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曾在同一家俱乐部练习过自由搏击,所以此刻用尽全力招呼对方,没一会儿就都挂了彩。
井锦眼看着再打下去要出事儿,不顾一切地挤到两人中间,大声呼喊:“都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两人这才停了手,仰文轩右眼高高肿起,却十分高兴。
他贪婪地欣赏着仲阳夏的愤怒,“你知道吗?这一年多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看着你从高处跌入尘埃里,搞着你的男朋友,欣赏着你众叛亲离的落魄模样,真特么爽!”
仲阳夏也伤到了嘴角,他抬手擦了擦血,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仰文轩脸上,“你他妈也只会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哈哈哈哈哈……”
仰文轩笑得前俯后仰,肩膀夸张地抖动着,“可是我赢了啊,你现在一无所有。而我,我还是仰家的公子哥,出门那些人照样舔我,什么都没变啊,只有你啊仲阳夏,只有你变成了过街老鼠。”
眼见着仲阳夏咬着腮帮,拳头再次捏紧,井锦赶紧把仰文轩拽进了屋,急声劝道:“你少说两句吧!”
等安抚好了仰文轩,井锦再出门来时,已经不见了仲阳夏的踪影。
荷花塘的夜色很绝,明月高挂,投下温柔的纱,荷塘悠悠随风荡漾,荷花摇摇晃晃,四周虫鸣声声,一派宁静祥和。
可仲阳夏的心情却与这美景格格不入。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腿脚发酸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
最终他疲惫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掏出兜里因为打斗被压扁的烟盒,抽出一支来捋了捋,点燃,吸入。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仲阳夏一直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好像脚下时常踩着软塌塌的白云,心也落不到实处去。
但是在今天,仰文轩和井锦终于给他最后的迎头一击,撕裂了蒙在他心头的那层膜,叫他真正意识到,仰文轩所说的都是实话。
半包烟很快被仲阳夏抽光,没有人来寻找他。
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屏幕也碎了,屏幕失灵,只能模糊看见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过。
但即使手机还完好,仲阳夏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能找的人。
不能一晚上都待在外面,荷花塘很排外,要是被人发现指不定把他当偷鱼贼给收拾一顿。
已经很狼狈了,不想再雪上加霜。
仲阳夏抬眼看向正前方,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个两层楼还亮着灯的小木房。
*
林雨生刚洗完澡,往身上喷了自制的防蚊液,爬上床拿起昨儿在镇上新买的手机准备玩会儿,就听见一楼有人敲门。
力道还挺大,也可能是砸门。
林雨生放下手机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看,见是仲阳夏,一时间又惊喜又惊讶,飞速跑下了楼。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林雨生把门打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仲阳夏嘴角的伤痕上,心中一紧,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客气地将他请进了屋内,“吃过晚饭了吗?”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但仲阳夏竟然回答说没吃。
林雨生脚步一转就进了厨房,“那你等我给你煮碗面吃。”
终于有个像样点儿的能坐的地方,仲阳夏靠在椅背上,听见林雨生按电磁炉的声音。
“滴——”
这一声突然就勾起了仲阳夏的饥饿感,肚子也不争气地跟着响起来。
真是稀奇,他居然也有饿肚子的一天,仲阳夏简直想笑,又实在累,没能扯动嘴角。
不一会儿,林雨生就端着一大碗面条出来了,仲阳夏坐直身体,干巴巴道了声谢,随即埋下头吃面。
面条上覆着金黄色的油花与热油激发的辣椒,外焦里嫩的煎蛋表面撒着几颗新鲜的葱花,每一丝味道都恰到好处。
等他吃完,林雨生收走碗筷,不一会儿又拿了个黑色小罐出来,“我给你上点药吧,你嘴角那里明天估计会很痛。”
“不用。”仲阳夏抹了把脸,问:“你抽烟吗?”
