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
陈恩愤怒着要冲上前,却被胡宴抽剑架到脖子上。冰凉的剑锋刺骨,只轻轻一刮,就能割开皮肉。
老五陈贤举怕他吃亏,忙把他拽住。
陈皎平静地看着殿内的众人,向陈恩行福身礼,说道:“爹,女儿从中原回来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这话把陈恩气得半死。
陈皎挑眉道:“爹下急诏把我召回来,我回来了,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为何个个都哭丧着脸?”
这话令众人面面相觑,陈贤戎恨声道:“九娘休得狂妄!”
陈皎微微一笑,轻蔑道:“我当然应该狂妄,以四千兵杀得中原的胡人丢盔弃甲,若不是你们这些鼠辈把我召回来,那中原十二州,迟早被我陈九娘夺下。
“爹,你好生看看你养的饭桶,之前大哥逆反你,他好歹有举兵的能力,可是三哥他有什么本事?
“他只知道龟缩在你的羽翼下,等着我们去卖命,他再以嫡子的名义坐享其成。
“三哥,若是在太平盛世,郑氏一族替你谋划的前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是这是什么世道,是弱肉强食,是杀伐决断,是乱世。
“你以为世家文官还能像以前那般坐享其成吗?世道变了,变了!”
郑氏悲愤骂道:“陈九娘你休要目中无人!这等心存异心的不孝之女,当该诛杀!”
陈皎看着她,面目一点点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骂得好,我杀兄弑父,当该遭天打雷劈!
“嫡母既然骂我有违孝道,那今日九娘便坐实这份孝道,请王后——上路走好!”
郑氏被唬住了,忙上前抱住陈恩的胳膊,恐惧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陈恩指着她,暴呵道:“孽女你敢!”
陈皎看向陈贤盛,“二哥,你心软,这些肮脏事就别看了。”
陈贤盛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陈贤举着急道:“二哥!”
陈贤盛沉默了许久,才无奈道:“五郎,我没得选。”
说罢毫不犹豫转身离去,陈贤举不甘心道:“二哥!”
陈皎冷漠道:“来人,送郑皇后上路。”
几名身强力壮的官兵上前,不容分说把郑氏拽了过来。
陈恩暴跳如雷,被他们粗鲁掀开。郑氏尖叫着挣扎,嘴里惊恐呼救,陈贤戎要上前救母,被于二毛一脚踹翻。但凡敢上前阻止的人,官兵们皆打死论处。
郑氏的哭嚎声响彻了永寿殿,无论她怎么挣扎,仍旧逃不过官兵们的杀戮。
一根白绫绞上她的颈脖,两名官兵勒紧白绫当着众人的面绞杀。郑氏绝望求救,在场的姬妾们无不恐慌,乱作一团。
“三郎、三……”
随着白绫绞紧,肺里的呼吸逐渐稀薄。
郑氏痛苦挣扎,面庞扭曲而狰狞,原本张牙舞爪的反抗,一点点颓势下来,最后死死地瞪大眼睛,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死不瞑目。
“阿娘!”
郑氏像被抽去灵魂的人偶软绵绵倒在了地上,断了声息。
陈恩目眦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道:“陈皎,你欺人太甚!”
陈皎失笑,“爹,当初你给我四千兵去中原送死,是不是欺人太甚?当年我母女初初进府,你便要把我送去交州联姻,又是不是欺人太甚?
“爹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心里头没有点数?
“你既然这般抬举三哥,今日我陈九娘便杀了他泄恨。你反正儿子多,杀几个想来也无妨。”
陈贤戎咆哮道:“陈九娘你敢!”
陈皎指着他,冷酷道:“我最受不了你狂吠的样子。”
说罢看向胡宴,他立马上前把陈贤戎拖拽过来。他有点功夫底子,拼死反抗,被胡宴粗暴折断了一条腿。
陈贤戎痛苦趴在地上,陈皎上前一脚踩到他的脸上,居高临下道:“三哥,往日你瞧不起的女人,今日我会一点点把你踩碎。
“话又说回来,你若有大哥那般勇气,我反倒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没有,你就是窝囊废,只知道躲藏在爹的羽翼下,靠他护佑。
“知道大哥为何不服你吗,因为你没本事。你若拿出继承人的气魄来,哪轮得到大哥生出妄想?
“我陈九娘不服你,不服我那般为惠州付出,还要替你这个窝囊废做嫁衣。”
说罢看向陈恩,露出残忍的笑来,“爹不是喜欢养蛊吗?这个家里谁若有本事你就抬举谁,如今我有灭胡人的本事,你为何还要对我喊打喊杀?”
