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站在玄关身形停顿许久, 实则是没有完全清醒,直到敲门声更加小心翼翼的响起:“贺肖?”
江远……
贺群青深吸口气,甩甩脑袋, 想把脑海中那铺天盖地的哨音,以及无数嘶吼惨叫声都甩掉。
可这一下不仅没能让他更清醒,反而让他差点跌倒,胳膊咚一声扶住了门。
门外一下没了声音。
哈哈……】
贺群青目光在门上定住了。
知道敲门的是江远时,他十足混乱的脑海中, 骤然出现了女人的笑声。
眼前同时闪过不久前副本里灵神贺织嫣的身影, 叫他心里一痛。
贺群青思绪便不合时宜地飘远了。
……
……
群青,我给你说件事儿,哈哈哈!!】
记忆中的贺织嫣陪他坐在田径场旁高高的观众席上,笑声在风里能传出一百米去, 惹得右侧不少休息的男同学偷看过来, 这些视线通通被贺群青挪动屁股挡住了。
……你姐夫昨天陪我去给舞厅送货, 我给老板递个货单的工夫,他就被一个跳舞的大姐给相中了。
那大姐就追着你姐夫想认识认识。你姐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人家在后头追, 他在前头走,越走越快,绕了一圈,咵叉一下,被台阶绊倒,当场给大姐跪下了!
你姐夫那个尴尬就别提了, 人都傻了。
那大姐呢,嘴里说‘哎呦,没事吧, 我都心疼了!’就要扶他,这时候,你姐夫才看到我站在旁边,把他吓得,还跪着呢就大喊:老婆!!你来了!你下台阶……下台阶小心点!!】
哦,后来呢,你又打架了?】
狂笑声戛然而止,没,没有啊。】
这指甲怎么断了两个。】
这是美甲,做的时候要磨的,磨完不结实,呵呵……】
说不定就是江远的问题,】十七八岁的贺群青就看江远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是不是他故意让那个大姐看上他了?】
啪一声,贺群青背上挨了一巴掌,打得他直抻腰。
那他不至于,你姐夫的眼光你多少得相信吧。那人你都不能叫大姐,你得叫大姨。】
你打架他帮你了?】
别提了,帮倒忙,拼命拉我,为了让他滚开我指甲都劈了。最后他还怪我呢,怪我嚷嚷了,怪我上手了,还说没必要这么干,有问题直接报警就够了,嫌我粗鲁,回家就跟我吵架了。】
嫌你?江远在哪呢?我找他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他脸上被我不小心挠流血了,在家反省呢。】
……】
唉,群青,你不懂,你姐夫这种人,读书都读偏了,觉得他就是文明人,文明人得靠理智解决问题。但你说就昨天那情况,报警行啊,警察来了说什么?说陌生大姐想交友未遂,你给大姐跪下了,严重伤害到了双膝?按我说的,就当场解决,啪,没事儿了。】
贺群青见她反正没有吃亏,便摇头,把手里冰棍咬的嘎嘣响。
我粗鲁?】贺织嫣想想还是有点生气的,但一看贺群青,又笑开了,就像你烦他假清高,你姐夫也不理解我们家这点,人活一口气,对吧,随便被人欺负,那不叫文明人,那叫受害人。】
他不理解,你还非要跟他在一起?】
这不是我干什么事儿他能拦着我吗?】贺织嫣这才心虚了,咳,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好,属于是半个法盲,你姐夫不一样,简直是移动的民.法典,移动的脚镣,专门禁锢法盲美女的一扇铁窗,般配不?】
……】
我说你还别不信,我以前问你姐夫,说要是有人找他的麻烦,上来就揍他,他怎么办?你猜你姐夫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贺群青嘴里有冰,边拍打裤腿上一块灰,边含糊说:他肯定说不还手,然后报案等着赔钱呗。他以前就说过了,打架不能还手,只要不拿刀,不杀了他,他就不还手,既可以快速致富,又可以给对方留下案底,他都赚大了。】
哈哈哈!】贺织嫣笑得前仰后合,你姐夫要知道我俩这么说他,非得气死不可。话说回来,我可舍不得他挨揍,要是以后真有人揍他,我就立马抽出我两米长的打狗棍……】
贺群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心里说江远要是挨揍,那可是喜闻乐见的事情,既可以考验考验江远平时“文明人”的清高是真是假,又可以让贺织嫣钱包也跟着鼓起来,两全其美。
他是没想到,江远后来做生意,真招惹了不少比自己还要讨厌他的人。
有一天终于出事了,贺群青接到电话,想到江远的“不还手”,头皮都炸了,二话不说找过去救他……
……
……
“贺肖?”