林雨生摇头,仲阳夏呼出一口气,有点烦躁地扯了把领口。
“我去村里小卖部给你买。”林雨生抬了抬手,“但是你让我先给你上药。”
“在哪儿?我自己去。”仲阳夏说完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手机还坏了,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好在林雨生没发现他的窘迫,只说:“婶子家现在估计都关门了,你过去他们不会开的。”
见仲阳夏没说话,林雨生鼓起勇气伸出指腹沾取罐里的药膏,“这个药效果很好的,涂了明天起来你就感觉不到痛了。”
仲阳夏不信,但到底现在也没得选择,便臭着脸让林雨生涂了。
林雨生动作很轻,像蜻蜓点水一般地把药膏轻轻擦在仲阳夏的嘴角,一边谨慎地询问:“你和那个小三男打架了?”
药膏涂在嘴角清清凉凉的,还真就将痛感减轻了几分,仲阳夏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小三男指的是仰文轩,垂着眼睫没表情地“嗯”了一声。
林雨生眉毛立刻就抬了起来,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那你们是撕破脸分手了?”
“你很高兴?”
“没有没有。”林雨生缓缓收起嘴角,“你身上还有伤吗?我给你涂。”
“我自己涂,你去买烟。”仲阳夏从林雨生手里把罐子拿了过来,撩开衣服下摆涂药。
林雨生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仲阳夏白得晃眼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上留恋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出门。
林雨生不知道仲阳夏一般抽什么烟,刚才也忘了问,于是自作主张地买了几包小卖部最贵的,回来仲阳夏也没说什么,立马抽出一支咬在唇间点燃。
“在你这儿借住一宿,明天我去拿了行李,赔你之前的手机钱和今晚的住宿费。”仲阳夏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烟钱药钱,反正你自己算,明天一起结给你。”
用钱买、用钱划清、用钱解决。
仲阳夏习惯这样解决问题。
林雨生摇头说:“我又不是图你的钱。”
“那你图什么?”仲阳夏立刻反问,脸色骤然变得很冷淡,好像只要林雨生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立马就要摔门而去的样子。
还是别把人给气着了,一会儿真的气走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林雨生很快转移话题,“明天再说吧,你也累了,今晚好好休息。走吧我带你洗漱一下,上楼睡觉去。”
晚上十一点,仲阳夏躺在林雨生安排的小房间里,这里干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草木香,本来以为会是一个无眠之夜,却在躺下没几分钟后就陷入了沉睡。
这几乎是家里出事以来,他睡过最沉的一觉。
第二天早上仲阳夏醒来时天刚亮不久,掀开被子起床时惊讶地发现身上的伤竟然真的像林雨生说的那样,伤痕虽然还在,但没有什么痛感了。
这个小土狗是有两把刷子。
仲阳夏走到二楼窗户边上往外看,朝阳璀璨夺目,万物苏醒。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正是早餐时间,家家户户屋顶都冒出袅袅炊烟。
仲阳夏下楼笔直走进厨房,果然就见林雨生在忙活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呀?”林雨生打了三个鸡蛋,拿筷子快速搅动着。
“挺好。”仲阳夏扯了下嘴角,随口道:“你出去卖这个药不比你干农活挣钱?”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中药店?”林雨生更开心了,耳垂上的小鱼儿前后摇晃,“只可惜这个药原材料太难找了,很难大批量制作,我还在寻找解决办法。”
仲阳夏没什么心思听林雨生唠叨他的远大抱负,随口问起了早餐吃什么,林雨生也不介意,依旧笑眯眯地介绍今天的早餐。
吃完了早餐,仲阳夏要去井锦家拿行李,林雨生不放心,说是怕那个小三男合伙再打仲阳夏,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仲阳夏拒绝几次都没用,林雨生总是在某些地方异常固执。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井锦家,却发现他家大门紧闭。
“还没起吗?”林雨生疑惑地嘀咕道:“总不会在门后埋伏吧?”
仲阳夏走上前去朝着大门就是一脚,破旧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倒,仲阳夏沉着脸走了进去,林雨生连忙跟上。
整个房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东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井锦和仰文轩的行李不知所踪。
不仅如此,连仲阳夏的也不见了。
林雨生左右打量着空荡荡的房子,一时间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那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走了?把仲阳夏一个人抛下了?
“你们这儿去哪能打到车?”仲阳夏的声音此刻好像混了无数尖锐的匕首,泄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愤怒,“还能追上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