陈恩气得发抖,咬牙道:“畜生!你目无尊长,造下这般孽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皎便一剑捅向了陈贤戎,把他捅了个透心凉。
胡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地上的陈贤戎痛苦地扭曲,喉咙里发出垂死挣扎的咯咯声。陈皎丝毫不惧,而是用充满着变态杀戮的狂热道:“我杀兄了!今天我陈九娘不仅要杀兄,还要弑父!”
她阴森森地看向陈恩,目光里充满着骇人的挑衅。陈恩顿觉浑身的血气直冲脑门,被活活气晕厥过去。
“陛下!陛下!”
所有人乱作一团,陈皎冷冷道:“慌什么慌,你们的陛下死不了!”
当即命人去传御医。
地上的陈贤戎还未断气,陈皎嫌他碍眼,又捅了一剑,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陈贤戎抽搐着断了气,眼睛大睁着,跟郑氏一样死不瞑目。
七房文青菊被那场面吓坏了,她的求生欲极强,拉着两位闺女给陈皎磕头,哭求道:“九娘饶了我们母女罢,十娘和十一娘还小,我们没有母族,不会影响你的前程,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们罢!”
说罢连连给她磕头。
她手里没有儿子,只有两位闺女,都比陈皎小。若是往日,没有儿子傍身,日子自然比不得其他房,而今天却成为护身符。
尽管她以前跟大房那边走得近,陈皎还是弯了弯唇,看向陈含冬,问道:“十娘怕我这个姐姐吗?”
陈含冬刚及笄,显然是怕的,嗫嚅道:“你会杀我阿娘吗?”
陈皎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陈含冬沉默了阵儿,才道:“虽然我阿娘愚昧,可是她仰人鼻息,也过得艰难,想来九姐是明白的。”
陈皎:“所以?”
陈含冬:“求九姐给条生路,十娘愿终身侍奉你。”
说罢向她行大礼。
陈皎倒也没有为难她们,朝旁边的官兵做手势,三人被带了下去。
也在这时,御医被请了过来,忙给陈恩看诊。
陈皎命人把郑氏母子的尸体拖下去,清洗现场血污,陈恩则被抬下去医治。
方才的杀鸡儆猴把殿内的人们唬得不轻,全都挤到一起,恐惧不已。陈皎并未过多逗留,转身离去,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许氏和江婆子从冷宫那边过来,陈皎见到她们平安无事,放心不少。
许氏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欣慰道:“天可怜见,我儿能平安归来,定是我上辈子积了福德!”
江婆子也道:“自从九娘去了中原,娘子日日求菩萨保佑,想来老天爷晓得了她的诚意,开了眼。”
现在宫里头到处都是尸体,怕她们被吓着,陈皎命人安置,说道:“阿娘且到临华殿避一避,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许氏连连点头。
待她们过去后,陈皎当即命胡宴等人去郑家抄家灭族。至于余家,她要亲自过问。
这场造反到底引得城中百姓恐慌,官兵们清理战场,把尸体一一运送到城外焚烧。
除了城门通往皇城主干道一片狼藉外,其他地方并未受到波及。百姓只要不出门,就不会受到骚扰。
街道上时不时有官兵鸣锣,若非必要,禁止百姓出门流窜,若不然格杀勿论。
离皇城较远的平民无不揣测,他们私下里议论,会不会又要变天了。
住在皇城脚下,一老媪早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意道:“这乱世,今天这个打,明天那个争,我等平头百姓,活一日得一日。”
她的儿子应道:“阿娘说得是,就是不知这样的混乱还要持续到猴年马月。”
老媪:“中原都没收回来呢,估计还得乱。”顿了顿,“我这老婆子兴许是看不到太平的那日了,但孙辈说不定运气好。”
一家子苦中作乐,生逢乱世,当真事事不由己。
这年头不止平头百姓艰难,当官的也不容易,因为陈皎拿着人员名单挨着捕杀陈恩和郑氏一族旧部,就像当初杀世家那般,一个不留。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她的行径,陈贤盛并未干涉。他把妻子和一双儿女接回府,官兵看守府邸,保一家子平安。
余家门外被官兵把守,无法外出。余崇禾忧心忡忡,听着外头混杂的马蹄声,知道余家大祸临头。
直到傍晚时分,昏迷中的陈恩才清醒过来,御医说他受刺激诱发卒中,也就是现代的脑梗。
陈皎坐到榻沿,表情平静地看着这个便宜爹,和颜悦色道:“爹醒了?”
陈恩隔了许久,视线才迟钝地落到她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他显然气急,想要挣扎起身掐死她,手却麻木无力,半边身子动不了。
陈皎露出怜悯的表情,“御医说爹万万不能再生气了,若不然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陈恩死死地瞪着她,话也说不利索,咬牙道:“你杀兄、弑父,有违人、人伦纲常,就不怕被、被天下人……”
陈皎打断道:“我不怕。”又道,“我陈九娘宁愿死在中原胡人的屠刀下,也不愿死在你们这些鼠辈的算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