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月先是一惊。
什么?难道她又踩进了类似魔陨之地的坟碑幻境里, 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听到这种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话?
可就算这是幻境,她也顶多梦一梦宗主离开后自己重获自由, 不可能对宗主的位置生出什么觊觎的想法啊。
观星宗宗主之位,这是她一个刚进宗门不到一年, 就火速跃升到长老的新人能够妄想的吗?
江载月谨慎地看了一眼祝烛星和她身上的精神值, 她的触手同时向四周蔓延,都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她方才反应过来道, “宗主,你是认真的吗?”
祝烛星的雪白腕足缠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似乎是担心少女拒绝, 他看着江载月的面色,苍白俊美的面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温柔缓慢的声音有几分低沉道。
“月月,不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可能是宗主的后半句问话给她的震撼太大,等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江载月才意识到宗主前一句那等同于求婚般的问话。
宗主的, 道侣?
祝烛星对她的感情,她其实也看在眼里。
如果说在宗主还没有彻底清醒前,她也许还能拿是宗主一时冲动, 或者说他根本不懂人类的情感应付过去。可是当宗主完全清醒后, 还如同之前一样, 甚至比之前更加形影不离地黏着她的时候,她就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祝烛星,或许是真的喜欢她,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要成为她的道侣。
那么她对宗主的感情呢?
如果说她对宗主毫无动容, 那未免也有点太过自欺欺人。
面对宗主这种样貌和性格都正中她取向,除了种族有些偏离她的标准,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满分选手,没有一点心动是不可能的。
可这点心动,远远不足以让她抛下理智,冒险跟他一起离开此界,去面对更为凶猛的域外天魔,更不足以支撑她愿意去考虑那个与宗主的长久未来。
可是现在,宗主不是给了她一个最好的选择吗?
十日。
她只需要和宗主做十日的道侣,就当是一段简单的露水情缘,以宗主的样貌和对她百依百顺的性格,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宗主更合心意,而且不用过多顾虑未来的道侣。
而成为了宗主道侣,她还能继承观星宗的宗主之位,十日之后,宗主飞升,以她的资质,永远不会有飞升的一天的,宗主也会自动从她的伴侣成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前夫。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倒霉了那么多年,直到这一刻,江载月还有点不敢置信自己还能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月月……”
宗主念着她的名字,温和低沉的声音让她的耳朵微微发麻。
看着祝烛星沉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她终于卸下心中最后一层重担,主动地抱住祝烛星的腰身,轻松地亲了亲他的唇。
“好,我愿意做宗主的道侣,”少女原本清丽冷淡的面容此刻带上淡淡的笑意,如同春日暖阳的温热柔软气息笼罩上他的身体。
“只是宗主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认真道,“我不想做的事情,宗主不能逼我去做。”
祝烛星呆呆地看着她,像是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地应下做他的道侣。
直到少女主动退出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他才下意识地追逐着,冰凉的唇瓣紧紧压上她的唇。
他的亲吻格外笨拙,似乎吸取了上次被她拒绝的教训,没有她主动允许,甚至不敢探进她的唇齿,只敢轻轻舔着她,像是礼貌敲着门的怪物,慢吞吞地请求她放他进去。
江载月没动,他就只是黏糊亲着,她有一种仿佛被庞大冰冷的冷血动物缠上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人反感。
“月月,我听话。”
明明宗主给人的危险感与日俱增,可是这一刻,他温驯得像是一头主动将要害送进她手中的怪物。
雪白腕足轻轻缠住了她的一条触手,如同利刃切进豆腐一般,引领着她刺进他的胸膛里,抚摸他那一颗冰冷的,此刻却跳动得格外迅速的非人心脏。
“其他异魔,太弱了。”
“月月,可以直接吃掉我的这具人身。如果我不听话,月月可以再吃掉我的一部分。”
江载月:……宗主这种把情话说得跟恐怖故事一样的技能,到底是从哪里学会的?
