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怒火
距离刘霄闻离去,已过数月,洛青中清冷几分。
许玄踏出大殿,今日出关,他遥望向洛青东南边缘一峰,正是梁雍所在之地。
他本在闭关,忽觉东南方位有一股凶怒之气冲来,冲撞不已,火气升腾,硝硫弥散,当即明白,是梁雍将要突破。
他驾起雷光,直奔东南,落到那峰上,洞府之中,传来阵阵轰鸣,动摇阵法。
许玄动用法力,牵来些云气,遮掩几分异象,可梁雍直接破关而出,周身黑火熊熊,焰尖吞吐,空气爆响。
那火势极凶,若发怒一般,四处冲激,接连炸响,洞府垮塌。
随着梁雍气息逐渐收敛,仙基稳定,这动静也止住,再度看去,黑灰之火化为一宝轮,悬于他身后,缓缓旋转。
梁雍轻叱一声,身形一长,足有二人之高,肤色青黑,赤发鬼面,四臂长舒,二蛇缠腰,这模样恐怖与威严并存,极为摄人。
只是梁雍显然坚持不了多久,瞬息又恢复原样,许玄随风落下,笑道:
“恭贺梁护法,成就仙基。”
这是件喜事,梁雍极擅斗法,如今修成仙基,有他看护山门,许玄就算暂时离去,也不怕他人来犯。
梁雍亦是面有喜色,催动起仙基来,那黑火涌出,震慑心神,寻常人见之,不由得生出怒气来。
“梁护法修成的是何仙基,变化倒是多。”
梁雍嘿笑一声,随手一挥,法力涌动,将原本垮塌的洞府撑起,两人御风而上。
“我修的是怒非观】,炼的是一口怒火,观的是自身毒传来的非天之相,有变化之能。”
见许玄不解,梁雍便继续解释道:
“佛说六道,正有非天一道,亦称修罗,是三善道之一,「至火」这道统仙释都有涉及,因而有这般变化。”
“东海有一脉唤作混元殿】,是「至火」正统之一,这家便持的是仙修之法,我修行的功法却是糅合仙释。”
许玄点头,他早有听闻,「至火」这道统亲近东海龙属,不想梁雍所修功法还有这般来历。
“梁护法突破筑基,实在是门中喜事,这几日且先巩固修为。”
言毕,许玄取出些灵物资粮,都是些巩固修为的,正合梁雍动用,对方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沉思少时,许玄取出一法器来,上下二盘,通体血色,正是子母血河】,此刻闪烁着血光。
见着此物,梁雍眼神一亮,低低道:
“可有血河门余孽的消息了?”
许玄远转这法器,灌输血气,圆盘上一点血色升起,遥遥指向大景原方向。
“这法器近日有感,对方又显露踪迹,正在原上,遥遥感应,竟然也突破筑基。”
“感应若被人阻挡,我却锁定不了此人具体方位。”
许玄已经有些猜测,这血河门余孽竟然不远逃,而是藏身原上,突破筑基,恐怕是得了哪家的庇护。
柳家,段家还是朱家?
许玄心中疑惑,这血河门余孽涉及筑基丹的炼法,确实紧要。
梁雍虽然筑基,可对那余孽的兴趣不减,此时沉声道:
“既然筑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到时再去寻他。”
许玄看向梁雍,不知他有什么执念,这般针对这余孽,低声问道:
“梁护法可是和这血河门有什么纠葛?”
说及此处,梁雍神色稍变,阴沉几分,黑火腾起,冷冷道:
“梅斋里我喜欢的一女子,就是被此人杀的,这也是我当初寻他的缘由。”
“他娘的,这人要是落到我手里,一定要好生炮制。”
许玄见此,只低低道:
“原上筑基频现,恐怕有大的变故,到时此人必然会露出马脚,你我一举拿下就是。”
梁雍点头,两人此时正位于洛青之上,站在云端,向下看去。
“说来,樊青竹什么时候准备突破?”
梁雍忽地开口,神色有些奇怪,看向许玄。
“樊供奉前些日子开始闭关,她把握不够,不敢直接突破,去原上求了枚血丹来。”
许玄看向樊青竹闭关的峰头,低声回道,梁雍听及此,叹了一气,只道:
“这类血丹效用不足,还会污浊内景,我等修成仙基,就是要不断完善内景玄象】,积攒修为,她服了血气炼的筑基丹,之后想有进境,可就难了。”
梁雍忽地转头看来,低低道:
“掌门,你可要跟我说实话,她可找了你?”
“什么?”
