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不小……力气不小……”

奢求破灭，铁塔轰然崩溃。

四十余年，横炼顶点，筋骨齐鸣，无双高手。

到头来，只是一句‘力气不小’，那如虎根本遭不住，心神大乱，几近颠倒。

‘呜哇！’

他本来就已经榨干了全身的力气，全凭着一口心气吊着，此番心神失守，虚弱之下，喷出一口火红的鲜血。

‘咚！’

那如虎膝盖一软，凭着最后一丝心神，单膝跪在张怀丹面前。

垂下脑袋，如同行尸走肉，依稀能够听到几许呢喃，也融化在风中，难以捕捉真切。

……

人群之中，丁嶋安悲呼一声：“如虎！”

灵肉大悲！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恐怕就是那如虎体会到的心情。

力气不小这几个字，险些让他走火入魔。

看到好友这般惨状，如此狼狈，丁嶋安两眼发红，鼻子发酸：“怀丹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就不能发发慈悲吗！”

就算惜字如金，就算说一句‘不错’说一个‘可’字，那如虎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丁嶋安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四散。

忍不住去埋怨，道门的人，难道都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吗！

夏柳青知道他情绪不对，才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但有些东西，却不能颠倒黑白。

夏柳青叹了口气：“小丁，这我却要说句公道话，怪不得怀丹真人，都是那如虎咎由自取！”

摇了摇头：“给天师府呈上挑战书，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侮辱，怀丹真人已经很慈悲了，都没有拿那如虎怎么样。”

丁嶋安沉默了，不得不承认，夏柳青说的话没有毛病。

挑战书的意义非同凡响，被挑战的门派如果输了，那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怀丹真人站在天师府的立场上，不狠狠炮制一番那如虎，俨然是菩萨心肠。

夏柳青轻声道：“其实吧，我觉得求人不如求己，那如虎没必要非得得到怀丹真人的承认，他自己看开不就行了？”

却也知道，自己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最强之拳，人生之巅，落得这般下场，没有当场暴毙，已经是那如虎心智超然。

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

王震球啧啧有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位天下双杰，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

这样的打击，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至少他设身处地一想，换做自己的话，也不会比那如虎好到哪里去。

最轻的结果，都是一蹶不振。

张楚岚笑意盎然：“我觉得他可以向诸葛青取取经。”

王震球瞅了他两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好办法。”

对于王震球突然的亲密举动，张楚岚眉头一皱，心中一动：“王震球，你的力气不小嘛。”

王震球一愣，旋即大怒：“会不会说话？”

张楚岚心里大乐，余光一扫，发现黑管儿委顿的坐下，倒也有些感触。

今日这一战，横炼一脉怕是站不起来了，那如虎也真是的，好端端给天师府呈什么挑战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大病。

……

台上。

那如虎倏地一叹，不知怎的，这位正当壮年，踏足横炼顶点的豪杰，脊背竟有些老年人才会出现的佝偻。

“我认输。”

四野平静，他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需要他亲自承认什么，事实就摆在这里。

“我……”那如虎盯着地面，双眼仿佛风化的砂岩。

不敢忘却，并非孤家寡人。

强提心神，向天师府呈上挑战书，哪怕已经将双方的势力摘出去，仅以个人的名义，可他作为吸古阁的阁主，怎么可能一句话摘得干净。

只要胜了，吸古阁自然也会跟着沐浴带来的辉光。

所谓个人的名义，不过是一个态度。

想到这里，不禁庆幸。

临上山之前，让三弟等人留在山下，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不然的话，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而现在，他遭遇了比失败更沉重的惨败，一切化为泡影。

不论如何，该拿一个决断出来了，自己给自己体面，总比他人帮自己体面来得体面些。

张怀丹没有炮制他，是怀丹真人菩萨心肠。

他要是就这么走掉，那就是他不懂事。

那如虎茫然的笑了笑。

“请在场的同道做个见证，从今以后，那如虎退出十佬。”

一时惊起千层浪，寂静的四野爆发出震天喧嚣。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那二爷要退出十佬！”

“天呐，异人界要大变了吗？”

“会不会太过了，不至于如此啊！”

“那二爷……唉！这就是他给怀丹真人的交待吗？”

佬的位置，别的先不说，它代表着异人界名义上的最高身份！

那如虎凭着一双铁拳，生生打进佬中，不知道闯过多少难关，终究是付诸一炬。

……

风正豪心脏发紧，退出十佬，退出十佬，为了进入佬中，他可谓是绞尽脑汁，如今想来，都是心室空鸣。

那如虎固然实力在他之上，可势力远远不如，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肯定不会比他少。

