,“当然不会啊。我怎么会信你呢?”
卢容衍身上的气息又平和了几分, 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见之时。
“自然如此。小友,本就不必信我,只需用我就好了。
江载月无需信任他,他也不必在意少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需要明白,他是她的阶下囚,只能被她利用,就足够了。
人心如狱,他习惯了所到的每一处,都是不得自由的囚牢。
只是这一处囚牢比从前的囚牢更安稳牢固些,这一次,他也无需再想着从中逃生了。
…………
怎么回事?
江载月狐疑地看着卢容衍脸上平和温雅的笑容,他的脑子是坏了,还是真的生出了什么鬼主意?
虽然想不到他准备如何闹事,但是没关系,大不了等真的抓到他闹事的证据,再处置他。
让卢容衍选了一处“牢房”法器安定下来,继续写下他曾经的炼丹炼器心得后,江载月叮嘱着黑淮沧看紧他。
黑淮沧不知道啃了多少雕像碎片,如今身体已经比先前大得多,听着她的嘱咐,连连点头。
“我一定……好好看人。”
江载月心平气和道,“还有,不准再乱吃东西,不然被我抓到,我就把你给啃了。”
这一次她的话不是全然吓唬它的,在分化了多个异魔之身后,江载月陡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虚弱感。
看着黑淮沧那片如同沼泽般的身体时,她甚至有一种看着巧克力海,想要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黑淮沧缩着身体皱巴巴的,就差赌咒发誓道。
“我一定堵着口!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吃东西了!”
而被看守的卢容衍,却在此时温和开口道。
“嗯,我也会帮你看好它的。”
黑淮沧怒目而视,沼泽身体上无数个眼睛死死盯着卢容衍。
如果它知道“倒反天罡”这个词,它应该就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我才是看着你的!你,给我进去!”
它毫不客气地将牢房的门窗关紧,然后熟练地绕着江载月团团转。
“江道友,你看我,还是很厉害的……”
江载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她怎么觉得让黑淮沧看卢容衍,有种让傻子看诈骗犯的不祥预感?
算了,有镜衣和镜山在,黑淮沧这重防守,聊胜于无,就当是起个心理安慰作用吧。要是真把它带在身边,她反倒担心自己的自制力禁不住诱惑,哪一天晚上梦游起来啃了它。
解决完了手头上的要事,她回到弟子居里,休息了一夜,精神抖擞地醒来,看着不远处给她“看门”的小江,决定还是得探寻一下她的异魔。
“不用远远地背对我。”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花,雪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面目模糊的青年伸出手,仍然想要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
江载月控制住自己脖颈上的雪白腕足不要应激,趁此机会试验异魔的威力。
经过了多次实验,她再度理清了自己的异魔规则。
这些分化出来的异魔之身,不仅有着独立的精神值,还会根据精神值的大小,发挥出不同的威力。
67656230
67是她原本的精神值,60是透明触手的精神值,62是镜山的精神值,30是小江的精神值。
透明触手与镜山的精神值都十分稳固,它们与她自身的精神值联系都格外紧密,只是无论是增是减,都有一种格外费力的,仿佛自己给自己安上一条腿,或者卸掉一条腿的感觉。
至于她原本编造出来的,不存在对应天魔的“小江”,江载月慢慢扣除着那30精神值,直到彻底完全减为零的时候,她感觉脑中一轻,原本眼前隐约生出的眩晕与身体中某种难以填补的饥饿感慢慢消失。
果然,所谓的“小江”消失了。
果然,那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被她编造出来的异魔。
只是除了这个编造出来的小江,她还能分化出其他的异魔吗?
江载月深入思考着这个问题,她回想着从前在地球上看过的鬼故事,不知不觉上仰着头,向窗外的天空中望去。
明亮的天穹中,仿佛隐约浮现出无数个星点,每一个星点都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可以与每一颗星点建立联系,然后如同分化出小江一般,显现引入出另一个活生生的异魔。
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江载月一个机灵陡然清醒了过来。
异魔这玩意儿就和精神病一样,没有的话在精神病院里呆不久,可是有太多也不可能是件好事吧?
她现在拥有的透明触手,镜山,这两个异魔已经足够多了,就没必要火中取栗,继续增加更多的异魔了。
而且和异魔这种随时可能失控的东西相比,她倒宁愿能像观星宗外的普通宗门里的修士一样,能有个更脚踏实地,也没有后遗症的修炼之法。
看着自己丹田中不知何时生出的三个漩涡,江载月隐约中有一种仿佛拿到了宝藏,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启的感觉。
算了,还是继续吸收灵气吧,修炼的事情,等宗主清醒之后再问宗主吧。
又修炼了几日,她收到了梅晏安已经改装好了云游仙鹤的讯息。
来到白竹阁中,看着灵动雪白的两人高仙鹤,江载月简直难以想象,这么一头灵动的仙鹤竟然也是被炼制出来的法器。
梅晏安紧张地看向她,“师妹,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载月跃跃欲试地问道,“师兄,可以让我先试试吗?”
梅晏安自然没有异议,可等他用江载月眼花缭乱的手法设下了阵形图,再和她一起坐上了灵鹤的时候,江载月陡然有了一种自己被诈骗的感觉。
不是,为什么这种云游仙鹤只能跑,不能飞?
既然如此,那么它为什么要叫做云游仙鹤,不叫做云游鸵鸟呢?
江载月坐在云游仙鹤上,看着驮着自己的云游仙鹤一个跳跃,就跳到了一米开外的位置,而她身后的梅晏安则兴奋问道。
“师妹,你觉得这件法器如何?它不需要灵力驱动,就能够自行吸取足够多的灵气,但即便是凡人也能够操纵它行动的方向……”
既然是给应承华用的,江载月决定征询一下应承华他们的意见。
可能是没见过什么像样法器的缘故,对于这只能一蹦一跳的鸵鸟,哦不,是云游仙鹤,应承华没有半点异议,甚至格外敬畏和注重细节地提出了许多个梅晏安都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候,江载月顺便也巡视了一遍镜山,顺便履行了一下自己之前与宗主的约定,看望了一下宗主。
宗主雪白柔软的魂魄似乎凝实了许多,仍然尽职尽责地堵着镜山内部的缝隙。
而察觉到少女的到来,祂还能分出一条杂草似的雪白腕足,轻轻缠绕住了她的脚踝。
“……月月,来……看……我……”
江载月早早地挑了一个无人能听到动静的角落坐下,她轻轻摸了摸宗主更柔韧的魂魄,随口应道。
“对,我来看望宗主了。最近这些时日,镜山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我……想你……想得……好奇怪……”
江载月,“……”
她按了按额头,有一种宗主是不屈不挠的牛皮糖,不管遭受怎样的打击,都能像个棉花一样反弹回她身上一样的无奈感。
“我不是问这个。”
“那就,没有了……”
祂的声音能够听出明显的低落意味,却没有松开她脚踝的意思,另一条雪白腕足如同不知何时生出来的具有旺盛生命力的野草藤蔓,冰凉而柔韧地缠到了她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