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约定百年
铁木真听得帐外一片嘈杂,神色顿时一凛。
“博尔术,快去看看!”
博尔术掀帘而出,只见方才还威风凛凛的三千精兵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不远处,一道黑影正飞掠而来,那速度竟比最神骏的战马还快。
“保护大汗!”
他心头大骇,高声疾呼。
只可惜帐外已再无人能动,只剩下他和先前留守帐中的六名侍卫。
博尔术戎马一生,自然算是一员骁将,威猛之名,勇冠三军。
可战场毕竟不比江湖,论起贴身缠斗,他连黄河四鬼都不如,又如何能是顾平安一合之敌。
眼见身影袭来,博尔术牙关紧咬,全力一刀横劈。
顾平安身形宛如鬼魅,只一个侧身便轻易闪过,霎时消失在他视线中。
“小心!”
“身后!”
六名侍卫齐声惊呼,博尔术还想反身出刀,却只觉颈上一麻,登时天旋地转,重重栽倒。
这还是顾平安留手,否则只这一掌,便已取了他性命。
其余六人都是忠心耿耿,明知不敌,却也都举刀杀来。
只勉强坚持了三息,便齐齐躺在了地上。
顾平安也不耽搁,掀帘而入,只听“铮铮”几声,迎面三支金镞箭连珠而发,破空袭来。
铁木真倒也没坐以待毙,抢在他进门一瞬挽弓袭击。
这三箭角度刁钻,劲道十足,足可见成吉思汗箭法精深。
奈何顾平安何等武艺,袍袖一挥,便将三支箭悉数卸下,紧跟着旋身抖腕,又将箭原路甩回。
“笃!”
三支箭几乎是擦着铁木真两鬓和头顶飞过,狠狠钉在他身后石柱上,几乎分秒不差,只发出一声响动。
铁木真只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一时满心惊惧,冷汗涔涔而下。
“大汗好箭法。”顾平安淡淡一笑。
“你整整三千精锐勇士你是如何做到的?”
顾平安也不隐瞒,从怀中取出瓷瓶,轻轻抛起又接住。
“大汗既灭了西夏,可曾听闻‘悲酥清风’之名?”
“悲酥清风?!”铁木真一惊,“那奇毒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当初速不台给牛诚、庞忠的蒙汗药,便是以悲酥清风残方研制的替代品,铁木真自然知道。
“西夏一品堂没落已久,毒方失传也正常,不过好巧不巧,我却是知晓。”
铁木真心中不忿,冷声喝问:“下毒这等卑鄙手段,岂是大丈夫所为?”
“我今日这法子,本是为免这三千勇士白白丧命而已,大汗莫不是以为,我只有这一招吧?”
顾平安丝毫不以为忤,神色淡然,轻声反问。
“我前几日纵横数万军中,连擒术赤和窝阔台,区区三千步卒,又怎奈何得了我?”
他当时固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此刻说来,却由不得铁木真不信。
“若大汗不信我有这本事,咱们不妨再赌一次?只不过那时死伤多少,却是难说了。”
顾平安只是欲擒故纵,神色却丝毫不变,嘴角还挂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铁木真心中天人交战,脸色一片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是你赢了,不必再赌了。”
短短一句话说完,他重重坐下,背脊微弯,整个人都似乎苍老了几分。
“照我们的赌约.”
顾平安话只说了一半,又抬头看去。铁木真长叹一声,满脸落寞:“罢了,我铁木真说话算数,半年之内自金国撤兵,向西进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汗倒也不必如此遗憾。”
“顾少侠,你三日前所说,是否全无半点虚言?”
“如假包换。”
“好!我便信你!”
铁木真再度抬头,目光如炬。
“长生天为证!我铁木真撤兵之后,蒙古大军一路西征,百年之内,绝不踏入中土半步!”
“大汗果然爽快!”
顾平安满意点头,自怀中取出装解药的瓷瓶,挥手丢去。
艳阳破云而出,倾洒而下,天空被雪水洗濯得分外湛蓝,澄澈如镜。
远处的山峦银装素裹,雪原之上,四人并辔缓行。
郭靖望向蜿蜒曲折的冰河,心中略有几分空荡荡的,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顾兄弟,多谢你”
他不擅言辞,语气却恳切。
顾平安笑着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谢来谢去,你若真有心,就好好习练兵法,早日让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一定!”
这时,一声熟悉的雕鸣响起,众人抬头,便见一对白雕掠空而来。
白雕目力极佳,远远认出郭靖,欢鸣一声,敛翼落下。
郭靖轻抚双雕翎羽,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雌雕轻啼,头朝北方,似乎在示意他向回看。
十余骑自营中奔出,踏雪而来,郭靖抬眸眺望,很快便认出是拖雷追来。
四人稍作等候,拖雷快马加鞭,倏忽即至。
“安答!大汗说不日便要西征,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我来送送你们。”
他向郭靖一点头,侧身从鞍旁摘下一个包袱递给顾平安。
“这里是黄金千两,是父汗的意思。”
顾平安也不推辞,点头致谢。
“这个,是华筝给你的。”
拖雷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皮革卷成的小筒,递给郭靖。
革上用刀尖刻着几行蒙古文字,黄蓉神色微变,偏过头去不看。
郭靖怕她多想,干脆念出声来。
“父汗定下西征之期,我已决意相随,此生不复东归。年少倾心,有缘无分,今日一别,不必相见,愿君善自珍重,伉俪情深,福寿无极。”
听到此处,黄蓉愕然回头。
她本以为华筝是想劝郭靖留下,哪知却是一封诀别信。
“华筝说了,她怕瞧见雕儿心中难过,还是让它们随你去吧。”
拖雷苦笑着,轻轻拍了拍郭靖的肩头。
“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众人一路向南,行出二三十里。
郭靖轻叹一声,劝道:“安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请回吧!”
两兄弟下马互拜,紧紧相拥,洒泪而别。
拖雷骑在马上,抬眼望着几人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在茫茫雪原中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他抹了抹脸上泪痕,怅望南天,悄立良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