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血腥杀戮持续了近半日,沈乾敏等人把服用弥香散的信众尽数杀光,其余义军俘虏了四百多人。
消息传到大营时已近傍晚,冬日黑得早,陈皎坐在油灯下,同两位大夫研究汪倪从分堂堂主身上搜来的弥香散,试图配制出解药。
陈皎不懂药理,只想攻克那些行尸走肉,把大乘教斩尽杀绝。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一士兵,前来汇报城内情形,陈皎应声晓得了。
马春到底有怜悯心,说道:“俘虏来的四百多义军全都杀光吗?”
陈皎淡淡:“如此冥顽不灵之人,留着过年?”
马春:“闵州那么多地荒芜着,个个都是劳力呢,哪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陈皎:“……”
于是第二日他们前往太守府,昨夜官兵们把场地清理了干净,除了些许血迹还在外,街道上已无尸体的痕迹。
陈皎去到太守府,裴长秀出来接迎,她背着手边走边问:“那些义军关押在何处?”
裴长秀道:“在牢里的。”
陈皎:“把他们带到校场去,我要处理他们。”
裴长秀试探问:“全都杀光吗?”
陈皎:“马春说这些都是劳力,杀光了可惜。”
裴长秀:“……”
陈皎有心整治那些义军,打算用以毒攻毒的手段治理。
很快所有俘虏都被绳索捆绑成一串赶往校场。陈皎跪坐于榻上,裴长秀和沈乾敏大马金刀站在一旁。
马春把弥香散呈上,陈皎伸手接过,说道:“诸位英豪不受闵州贪官污吏欺压,起兵造反,我陈九娘敬你们是条汉子!
“可是诸位信奉的大乘教,我却不敢苟同。你们渴望的弥香散,能拯救世人的东西,今日我陈九娘也拿来了一份。不知谁敢试一试这东西,看看它到底能不能拯救你们?”
此话一出,在场的义军们你看我我看你。
之前王学华曾忽悠过一批跑了,这群人之所以还没跑,显然对大乘教还抱着希望。相较而言,他们被洗脑得更深些。
但也有一些人心生恐惧,因为昨日曾与那群行尸走肉搏斗过。
有人不允陈皎污蔑他心中的信仰,破口大骂,陈皎道:“跳得这般凶,就他了。”
官兵们上前把那位骂得凶悍的义军押到中间,陈皎道:“这位好汉既然这般信奉大乘教,想来也特别渴求你们大乘教的弥香散,我便将它赏你了。
“来人,备水来,把这包弥香散赏与那位好汉,让大家都看一看,他有没有得到拯救。”
马春把备好的温水送上,官兵上前接过水和弥香散,那个叫骂的义军被死死按住动惮不得,官兵把药粉强行喂进他嘴里,随后倒水让他吞咽。
边上的义军们看得眼皮子狂跳,陈皎又命人把昨日打断双腿,还留着性命的行尸走肉带上来供他们观赏。
那人纵使双腿被折断,无法行走,仍旧跟恶犬似的见人就吠。
他先前不知被关押了多久,早就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蓬乱,眼里布满着骇人的血丝,嘴角流涎,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在场的义军们无不露出恐惧。
陈皎道:“这就是服用弥香散的后果,也就是你们信众口中的得到拯救。
“诸位睁大你们的双眼仔细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得到拯救。心智尽失,毫无人性,不知疼痛,只知杀戮。
“或许于他自己来说,他确实得到了拯救,因为跟行尸走肉一般不知七情六欲。可是他的家人呢,若看到他这般模样,又是何心情?
“这就是你们信奉的大乘教,你们口口相传的教义。接下来且等着看看方才服用弥香散的那位好汉是什么情形。他若变成了恶鬼,你们可千万莫要杀他,因为他是你们的同伴,哪能自相残杀呢?”
这些话讥讽又嘲弄,字字如针扎到他们的身上,方才被灌药的义军仿佛被眼前断腿的行尸走肉吓着了,跪到地上一个劲卡喉咙想把药物吐出来。
陈皎冷冷地看着他求生的举动,冷酷道:“好汉不是想求得弥香散拯救吗,怎么这般害怕?”
那义军再也绷不住了,顾不得手脚被戴上镣铐,骂道:“毒妇!你休要使手段污蔑我们教主!”
陈皎“啧”了一声,“什么狗屁教主,你们若乖乖回去,老娘赏给你们田地耕种,我陈九娘才是你们的教!”
一人忍不住道:“你休要诓我们,我们造反,朝廷是要杀头的。”
陈皎缓缓起身,“朝廷要杀头,我陈九娘不杀头,非但不杀头,当地衙门还会分地给你们种,人均四十亩起。”
早前他们已经听过传闻,但听到她亲口应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陈皎继续道:“闵州贪官污吏横行,诸位起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贪官已经被你们杀了,若还甘愿充当大乘教的傀儡为非作歹,休怪我陈九娘不客气。”
马春也苦口婆心劝说一番,说道:“诸位若能活下来,便都回去罢,家中的妻儿老母还等着你们过活呢,若再不回去,田地被分光了,那可划不来。”
“真能分地吗?”
