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泠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
方不言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他对女性隐隐的恐惧就来自于她。自从被安排进警校后,方不言的症状要好很多,除开上课时间, 其余时间只要龟缩不出就完全没问题。
再往后他进入了特警队。
原本以为特警队女性要少, 没想到还是有那么多, 当时他们的直属上司就是一个女人。幸好领导性格比较冷漠, 人狠话不多, 他适应良好。
但许鹤泠给他洗白身份不是为了让他进入舒适区, 她强硬地要求他转职。正好当时张局在招人,方不言只能按照她的要求有意无意地展现自己,最后成功被招揽。
方不言胆子比较小,他很害怕姑姑让他盗取机密,紧张之下他很有可能失手。
幸好许鹤泠让他先待机, 静观其变。主要是他现在的地位就这样,能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多, 刚进去还是老老实实比较好。
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待了几年, 某天外出学习时, 方不言接到了许鹤泠的指令。
“那家伙的妹妹来了, 就在你们特调组。”许鹤泠说,“我记得你们见过, 正好你可以趁机接近她, 和她当朋友。”
从许鹤泠的角度来看, 谢执把妹妹保护得很好,除了个别人几乎都不知道他有妹妹, 就算知道有这个人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被一味保护的人往往会比较单纯, 毕竟根据她所掌握的一些资料,许鹤泠发现这孩子待人接物有一些小问题, 非常典型的没长大的小孩子心理。
所以一开始许鹤泠是不把夏渔放在心上的,她和谢执有交易,再怎么说那孩子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事情,让方不言和那孩子做朋友也是为了能够多一条路走。
直到夏渔掌握的情报逐渐变多,组织的事情处理完,许鹤泠才有精力来处理夏渔。
但就像许鹤泠说的那样,方不言从前就见过夏渔,并且有一小部分的恐惧也是来源于她。让他和夏渔做朋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能克服自己对她的恐惧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你是一个好人。”
身为内鬼的恶人方不言给铁血好人夏渔发了一张好人卡,他那局促的双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摆:“所以我不想你死。”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虽然接触不深,但足够让他了解到她这个人——她是他进入这个系统里遇到的最鲜活的最富有生命力的人。
虽然她不是纯正意义上的绝对好人,虽然她是他们的敌人,但方不言不想她死。如果她死掉,他就再也看不到那么鲜活的她了。
“你越是调查,姑姑对你的兴趣越浓厚。”
比起被她直接弄死的人,对于感兴趣的人,许鹤泠愿意花点时间陪她们玩。
但这无疑更加可怕,因为她的玩游戏并非是小打小闹,而是涉及到其他方面,有时候甚至会让人生不如死。
“如果你有在意的东西,姑姑会替你剔除掉那些多余的情感。”
方不言清楚许鹤泠的性格,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夏渔不可能打得过她。
“我也不想你难过。”
即使说着自己没有传递消息,但实际上对于这群同事的死活,方不言并不是特别关注,不然他也不会将某个同事的事告诉许鹤泠,任由组织里的人诱导那位同事。
“哇,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久的话还不结巴诶。”夏渔十分震惊,“你的症状好了?”
方不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低着的头更低了。
夏渔不关心他的内心想法,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她全部都当耳旁风。
许鹤泠要是不跟她玩游戏了她才会担心,那只能说明对方又找到了新的和她无关的娱乐方式,她还是喜欢敌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和她进行对决。
“你要是不想弃暗投明的话,就不要和我说这些了。”夏渔不死心地再次试图策反他,“虽然你和我才相处一两个月,但你和……”
她刚想说傅队他们,但感觉一两年也不算太长,她改口:“但你和卫胥是大学同学,到现在也有八年了吧,你就忍心看到他出事吗?”
肉眼可见的,方不言的脑袋很小幅度地点了点,点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的他顿住了。
夏渔:“?”
那可是你的大学同学兼好友啊!
算了,再次放弃。
果然她就不适合当一个讲道理的人,下次还是直接动手吧。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桌子被敲响,陈寄书站在不远处,礼貌地询问他们:“聊完了吗?”
