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扶尘
恒光轻颤,明镜般的剑身上金阳煌煌,出于云海。
许玄面上生寒,握紧剑身,骨节发白,几乎要就要触及之后真相,气海中雷光汹涌,他想起师父身陨时景象,以及将那枚血丹交予自己的筑基。
朱虞城似乎起了兴趣,看向这个后辈,沉声道:
“你师父想将一切遮掩,免得你因仇蒙蔽,又卷入这因果来。”
“陈家缄口,我却想要说清,要让你恨得明白,恨得清醒,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你今日听了,或许就是日后祸患开端,落得身死门灭亦是正常,你可想好?”
许玄未曾有一分一毫犹豫,沉声道:
“我已明白,还望前辈解惑。”
朱虞城朗声而笑,周身元磁之光波动不止,周围轻重变化,让许玄身形不稳。
“你既修成剑炁,可知道剑脉一说?”
许玄心思一沉,他自然知道,自家传承,就可归于奉玄剑脉】,所参悟的两道剑意,一道是恒光真君所留,一道是师父成就,皆是出于这一脉。
可若真是问他,因何划分,他却不知其中缘由,当下便回道:
“听闻过这说法,只是不知和寻常门派传承有何区别?”
殿外忽地平地卷起旋风来,遥遥有雷声响起,似是要下雨一般。
“所谓剑脉,皆是上古剑仙所留,如今有剑意的修士,世人为表尊敬也称剑仙,上古之时,大神通者行走尘世,所谓剑仙,便是对金丹一级的尊称,紫府都难承这名号。”
“剑道在大罗之中自有成就,便是剑意威势来源,剑脉划分,由剑道决定,不依人意而变,祂说你归属哪一道,你便是哪一道。”
“这道途极为特殊,你可知金丹亦有分别?”
许玄凝神听着,他先前自天陀口中有过了解,但还是不甚明白,此时只道:
“听闻有果位、尊位和从位之分,个中区别,我却不知。”
朱虞城点头,此时声音沉沉,继续说道:
“这些玄妙,都是仙门道藏才有,你若真让我讲个详细,我却难说。所谓剑脉,便是上应着金丹位次,剑道极为特殊,达者为先,以道力,剑意论处,各凭本事。”
“这一道极为包容,既能让别道真君转入,也可直接来求,甚至还有真正的仙人兼位,可门槛也极高,无剑意便不得成,最昌盛时甚至力压九炁,水火难抵。”
“所谓剑炁斩灭入微,绝气机,断水火,便是自此而始。”
许玄此时缓缓开口道:
“我观和空剑门,正是归属一道剑脉。”
朱虞城凝神看来,面上古井无波,沉声道:
“正是,若论古时剑脉,越绝】、纯阳】等等,都是名号极为响亮的,而你家正是归属奉玄】一脉。”
“本来传承都绝了,上面也不认,偏偏出个温扶风,硬生生接上,若是真个来论,你门这等破落至极的,哪里能算这一脉传承。”
“这道剑脉归属奉玄宫,其中最后一位真君前往天外诛魔,再无回应,因而衰亡,遭人清算,死的干净。分出的两支,借着助蜀帝一统天下,鼎立社稷之功,划清界限保了下来。”
许玄越听越觉得心惊,恒光剑鸣不止,扰动思绪,听着朱虞城的话语。
“离国七宗,如今走动最多的,当是太真、扶尘二宗,和帝家关系极近,你师父身死,正是扶尘仙宗的真人下令。”
“至于个中缘由,我不甚清楚,只知道和奉玄】这一剑脉关系深远。”
许玄轻呼一气,只低低道:
“我明白了,谢过前辈。”
朱虞城不欲多言,显然是觉得说的已经足够,便道:
“巫荒周边九座灵山,北边的四座不可碰,已经有大人定下用处,剩下的倒是可去抢一抢,几个巫人散修,你应能对付。”
“走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处断,是你自己的事。”
许玄再次谢过,心中沉郁,就此驾雷离去。
朱虞城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粹然的香火金气自四周涌出,隐隐有一尊金身显化在他身后,为仙将装束,执一大旗,上书:
“天元仙将,禀德行运】”
自某处涌来的香火金气尽数落于这具金身中,朱虞城默默感受着体内变化,交错扭结的仙基逐渐有崩解之兆,逐渐化为纯正的元磁之意,不拘于所谓玄象】。
他年岁颇大,修为高深看不出老态,此时起身,却散去平日的威势,真若一名老人,背影显得孤零零的。
只是这般情态很快自朱虞城身上散去,他面上重新显的冷厉威严,静静看着远方。
许玄离开崇希山,行至云端,遥遥看向远方。
先前朱虞城所言,让他心中郁结,此时想起,仍不免心惊。
‘扶尘宗,确实是在北地。’
他默默思索,却对于这家并无多少了解,甚至修行的是何道途,有无金丹在都是一概不知。
‘若想了解,恐怕只能自洞渊之中得来消息了。’