真是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苏董瞳仁震动，将消息火速发给董事会，那如虎退出十佬，必定是不下于张之维下山杀戮全性的大事，不知会引发多少风起云涌。

牧由混身发抖，恐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王蔼叹息：“年轻人呐！”

他倒是不觉的那如虎有什么问题，反而十分明智，无外乎四个字——自吞苦果。

敢上龙虎山挑战，输了就想轻飘飘离开，当龙虎山是什么？又当张怀丹是什么人？只是难免感慨，半辈子努力，葬送于一时冲动，真是悲哀。

“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陆瑾摇了摇头。

冲动也好，什么理由都好，输了就是输了，惨败就是惨败。

千年大派的声名，和一个佬的位置，这很公平。

……

张之维田晋中神色淡定。

……

那如虎依旧垂着头：“老天师，怀丹真人，请你们相信，我这段时间的行为，只在于一时冲动。”

心中苦涩难明，几时像这样低过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恍然发现，自己原来真是一个凡人。

张怀丹挥挥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如虎艰难站起，朝着张之维行了一礼，在一双双悸动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了龙虎山。

直到背影彻底消失，无数人目光交汇着，都是无言。

……

此番挑战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终究以那如虎惨败并且退出十佬收场，消息如同狂风过境，荡起无数波澜。

其中惋惜者有之，快意者有之，震动者有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两方交战，其中一方说出‘你力气不小’几个字，对方再好的脾气都要哇哇乱叫。

尤其是对待横炼异人，效果至少翻三倍。

……

山下。

那如豹带着一众吸古阁的心腹等待着。

临上山之际，那如虎让他们一行人留在这里，那如豹经过初时的愕然，倒也理解这样做的意义。

心中难免有些可惜的想法，倘若那如虎只是以个人的名义胜了，后续得到的好处会小上一些。

思绪不断，翘首以盼。旁边一名心腹略显不安：“三爷，二爷他真的能……”

那如豹回头一扫，一众心腹目光都微有些闪烁，这些人是吸古阁最坚实的班底，忠心上面不需要太多质疑。

可就算如此，龙虎山这样的庞然大物，张怀丹这样的盖世天骄，仅仅是闻其声名，就不免心生惶惶。

那如豹笑道：“二哥破关之后，这异人界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了，就算是张怀丹，也挡不住二哥的拳头！”

他语气肯定，声音振奋。

不管是不是真像他说得那样，至少这声音让一众心腹大为提气！

“没错，张怀丹的确是小绝顶，可二爷也是天下双杰之一，真要计较起来，张怀丹还是个后来者，二爷早就享誉异人界多年了，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嘛！”

众人喜笑颜开，看来都被说到了心坎里，惶惶之感散去良多。

“二爷必胜！”

不知谁振臂一呼，心腹们也跟着轻呼起来。

言语本来就有莫大的力量，足够坚定的语气，能瓦解人心中的犹豫。

众人的眼睛望着龙虎山的方向，好像要把这呼声传递上去，与那如虎同在。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胜呢？

天下双杰，铁拳无敌，以一己之力，硬生生闯入十佬之中，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就在这时，那如豹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众人的呼喊停了下来，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对吧，这才上去多久，就出结果了？’

那如豹心中一惊。

那如虎让他们留在山下没错，但不代表他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

龙虎山上观战的人中，不缺乏和吸古阁交好的门派，偷偷传递一点消息出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说起来，这段时间，不少中小型乃至大型的门派，都在暗地里和他接触过。

没办法，那如虎给天师府呈上挑战书的事情，实在是太炸裂了！

不少人都觉得这位那二爷吃错了药，不知天高地厚，但同样有另外一些人，认为此事十分振奋人心。

暗中接触过的那些人，基本都留下过暗示。

倘若那如虎能够得胜，他们就愿意依附在吸古阁之下，尊那如虎为大阁主！

那如虎没有表过态，那如豹却是热血沸腾。

吸古阁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因为那如虎的缘故统合在一起，到底是势力不强，和其他九佬背后的势力没有办法比。

而今只要二哥得胜，人心归附，鲸吞天下英杰，吸古阁不知会产生多大变化！

想着想着，那如虎都激动起来。

直到身边的心腹轻声呼唤：“三爷……”

那如豹回过神来，只见一众心腹失去了刚才振奋的神色，眼里都是忐忑不安。

那如豹深吸口气，忐忑之感较于众人还要多些。

‘二哥，你一定能赢！’

只要得胜，吸古阁必将爆发式增长，一跃成为异人界举足轻重的超级势力！

他那如豹的实力不如那如虎一根手指，天赋上面更是不如二哥一根毛，能够成为超大型势力的当家人，也算是另外一种成就自己的方式。

微微发颤的手拿出手机，上面的信息映入众人眼中。

那二爷一拳击溃天师第九亲传！】

“怎么回事？二爷不是挑战怀丹真人么？”