“能,现在是我们惠州在接管闵州的衙门,九娘子体恤诸位的不易,给你们留了退路,若错失了机会,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她是底层人,知晓他们不易,能救一个是一个。
义军们小声议论起来,也有人很有出息,问能不能当惠州的兵,只想混口饭吃就行。
王学华骂骂咧咧道:“让你们滚回去种地,还想来抢我们的饭碗,谁给你们的脸?”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的官兵和义军们都笑。
王学华很有觉悟,说道:“咱们惠州的兵可不易做,军纪严明,不扰百姓,不欺男霸女,若不然,会被割鸡鸡。”
沈乾敏道:“小子莫要胡说八道。”
陈皎笑道:“让他说,我就爱听他胡说八道。”
得了她的话,王学华气焰高涨,说起他们在惠州整顿贪官污吏的过往,在场的义军们听得津津有味。
这场洗脑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也是在这个时辰内,喂服弥香散的义军开始发作了。
先是手抖动得厉害,说话也不大利索。这时候那位义军发现自己不对劲,才开始急了起来。
陈皎冷冷地看着他一点点被弥香散吞噬,就要让在场的所有人亲眼见证弥香散的残酷,让他们知晓其中的厉害,从而起到传播的作用。
那位义军的情绪有些崩溃,求生欲促使他选择了求饶。然而没有人理会他,毕竟当初是他自己选择维护大乘教。
裴长秀冷漠道:“既然这般信奉大乘教,就该好好享受被拯救的滋味,何故胆战心惊?”
那义军受到刺激,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始发起狂来。现场的人们纷纷往后退,仿若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陈皎道:“都给我瞧仔细了,那大乘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你们心中应该有数。”
发狂的义军手脚都被戴了镣铐,被约束得不到自由,他拼命抓扯镣铐,似觉身体难受,有时候皮肤被抓破都不觉疼痛。
这出现场教学委实唬住了不少人,全都瞧得胆战心惊。
眼见那义军越来越扭曲疯狂,他的理智与药物抗争,灵魂似想挣脱□□,痛苦挣扎。
周边的人们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那人不受控制,见人就开始狂叫,眼眶充血,变得暴躁无比。
陈皎冷血道:“都给我瞧仔细了,这就是大乘教赏赐给信众的弥香散!信众服用之后,便会像他那般饱受折磨,继而丧失理智,变成没有七情六欲的杀人傀儡!
“在场的诸位,谁若想服用,我这儿还有!”
义军们皆被那场景唬得不轻,纷纷跪地求饶,表示不愿意成为这样的行尸走肉。
陈皎凛然问:“我陈九娘不追究你们的过往,赏你们田地,比起那大乘教来,又当如何?!”
众人忙道:“九娘子仁心仁德,是我们闵州百姓之福啊!”
“对对对,我们愚昧,受大乘教和钱福坤诓骗,现在看清楚他们的险恶手段,再也不敢跟着起哄了!”
“还请九娘子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等自愿入惠州兵,劝服被大乘教蒙蔽的信众!”
人们一边磕头求饶,一边义愤填膺,无不恐惧。
陈皎睥睨众人,再问道:“还要不要继续起义造反?”
义军们皆道:“不敢了!不敢了!”
陈皎:“想不想回家见妻儿分田地?”
众人齐声高呼道:“想!”
陈皎这才满意了,骂骂咧咧道:“狗杂种。”
说罢做了个手势,收兵。
义军们磕头送她离去,真被洗得服服帖帖。
一旁的沈乾敏瞧得心情复杂,以往只听陈九娘的过人手腕,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硬是训狗的一把好手。
这不,事后真有义军想加入惠州兵,裴长秀问起,陈皎道:“既然愿意留下来,就留着罢,打杂搬尸需人手。”
裴长秀失笑,打趣道:“照这么个收法,闵州估计真能收些兵来。”
陈皎挑眉,“我可不是捡垃圾的,体质弱的不要,遣回去种地。”
裴长秀应是。
还别提,他们真收来五十多人做新兵蛋子,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其余的义军被遣散回乡,鹤庄的局势暂且被控制下来。太守府发布告示,但凡百姓发现大乘教信众传教者,举报有赏。
让他们相互监督,禁止邪教在鹤庄死灰复燃。
不仅如此,还让当地差役们走街串巷宣传大乘教的危害之处,各乡县也陆续下了告示,一是宣扬大乘教危害,二是宣扬返乡分田地,三是宣扬惠州接管衙门后不会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