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咄咄逼人的阵仗,以荣妃为首,像是高举着一副嘲笑的对联,朝我示威而来。
而细细品味她们当下不屑的眼神,我会意到自己脑门被贴了个“标签”。
破烂货。
唤雪僵立在我身侧,团着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作难状,而我只是莞尔一笑,照单全收地应上玉荣惠的挑衅。
“荣惠妹妹一语道破玄机。人人道‘旧不如新’,我看倒未必,毕竟新鲜玩意儿小气了些,中看不中用。”
从袖袋里摸出装核桃仁的小锦袋,我当着众人的面嚼上一块仁,便递在人前。
“核桃仁补脑,要不要尝一尝?皇上亲手剥的。”
顿时,一众宫中女眷如霜打的茄子,脸阵青阵白僵在原地,唯独我一人在那嚼得有滋有味。
终是一宫之主,宋小钰想来也输不起这个人,兑着干笑拂了拂我的手:“不用了,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们怕是无福消受,妹妹还是自个留着享用吧。”
“也是,不过是个解馋的碎嘴零食,想来各位姐妹宫中也不缺。”大方一笑,我撤回手间,见好就收地说到:“太皇太后此刻正在‘盎然轩’品茶,姐姐领着诸位姐妹过去请安正合适,淳元就不再叨扰。先行告辞。”
我微微一福身,便领着唤雪打道回府。
“好个嚣张跋扈的刁妇!”
对肩而过间,忽然当中冒出个挺刺耳的声音,我顿时定住身侧头一看,一张挺陌生的脸闯入我的视线。
“这位妹妹是?”走马观花地瞅了两眼,我目光又落回宋小钰身上:“恕我眼缘浅,这位妹妹我瞧着着实脸生。”
宋小钰代答上:“这是新晋的芷兰小主,小名娆娆,乃是当朝右大司马张骁膝下爱女,半月前得太皇太后寿宴上钦点入宫;妹妹养居芳华苑,自然是对她感到陌生。”
我轻笑上面:“原来是大司马的千金,幸会。”
右大司马张骁乃是外祖父一手提拔的心腹,他的女儿和宋小钰走得近,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看她对我的反应,似乎是敌意深深。
我问:“刚听得不太仔细,似乎芷兰小主刚才的话是在针对我?”
“没错,说得就是你。”
果然有将门之后的风采,张娆娆顶着一副傲慢无礼,朝我发难到。
张娆娆当众发难:“你在宫中的斑斑劣迹,我虽早有耳闻,但当做言过其实的碎料,听过就忘了;不想今日一见,你个小小的美人,竟在荣妃娘娘面前跋扈如此地步!娘娘心善能容,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若继续纵容你这般无尊无卑,藐视祖制,这北燕后宫岂有安宁一日?”
“我没有听错吧?”面对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娆娆,我藐视一笑:“妹妹这才进宫几日,就在这大放厥词地同我理论祖宗家法?抛不开这个不说,我李淳元究竟犯了何等罪名,值得妹妹在这愤愤不平。”
张娆娆振振有词:“以色惑君,扰乱朝纲,这还不值得众人口笔诛伐?”
“芷兰小主,药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
我冷声打断张娆娆,反问到。
“若论美色,这环肥燕瘦的后宫中,比我李淳元出类拔萃之人大有人在;若论蛊惑,在场诸位,哪位不是技高一筹,手腕了得。芷兰小主,后宫本来就是个争奇斗艳的地方,女人若没了颜与惑这点资本,拿什么讨得圣心?”
张娆娆娇颜浮怒:“无耻狐媚子,你以为人人如你这般手段下作,争宠祸乱宫闱?身后后宫女子,当养德蓄涵,婉和仁孝为则,方是本分!”
“哦,那我估摸着芷兰小主进错了地方。”
瞧着争辩得面红耳赤的张娆娆,我提醒到:“与其这般含蓄的巴望着皇上垂青,小主当初还不如向太皇太后求个懿旨,去昭德殿做个御前侍书女官,这样或许有一天,皇上能欣赏你的德馨兼备。但可惜你现进了这深宫大院,若还这般天真,不知收敛,那你只能去冷宫呆着,和那帮疯女人谈你的涵养经了。”
“你!!”
这姑娘不仅脾气躁,而且手脚也不安分,口舌争不过,竟不知分寸地动起手来。
然,她的推搪还没挨着我人,唤雪已经稳稳地为我挡下了。
我反讥到:“就你这点耐心,宋家怎么会选中你?”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不足为惧,我再次好意点醒上。
“大树底下是好乘凉,但别忘了,自己可能不是来享福的,而是供养别人的花肥。姐姐,如今代行帝后之责,掌管六宫,芷兰小主跟在你身边,这脾气怕是要好生约束着。”
该说的说尽,可似乎这丫头,还未能琢磨出点自个悟性。
她再斥:“以色惑君,焉能长久!”
我冷道:“等哪天你能爬上龙榻,承得圣宠,再来同我理论长久与否吧。”
转身留下个清寰的背影,我去的毫无眷恋。
而这张娆娆,不过是宋小钰身边养着的一条狗,若不长点心眼,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指望了。
回到芳华苑,口干舌燥的我刚接过小梅的一碗茶,就听到她回禀到。
“主子,玄冥侍卫已在花厅候了多时。”
玄冥回来了?
大概是消息来得太陡然,烫了下舌头的我猛吸口凉气,捏着糊声催到。
“快让他进来。”
一口茶水的时间,身着青袍的玄冥脚步生风地走进来,半叩在我跟前请安。
“属下参见主子。”
“快起来回话。”在榻上盘了腿,我又急问到:“可打探到?”
玄冥道:“幸不辱命,属下已打探到严公的行踪。”
我骤然一喜:“严公人现在何处?”
“徽州,封昱郡。”
“封昱郡?!”
我细想了片刻,这不是大历和北燕接壤的南陲小郡县,师公怎么会在那?
我又问:“他老人家身子骨可还好?”
“身子骨依旧健朗。如今严公退隐田园,定居在封昱郡一个叫‘洛家寨’的小村子里,还做个了闲散私塾夫子,时不时教导村子里的孩童们识文断字。”
一个安心未稳,又涌起个不安。
“你的人没惊动严公吧?”
“主子放心,属下的人只是远远的盯着,不曾打搅到严公。”
“那就好。”
松了口气,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不过此时,玄冥又添了个新动向。
他道:“主子,我在回燕都途中还收到个的线报,说大历当今皇后顾莹,昨日在宫中游园时被只黑猫所惊,不慎滚落假山小产。”
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我额角一抽。
当初对慕容曜夸下的海口,竟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