许玄神色疑惑,看了过来,不知梁雍在说什么,这疤脸汉子却嘿笑一声,低低道:
“我和她都是自北边逃难来的,在天水就相识几分,她出身长云门,修行的功法我却是了解些。”
“至成怒火,化落欲水,她当初在我闭关前就欲寻我双修,叫我拒了,难道未寻掌门?”许玄正色,他哪里知道这樊青竹和梁雍之间的事,只道:
“梁护法莫要妄言,我可未同樊供奉有什么纠葛。”
“倒是梁护法,怎就拒了人家,难道心有所属?”
许玄有些好奇,梁雍可是荤素不忌,怎就拒了樊青竹?
“男女之间,鱼水之欢当然可随意,但这等双修,房中术之类,可千万不能低估。”
“一不留神,自家修为都给别人做嫁衣,掌门,这事可千万要记住了,出门在外,裤裆可紧可松,要看准时机。”
梁雍已经勾上许玄肩膀,一副过来人模样,许玄无言,只催促这位梁护法速速去稳固修为。
——
离国中部,巫南东边,江阳郡。
一小小舟子在水上飘着,顺流而下,船公乘着杆子,两岸是些茂盛的水草,几只白鹅在其间走动。
这舟吃水较浅,上覆乌蓬,舟上静静坐着二人,一人是书生模样,眉有忧色,一人背剑,着一身玄黑劲装,神情平淡。
这条河是漓水支流,水清浪平,鱼虾缓缓在舟边游动。
天朗气清,正是好时节,可两岸荒凉,沿河望去,少有人烟,不少地方燃着山火。
“老人家,这地方打过仗,可是辽人来过?”
白衣书生先行开口,看向两岸,眉有忧色,那船公已是白发苍苍,佝偻着背,听了此言,脸上显出几分不忿来。
“辽人,哪里来的辽人?这地方的仙家打仗,叫那群蛮子闯来,祸祸我们百姓。”
“狗屁仙家,年年收税,遇到事情一点用处也无,后生,你说是不是?”
白衣书生面色有些尴尬,看向一旁背剑的人,低低道:
“也要看是什么门派,也有正道”
“狗屁。”
那船公回首,嗤笑道:
“什么正道,都是些自百姓身上割肉的,我看都一样。”
“可惜当今圣上为奸人所弊,早就该把这些仙家都杀尽了,朝廷来主事才对。”
那白衣书生闻言,只缓缓道:
“可是有明君,也有暴君,朝廷也不是永无错处的。”
船公似乎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可一细想,又觉头疼,便撑着杆子,笑道:
“跟我个船公说这些作甚,你们这帮书生,就爱谈这些虚头巴脑的,让你杀只鸡怕是都手软。”
“我看你年纪也到了,怎的,找到媳妇了?”
“自是找到了,正要去见她。”
白衣书生面色柔和几分,轻声回道。
“看来是个好婆娘,把你迷成这样。”
船公嘿笑一声,看向这白衣书生,一旁背剑的那位则一直在闭目养神,并不言语。
“好了,前面就到我住的地界了,就不送你们了,我家有些土酿,你们两个要是不急,可以来陪我喝几盅。”
白衣书生摇头,低低道: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怕是没这个闲暇,谢过您老美意。”
船公点头,继续撑船向前,很快来到一处渡口旁,岸边隐隐能看见一村落,零零散散立着些房屋。
“到了。”
这船公比划起手势,示意付钱,那白衣书生想了想,取出一锭纹银来,这老人家谈吐有趣,他想着多给些。
只是那船公却未接,而是怔怔看向岸边村落,那里情况不对,似乎有什么变故。
哭喊、怒骂之声传来,伴着极为粗野的笑声,女人的哀嚎响彻岸边,虎豹嘶吼,一连串的蛮语传来,夹杂着离国官话,说的是些奉承之语。
“蛮子来了!”
这船公面色顷刻变得煞白,看都未看锭纹银,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就要下船,冲向那村落中。
白衣书生,张羽却拉住了他,只道:
“莫要冲动!”
这老船公不知自何处生出的勇力来,竟然挣脱了张羽,吼道:
“我孙女还在家中!”
张羽却是指了指身旁,示意对方看去,那背剑之人身影早已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远处的村落中忽地传来一阵夹杂着疑惑的怒骂,蛮人的喊杀,求饶之声响起,剑鸣之声不绝,仅仅过去十来息,一切归于平静。
背剑的男子自村落中走出,右手握剑,那柄法剑上赤火流转,散着摄人的气机,他左臂环抱着一堪堪八岁的女孩,穿着粗布麻衣,正哭个不停。
刘霄闻轻振法剑,赤火涌出,将血污焚尽,他看向怀中女童,低低道:
“无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