稍稍回神,他专注起眼前之事来,即使心中有恨,可这目标太高太远,让许玄只能深藏心底,保持沉默。看向天殛山方向,许玄已经得来消息,占据此山之人,名为枢蠢,是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几近圆满。
北边的四座灵山果然已经被同一伙人占下,皆是穿着离国服饰,分明不是蛮人,四座灵山以阵法连为一体,威势惊人。
许玄默默揣测这一伙人来历,朱家都说不要招惹,恐怕有紫府背景,对方却只占下北边四山,也未搬走,不知为何。
如今还剩下四座灵山可去争抢,天殛、碧野、宴明和光崖,观中要天殛,柳家要碧野,段家定下光崖。
三家却定好,先一道先占下宴明山,此山位于枢机位置,若是拿下,便可阻隔这些巫人,进而逐个击破。
‘这几家的蛮人也不再争斗,恐怕也早已通气,欲要联手。’
看向宴明山位置,果然阵法布置最密,驻扎人手最多,显然是早有防备。
按照打探,这些巫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当是枢蠢,筑基后期,几近圆满,更有件厉害法器,需要防备。
当下许玄驾雷离去,如今便可准备攻山一事,只要占下宴明,三家合力,对方难挡。
——
北地,云乡府。
天云高悬,孤烟直上,一片塞上风光。
一样貌儒雅的白袍文士,正在闭目养神,倒骑着一匹瘦小的青色毛驴,缓缓向着南边走来。
他气度脱略,腰间随意佩着一柄鎏金宝剑,鞘上刻着北斗星位,天枢忽明忽暗,隐于漫天风沙中。
远方就是辽人的大军,浩浩汤汤,本在此结阵,遥遥得信,见着此人来,早早开关,更严令去相扰这人,数万军士皆都噤声。
即将走出这边关,这文士忽地像是想起什么,遥遥冲着边军一挥手,掷了一物过来。
领头的将领皆是筑基,此时见着那物件飞来,一个个都惊惶不已,可却未曾妄动,约束起下方的军士来。
待到那物件落地,正好停在为首的大将身前,是一锦囊,内装灵石,数量刚好是过关所需,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名白衣文士见着众多军士这般疑神疑鬼的动作,朗声而笑,拍了拍座下毛驴,一路向着南边行去。
关外,早早静候着一女,眉目英气,背着一柄沉凝若水的古剑,腰间佩着柄羊角匕首,毫不掩饰来意,直直看向面前之人。
白衣文士下来,极为爱惜的抚了抚这毛驴,转而看向眼前的女子,气度儒雅,沉声道:
“你是得了金煞犼】的消息,要来阻我?”
“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你不是我对手,莫要平白折了性命。”
容貌英丽的女子上前,眉眼一转,只低低道:
“此行来此,是奉扶尘仙宗之命,要来阻你一阻,泄一泄你的气势,以防你收持不住,祸及百姓。”
她缓缓拔出背后之剑,剑身松纹冰理,阳文阴缦,伴着螭龙首的剑格,清光流转,直指对方。
白袍文士神色柔和,看向对方手中法剑,剑上古时水】三字极为显眼,他并未拔剑,笑道:
“你很特殊,我在辽国见过一人,和你相似,但不如你,叫我杀了。”
道上的女子神情未变,依旧平淡,低低道:
“精精儿叫你杀了,也算他倒霉,办事不利。”
白衣文士目光看来,似是在惋惜,渐渐将手搭在配剑之上,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渐渐生发而出,他此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下方的女子面上终有些笑意,秀眉一挑,随意挥下手中法剑,笑道:
“称我隐娘即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言毕,名为隐娘的女子法剑上挑,并无任何剑气、剑意在,她笑道:
“我不通什么剑道,只借着施法,倒是想看看你的剑意如何?”
“你很快就会明白。”
白袍文士依旧未曾拔剑,笑呵呵看着眼前之人一举一动。
两人极有默契的一起出手,胜负仅在一瞬之间就决出。
远方驻守的将士先是遥遥见一道若白练的剑光显化,冲天而起,变化极多,地水风火随行,搅得大漠上风沙一滞。
一道金色神雷却好似早已在空中等着,瞬息落下,便见雷光漫天,若平地升起一轮大日来。
关外的两人静止不动,白袍文士剑身仅出鞘一寸,前方的隐娘却是轰然倒地,气势一落千丈。
她并未身死,此时浑身流出墨色的血来,短短一瞬,仙基已经让对方斩了近千次,此时还活着,当真是奇迹。
此时隐娘顾不得身上伤势,面上血流不止,嘴角却有笑意,朗声道:
“后发先至,几近因果,确实厉害。”
白袍文士神色平平,并未继续动手,骑上一旁瘦小的毛驴,继续向着南边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