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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众相

温暖的水液包裹住法躯和意识,许玄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白光。

渐渐能听见声音,人们在走动,男女笑着交谈,模糊不清。

“是个男孩。”

这声音响起之后,一切消散,他的意识回归,仍在湖水之中下沉。

“是前生。”

许玄心中有感,他依然是他,但变化莫测的轮回之水却包裹着他,将他拖入更沉、更深之地,心神再度沉下,来到另外一处。

眼前是无垠、冰冷的寒海,散着莹光的冰川立在极远处,天光黯淡,紫色震雷生发于海上,冲入天际,而又复归,循环不变。

许玄身着服紫绛仙袍,七曜华冠熠熠,此时立身于震雷循环的极点,身旁有大泽雷龙,混沌神人、虹马雷车、天鼓夔音诸象显化。

无数目光注视过来,他神色坦然,默默注视这片天地,开口,是一清越的男子之声。

“上洊】,今日于北海求金,广邀诸道,以来观礼。”

黑白二气轮转的灵剑被召来,阴阳相激,一缕玄青之气转易其中,震雷即出。

浩大、无穷的记忆和历史向许玄覆盖而来,他这短短的一生根本不足以相抗,一切都若既定一般,一点点将他本身存在抹去。

许玄逐渐开始接受,自己不过是转世之身,蒙昧已破,今生种种,不过是一粒尘、一缕烟,他所爱所恨都不值一提。

山门、师父、仇恨、道侣,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渐渐消散,浩瀚无边的历史和记忆将他淹没,他甚至感到在无穷高处,天下震雷之枢机,正在呼唤他。

“上洊】转世为我。”

这念头一起,无边清气涌来,白玉仙碑镇压,将这些景象彻底震破,许玄回神,心中发寒,湖水继续拖着他下沉,仙光腾腾,刺目至极。

这一次似乎到了极限,许玄再度睁眼,所见是茫茫的混沌之气,有生灵自其中走出,落入这片古史,而后一切消散。

虚幻、通透的湖水在仙光映照下变化不断,渐渐托举着许玄向上,他的意识再度沉入。

睁眼,寒雪飘飘,他叫冻得发颤,耳边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声,手冻得僵硬,正抬着什么。

“小子,抬稳些。”

旁边的人厉声喝道,他睁开眼来,重新回到少年时光,正在帮人抬尸,伏血山刚刚被破,他还未曾修道。

身上衣服单薄,冻得嘴唇发紫,他稳住身形,帮着托举起那具沉重的尸身来,漫天风雪落下,许玄心中却一点点升起些期盼。

他在等人,等师父来。

等了许久,无人过来,气海中空空,所谓的仙碑早已不见,天上不时有流光掠过,白岗的村人们纷纷下拜,齐齐谢过仙人。

许玄极力远眺,想看见师父的身影,但风雪太大,冻得他身上发僵。

身后有人来了,是一庄稼汉子,面上晒得紫黑,拍拍他说道:

“你这娃,干完活,村里摆席赶紧去啊,傻站着干啥哩?”

许玄转身,见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刘升水,他见许玄在此呆呆站着,放心不下,前来看看。

“升水叔,我没事。”

“咋了,冻得脑袋傻了,这几天冷,你就去我家先住着,帮我看牲口,可别想一直赖着,开春就给我走人。”

许玄摇头不言,静静站着,让这汉子有些着急。

风雪一停,天色稍明,似乎有个身影在村口一闪而逝,剑光映来,让许玄呼吸一窒。

“叔,你回去吧,我有事。”

许玄冻僵的双腿重新迅速摆动起来,全身的血都热了,向外奔去,身后的刘升水想追上来,却拧伤了腰,只得立在原地。

“外面能冻死人,你做啥去!”

刘升水见着这后辈疯了,忙呼唤着。

“求仙问道。”

许玄笑着回道,声音充满少年人的意气,向着漫天风雪中奔去。

他跑的越来越快,每一步都踏在冻得坚实的冻土上,此时天色渐渐黑暗,失去方向、光亮,许玄只是凭借记忆,向着洛青而去。

身上的血越来越热,他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为霜雪,而后整个人一头倒下。

洛青还在很远的地方,对在云端御风的修士来讲,这点路程,一瞬就到,但对一十来岁的少年,实在是太远。

应该更有谋划,更有耐心才对,没有仙碑,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许玄缓缓撑起身子来,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四肢,只是向着寒风中高声呼喊:

“师父,师父!”

这是徒劳,他应该明白,这一世他和师父见都未见过,这般呼喊又有何用?

漫天风雪一止,寒夜中升起煌煌金阳,身着玄黑道袍,长眉善目的道人自夜空落下,温暖的法力将许玄环绕起。

“你在喊我?”

对方古拙的脸上多了些笑意,背上的八方古剑在夜色中散着明光,照亮四周。

玄镜照下,映出许玄的灵根来,并无两道篆文的加持,堪堪六寸。

“资质尚可,走,随我入山。”

这是真正重生,还是一场幻梦,许玄不知,只是由眼前之人带着,向熟悉的洛青而去。

没有仙碑,没有天陀,许玄记忆中的各类法术、篆文的加持,皆都无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依然勤勤恳恳,全身心投入剑道之中,这是他唯一握的住的东西。温扶风对这个弟子颇为满意,但也并未给予太重的期望和压力,六寸灵根,恐怕筑基都难。

日复一日,直到温思安出生,许玄才真正记起师母】,对方面容依旧模糊,抱着一婴儿,笑着说:

“玄儿,你有师妹了。”

许玄看去,那个孩子面色红润,以锦布包着,眼神明亮,灵气充裕,唯独下身.