她冷漠无情地将触手从宗主的胸膛里伸了出来。
“我不会吃你。如果宗主再说这种话,我就要考虑是不是应该收回我之前答应的那句话了。”
祝烛星的雪白腕足颤动着,紧紧缠绕上她的触手,生怕江载月反悔,他郑重保证道。
“我以后都不说了。”
因为少女答应了成为道侣,喜悦悸动到快要跳出胸膛,想要进入她身体里,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一点,祝烛星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要,想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献给他的道侣。
这一刻,即便江载月提出想要将他完全吞噬的想法,祝烛星也不会拒绝。
祂的道侣,祂命定的另一部分,祂们本就该毫无缝隙地融合在一起,他的血肉成为她的血肉,他的眼睛从此成为她的眼睛……
然而在知道少女对这个提议完全不感兴趣之后,祝烛星也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让月月不开心。
月月不喜欢的,他都不会去做。
只要他一直听话,月月就会永远是他的道侣,永远注视着他,永远陪伴着他,永远……
他们还有无穷无尽的永远,可以做所有想要做的事。
这是他遇见江载月前不曾想过,如今却触手可及的未来。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拥有正常人族情绪,可是属于人族的心脏,在遇到少女之后,如同一片死寂的冰川,出现了裂纹,在注视着她的日月轮转中,为她陷入沸滚。
江载月不愿意吃掉他的心脏,那他胸膛中此刻沸腾得近乎要冲涌出他身体的欣喜,又该流向何处,才能宣泄出这股将他自己也快要灼烧殆尽的火焰?
祝烛星贴在江载月身后,仿佛因她而存在的一道影子,他低沉而温柔地问道。
“月月,想要吃异魔吗?”
江载月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宗主就是高兴过度,想在她面前找点存在感。
可是现在观星宗被宗主清理得干干净净,别说是异魔了,她一路上连蚊子也没有遇见过一个。
还是给异魔一点成长的土壤吧。
“我自己会去抓,宗主不用帮我。”
虽然说答应了做祝烛星的道侣,可是她感觉接下来和宗主的十天时间里,他们的相处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祝烛星仍然如同她的一道影子,轻飘飘贴在她身后,跟着她走了许久,他才终于想起了一件或许能让少女开心的事情。
“月月,我找到打开界膜,和你一起出去的方法了。”
果然,江载月停下脚步,脸上终于带出了些兴致勃勃的振奋之意。
“真的?那宗主快带我出去吧。”
被宗主带着,江载月终于看到了那个一直以来,阻挡她离开观星宗的罪魁祸首,界膜的全貌。
看似平淡无奇的透明屏障,如同包裹着一方世界的天堑,从上而下地笼罩着宗主巢穴,观星宗,以及落星城,她触碰到界膜的时候,只觉得它坚不可摧,如同天柱一般难以撼动。
可是当宗主的腕足按在这片坚固的屏障上,整片屏障顿时如坚冰碎裂开来,露出了观星宗外的世界一角。
她被宗主抱在腕足之上,如同站在世界之巅,从云端俯瞰着宗内日夜向往的辽阔外界。
不似观星宗内每个角落都可能暗藏着危险而未知的气息,她此刻一览无余地看到方圆百里之地上,安稳生活的亿万生灵。
与观星宗内的死寂危险相比,这幕和平安宁景象,让习惯了时刻警惕的江载月有种她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感觉。
江载月下意识回头,破碎的屏障内,观星宗如同模糊的水墨画一般,死寂而模糊的每片土地,反而给了她一种格外熟悉的归宿感。
难不成是她在精神病院里呆久了,出狱反而不习惯了?
江载月猛地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个过于可怕的念头,她很快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
“宗主,怎么控制界膜进出?”
等宗主飞升之后,界膜的控制权应该交到了她手中,她现在早些熟悉,应该也不过分吧。
祝烛星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他温柔平淡道。
“观星宗的界膜,也是异魔。月月想进出的时候,把它撕开就好了,它会自动长回来的。”
江载月:???这合理吗?
她原本还以为界膜是什么宗主抢回来的天品法器,结果界膜的来历和使用方法就这么朴实无华吗?
“那我如果撕不开呢?还有它不会逃跑吗?”
祝烛星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
“如果撕不开,它会一直往内变小,直到把包住的活物都吞掉。它应该不会逃跑的,从观星宗建立的千年里,它被我撕了那么多次,也一直没有放下要吞掉整个观星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