“天师府第九亲传，好像是荣山道长，倒是没见他出过手，但作为天师亲传，必定不弱。”

“竟然将之一击击溃，不愧是二爷！”

“二爷威风！”

虽然不是和张怀丹的战斗胜负，可那如虎的得胜，相当于让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真要论起来，怀丹真人是第十亲传呢！”

心腹们笑意盎然，那如豹也嘴角弯起。

话说这是什么情况，怀丹真人为什么没有迎战，天师府难道要用车轮战来对付二哥吗？

这岂不是说明，天师府认为怀丹真人没有得胜的把握，才用出这种有损声名的战术。

“怀丹真人不出手，难道是觉得不是二爷对手？”

有心腹也想到这里。

而此言一出，众人心跳的厉害，那样的话……

手机再次震动！

那二爷一拳击溃天师第四亲传！】

那如豹一愣，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心腹们也炸开了锅。

“第四亲传，焕金真人！居然，居然被二爷一拳击败了！”

“三爷，二爷他真的有如此威猛之姿吗？”

“只恨不在山上！”

众人瞠目结舌，第四亲传的焕金真人，和荣山道长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异人界的泰山北斗，不住在龙虎山，而是在各地管理正一道其他法脉！

这个层次的人，能被二爷一拳击败？

没有开玩笑吧！

作为吸古阁的中坚力量，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无所适从。

那如豹心中波澜不轻，神色平淡道：“不要大惊小怪。”

众人面面相觑，内心震动难以平息，同时，一股强烈的信心，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怀丹真人固然有小绝顶的声名，可天师第四亲传的份量何其之重，二爷这次估计……”

“二爷无敌！”

那如豹的唇角也不禁扬起，又有些羞愧：‘我没有太多修行上面的天赋，难怪二哥和丁嶋安惺惺相惜。’

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甚至无法理解那如虎具体的强大，真是有够难受的！

定定神，吸古阁膨胀为超大型势力，已是近在眼前！

手机再震。

怀丹真人没有出现，老天师要出手了！】

那如豹手一抖，差点尖叫出来！

“什么！”

“什么！！”

“还有这种事！”

众心腹只觉全身过电，颤抖不停。

那如豹鼻孔中喷出粗气，喘息着自言自语：“张怀丹，张怀丹难道慑于二哥之威，不敢应战，老天师，老天师如果出手的话……”

心腹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作为心腹，他们是知道的，那如虎有着远超其他人的实力。

可现在连败两位天师亲传，仍是有如梦似幻之感。

而当异人界声名鹊起的张怀丹都不敢撄其锋芒，需要老天师亲自下场的时候，这种梦幻之感占据了心湖。

“不会吧……”

喃喃之声犹如蚊蝇，那如豹猛地一个激灵！

如果真要老天师出手才能拿下二哥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如虎是老天师之下第一人！

我的天！

那如豹眼前都有些眩晕，今日过后……

他那点可怜巴巴的想象力，已经没办法想象出以后吸古阁的威风！

“二爷牛逼炸了！”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听着老天师的威名长大的，这是异人界活着的传说！

难以想象，那如虎已经站在了这般存在的面前！

“三爷，今天之后，我们吸古阁扛得住吗？”

甚至有心腹忧心忡忡。

“扛不住也要扛！”

那如豹攥紧手机，双目充血，老天师出手，二哥是否得胜已经不重要了。

他内心之中，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宣泄激昂之情！

古往今来。

能够将天师府作为垫脚石的人有几个？

又有几个人能够成功！

而今时今日，这个人出现了！

他的二哥！

那如虎！

他狂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三分，仍是有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虽然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但谁叫二哥那么强，连张怀丹都不敢应战，要怪就怪平时修行不够努力吧！话说踩着千年大派天师府上位的感觉，啧啧，真是……爽爆了！’

那如虎遏制不住扬起的嘴角，一众心腹也跟着畅想连连。

这时。

老天师没有出手，怀丹真人出现了。】

如有冰水当头泼下，众人畅想被无情打断，那如豹的脸上一僵。

“天师第九亲传和第四亲传都败在二哥手里，张怀丹就算有些名声，也挡不住二哥的拳头！”

众人下意识点头。

虽然没有亲自到场。

但可以预见，二爷神威无敌，势不可挡，老天师都差点亲自出手。

张怀丹呢？

原本都打算避战，但没想到二爷如此生猛，不得不仓促应战。

两者之间，胜负的天平早已倾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