“我正等你呢。”夏渔迎了上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陈寄书望了望颓丧的方不言,他点头:“我拿下东西就走。”
等陈寄书拿好东西,夏渔走在最前方带路,想了想,她又退回来,再往后退。
忘记是从哪里看的了,她记得好像要让领导走最前面来着,差点又忘记这回事了。
陈寄书:“……”
为了转移她那突如其来的注意力,他问:“你和不言聊得不愉快吗?”
“是有点,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高兴或者特别高兴的时候喜欢叉腰或者抱胸。”
陈寄书的观察力一向很好。除开这两种情况,每次解决完案件她都会叉个腰,以此来表达她的辛苦。
夏渔放下双手,下定决心一定要改正自己的行为,不能总是被人看出情绪,她也要做到像别人那样的喜怒不形于色。
陈寄书来得比他们想象得早:“不言他和你说什么了?看起来是他主动挑起的话题,据我所知他好像很怕你。”
夏渔刚要和盘托出,但想到方不言的身份没有被公开,也许陈队不知道方不言的情况,她立马转了话题:“也没说什么,不过比起怕我,我感觉他更恐惧的是他的姑姑,我是连带的。”
“但面对其他人没有面对你的症状那么严重,从你第一天来就是这样,或许你在之前就对他做过什么。”
“没有吧,我都不认识他。”
“你高中时候和我关系怎么样?”
“我们高中有关系吗?”
陈寄书转过头来看她,他打量着她的反应,发现她真是这么认为的之后,他忽然理解了一些人的想法。
但他面上的表情毫无波动,眼皮也是一如既往的耷拉着:“你哥哥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你整个中学时期都经常来高年级找我,尤其是你还在初中部、认识的人不够多的时候。”
啊这……
夏渔迅速点开人物名片,果不其然,关于陈寄书的介绍更新了。
陈寄书:你的高中校友,你的哥哥和他有过交集,因此拜托人品较好的他照看你。为了不被你发现,他通过借笔记的行为接触你,成功让你赖上了他。因为哥哥的缺席,找不到人玩耍的你经常去他家玩,由他带着你学习。在你和你的哥哥订婚后,你们就没再联系。】
夏渔很不服气,什么叫“赖上”,这个系统简直不会说话,它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我刚才在开玩笑。”夏渔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我怎么会忘记呢。”
这不怪她,是系统没有实时更新,非要她推到这里才改。
“不过你是不是把我的事情都给我哥说了?”
“我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我而言,只要你不会学坏,我就尽到了照顾的义务。”
一开始陈寄书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夏渔不学坏,保持住她的成绩,他就任由她自由发展。他又不是保姆,没必要事事关心,事事汇报。
但她谈恋爱这件事他还是告诉了谢执。
“早恋是种坏行为,而你早恋的对象人品不行,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哥哥知道这件事。”陈寄书认为自己的行为没问题。
谢执知道后是什么反应他不太清楚,但夏渔还是和苏屿同进同出,他就知道谢执干预失败。幸好苏屿一年后就走了,没在一中待太久。
再之后就是他收到了谢执发来的消息,并发现他被夏渔拉黑。
联想到谢执发的“订婚”通知,陈寄书合理认为是谢执把他、或者说把他们都给拉黑了。
“你这不就是打小报告嘛。”夏渔对此表示鄙视,“而且我哥又不是我的监护人,你要打报告也给老师说哇。”
“老师又不管你。”
夏渔的成绩没有下降,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人缘很好,同学们更不会在乎这种事,只会觉得她敢于挑战校规。
等会儿,夏渔忽然想起来什么。既然她的手机没有被监视,那当初谢执怎么知道她的近况?那只能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啊。
而当时他说出的那几个名字不是她的同事根本不可能知道,既然陈寄书和谢执早有联系,那这个人选不作他想。
“你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偷偷摸摸给人打小报告。”夏渔很是不忿。
当时她没把只是atm的谢执当回事,所以没有细想,现在一看,全是破绽。
“是不是在我进入特调组后,他又拜托你照顾我?”
陈寄书很自然地点头:“是。”
在拉黑他四年后,谢执又把他加了回来,告知他夏渔会进入他所在的特调组,希望他能照看她。
下方还有追加的备注,大意是他们已经订婚,希望他能够遵守社会道德。
陈寄书本来忽略了这几条消息,因为他不打算遵守社会道德。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夏渔去了城信县,那边横空出世了那么一号人物。
三思之下,陈寄书选择遵守一下道德,和谢执“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