他目光落去,在锦布下的不是新生儿的腿脚,而是遍生细密白鳞的龙蛇半躯,散着莹光,正如伏易躯】所描述的一般。

某种力量隐去温思安的异样,直到她渐渐生出腿脚,走上地来,许玄还是记不清她母亲的容貌,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逐渐消去,再也不见这位师母,周围人都未察觉。

许玄开始拼命练剑,几乎无人知道,师门强盛,为何这位真传要一次次不顾性命,去和妖物搏杀。

每次身死,都会重复这过程,许玄已经不知有多少次自轮回中重来,他越发沉心于剑道之中,即使没有仙碑,他也不断行进,走的极远。

直到有一天,凌厉的剑气自发生出,随心而动,甚至比上一世悟出的还早!

再之后就是血与火,将青巍七山乃至大景原席卷,师父不见,整座山门在群妖呼啸中化为地狱,仅剩几人活下。

“现在,我们来重建山门。”

一片废墟中,许玄声音坚定,看向身旁的王栖云和温思安。

“即日起,我任掌门。”

他握住恒光,剑光洒落,将过往的纷乱尽数斩断,带着身边人向渺远、不可测的未来走去。

只有剑,仅有剑,师父留下的剑道是他唯一能依仗的事物,没有什么五品法术、强横体魄,他将一切都倾注在剑道之上。

黑风谷、莲寺、巫荒等等,依仗着先知的记忆,他还是数次死去,重新自轮回之中走来,却也自《冲阳剑解中却悟出更隐秘的传承,是师父留下的化炁之法。

伏易剑炁记要】,龙蛇变化,阴阳化易,是古代圣人所留,只差奉玄化炁妙法】一线。

他每次轮回都迅速悟出剑炁,快上不少,但唯有同左河默相争相杀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不论输赢,最终都是被炼成一柄巫道灵剑。

恒光】真君没有显化!

无论他如何挣扎,最多也就是两人一道失去性命,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许玄已经忘记自己如何而来,沉浸在一次次轮回之中,难以走出,神智自我渐渐消磨,几乎要融化在这片虚幻的轮回之水中,再也无法归来。

最后一次将击败左河默,他的心神越发浑浊,自我难以保持,静静等着最后一刻来临,再也走不出这轮回之水。

“许玄,给我醒来。”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语气急切,越过无穷轮回。

“谁?”

天外的那道奉玄剑炁】已经自太虚中行来,左河默昏死在地,许玄却被摄起,即将化作一柄灰白的灵剑。

一切静止,恒光】真君未至,但有六道轮回盘显化,古佛立于天轮中心,业力果报循环不断,将所有的轮回贯穿,凝炼为一体,许玄的真我自这茫茫轮回中走出,遇劫不坠。

无边血飘起,曼陀罗神纹将他牢牢锁住,他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的,高声呼道:

“天陀!”

素白玄光贯彻,日月辰三景变化,最终演为混洞,将他召回。

心神似乎回归,来到一片和气海内景相似之地,雷泽广袤,一株雷树参天立着,直入云海,但那雷龙、神人和劫池都已不见。

自雷泽之中,另有模糊人形显化,皆是许玄样貌,他凝神看去,隐有感应,是所谓后世】

有的身绕劫雷,已是雷宫仙将模样,剑上雷火交转,性命同散着终结、消亡之气的仙光相连,不复自由。

亦有龙气森严者,显出原形,为墨灰蛟龙,驱雷掣电,彻底化龙,玄阴之光照耀,旁有一赤红神鸦,落于龙首,静静停着。

有人身怀数道剑炁,变化不断,各不类同,上方高悬着黑白剑匣,操纵他人剑意,以术近道,杀力恐怖。

还有的踏着紫雷,身旁有混沌光散发,也是许玄,此时已经彻底化为另外一种生灵,接受所谓转世。

甚至还有修成丙火、壬水等等的,皆是许玄,种种可能,尽数显化。

天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从未这般认真过,又带着些期待和担忧,沉声道:

“现在,我要你斩尽这些错误的后世,只留当下一种可能,做的到吗?”

许玄轻吐一气,身上法器都不见,仅余一柄丹霆】,仙基震动,他看向前方道道人影,只是一笑。

“你看着就是。”

丹霆】从银色到玄黑,再到白耀,如今重新变化,玄黑剑身为底,有紫绛和皓白的雷纹显化,北斗刻于其上,天罡位明。

剑灵显化,雷隼变为通体玄黑,有震社二雷萦绕的天鹏之形,刻于剑柄上。

许玄握住,剑指前方,诸多人影缓缓看来。

雄浑高远的意境萦绕于法剑之上,合震雷循环往复,出于极点的正意,若荒荒天云,寥寥长风,横绝于此。

超以象外,至大不可限制,得其环中,理之圆足混成无缺,许玄贯通轮回,已经立身于剑道的顶点。

剑意。

他含笑出剑,同众多来生,所谓的可能性杀在一处,紫雷轰鸣,剑意巡天,将浩渺无际的大泽斩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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