贺群青反应过来,在门前站直,江远已经在问:“怎么了?你在里面没出什么事吧?”
话音未落,贺群青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贺群青不自觉躲开江远视线,免得和江远面面相觑。
谁知空气凝滞后,江远直接掏出了手机,“你哪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好得很,”贺群青这才想起他住的是林况家,眉头不由皱起来,“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对不起,小肖,”江远立马解释,“我和你父亲、姑姑断了联络二十年,我是真的怕又联系不上你。我昨天看到你收拾行李,和你朋友离开了,就忍不住跟过来了。当时我本来想叫住你,可是你朋友看到我了,好像很不高兴,我也不想和你们起冲突,就没打扰你。”
“联系我干什么?”贺群青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是锦川市的人,赶紧回去吧。”
“小肖——”
贺群青握紧门把就要关门,谁知一只手莽撞地伸进了门缝里,贺群青吓了一跳,松了手劲儿,但也生气了:“你干什么?!”
“小肖,你别生气,我这次是真的有事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找我?”
“别别,别关门!我给你钱,是要给你钱!”
贺群青动作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找骂?”
谁知道江远是真的有病,竟然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穿过门缝交给了贺群青。
贺群青不情愿地接过来,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动作就是一顿。
——“遗嘱”?!
贺群青眉头皱得更紧,看完发现,江远竟然真的立下遗嘱,要在他死后将名下财产都转让给自己!
“江远——你!!”贺群青怒上心头,一把拉开门,就差把遗嘱甩在江远脸上了,“不必了!拿着,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肖……”
“住口!”贺群青到底没忍住,一把揪住了江远的衣领,“别在这个时候还搞这些把戏了!也不要现在才来编故事卖惨,什么都晚了!江远,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不要再以任何理由接近我,知道吗?下次见到你,我对你就没有现在这么客气了。”
“小肖!我没有任何想要骗你的意思。”江远自己也知道自己眼下的狼狈,但他只是按住了贺群青手腕,没有反抗,道:“你听我说,我这次来不是要逼你认我。只是我现在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我怕我之后可能再也没办法跟你说话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理我,可哪怕你跟我生气,我也得来这一趟。”
“……小肖,我对不起你姑姑、也害了你爸。我十几岁成了孤儿,以前你姑姑和你爸,就是我的家人,可我亲自把他们推开了……如果我出事了,我希望起码你,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什么事?”听到这里,贺群青有些烦躁了,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贺群青这时才定睛观察江远,一看发觉,江远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眼却熬了几天夜一般布满血丝。
要说江远昨天大早上来找他时,是有些亢奋的神经质,那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便已经精神萎靡,连脸上苦笑都透着绝望,果然像遇到了解不开的麻烦。
可他问了,江远却不肯说,反而扯淡:“你就当我得了不治之症,说不定明天这份遗嘱就会生效了。小肖……”
“贺肖?”
两人都是一顿,贺群青被烫到似的放开江远,也试图让自己神色恢复平静。
谁料一低头的工夫,身前风风火火一道阴影闪现,贺群青感觉到了不妙,再抬头时,他一惊,赶忙上前,想要分开林况和江远。
而林况大步过来后,几乎是毫无犹豫,双手直接代替了贺群青,猛然攥住了江远的衣襟。
“你——”林况语气不善,“你还是跟踪我们了?”
林况说话时呼吸十分急促,竟然像是从家里跑着来的,额上已然见汗。
“林况!”贺群青知道林况发火时不管不顾,眼下奋力将两人分开,边拦着林况,边一推江远,“没事,他已经要走了!你走吧,你的财产跟我没关系,我不会要的。之后你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你要是觉得你钱多的浪费,现在赶紧捐了吧,不用等你死了!”
江远被贺群青一推,竟突然发愣起来,目光缓缓落在了林况身上,喃喃道:“林况……?”
贺群青眉头一皱,就见江远脸色愈发惨淡,看林况的眼神,也逐渐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偏偏江远还想确认什么,“你,你叫林况?”
反观林况,见到江远这副表情,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咧嘴笑了,“怎么了,叔叔,你好像听说过我啊?说回来,我之前就觉得你很奇怪,你起这么早,昨天是做噩梦了,今天又是怎么了?还是做噩梦?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