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醒了?”太子妃在里面轻声细语地问道。
鵟英领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收回了佩剑。这大惊小怪的粗蠢东西!我当然没有说出声来,只是心里这么想了想。
“来,殿下,喝口水吧。”
太子妃的婚鞋我有幸见过,鞋底是用曦国特产的温泉美玉整块琢成,行走起来叩地有声。嫁衣上下满缀的玉饰也随着脚步摇晃撞击,发出一阵雨点洒落般的细密声响。正支着眼皮站得满心烦躁的我听见这环佩叮咚,心里似乎也清爽了些。这位曦国长公主封号叫“云泉公主”,闺名一个“沁”字。穿着这身嫁衣,还未见其容貌早有清澈的泉声贯耳,敢问哪个人能不好奇?曦国盛产美玉,这身精致非常的嫁衣也许是太子妃母家的一点心机吧?
帘幕深处的细雨突然“哗啦”一声变成了瓢泼,伴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太子妃惊呼了一声“殿下?!”
“哼。”
这个是太子的声音。我顿时无心再去嘲笑差点又要拔剑的那个蠢货,太子为什么是冷笑的声音呢?刚才那阵喧哗是太子妃摔倒了么?里面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太子妃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太子并没答话,宫里突然间安静得连我这个守门的都觉得有几分怕了。
突然间又有什么砸在地上,伴着太子妃的惊呼,小物件满地乱滚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一颗光头十足的大珍珠骨碌骨碌穿过层帘一直滚到鵟英卫脚下。等那颗珠子贴着他靴底彻底静下来,鵟英领掀开了头盔面罩,转脸瞪着我,意思是问我该不该进去看看。现在里面的声响我们很熟悉,是两个人拉拉扯扯打架撞到家具和墙壁的声音。
皇后娘娘可是叮嘱连个耗子的动静都不能有。
确实是没有猫狗耗子,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太子的事情我们自然不敢管,可是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也自然是我们担着。一时间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头盔顿时变成了蒸锅,给我捂出了一头热汗。
“殿下,不要!本宫,啊不,妾身求您……不,不要……”太子妃在里面哭喊着求饶,伴着“哧拉”一声撕裂布料的声音,她不再说话了,只剩了抽泣。
站在外面的我和鵟英领仍然大眼瞪小眼,他显然比我焦躁,握剑柄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然而我也不是比他沉着,只是疲劳得头疼眼干,比平日里反应慢。
“殿下,求您息怒,先听妾身说一句话……”太子妃带着哭腔央求的声音再次传来。鵟英领已经满脸焦急,恨不得一步迈过来拖着我一起进去看个究竟。我却还在想皇后娘娘今天派我站在这里真是错了,我再怎么想警醒些,头脑也钝得不像自己的。
里面又静下来了。
“妾身不是故意想惹殿下生气,妾身知道要侍奉夫君,”太子妃收住哭泣,放软了声音,“只是妾身年纪尚小,未经人事,不免惊慌。刚才失态,还求殿下宽恕怜惜……”
“哼哼。”太子还是答以短短的冷笑。
“夫君!”一声拖长的嗔怪传来,娇软甜美还带着几分委屈。这一声几乎让对面的鵟英领打了个哆嗦。别说他了,我都觉得后背爬过了一片蚂蚁。
看来是不用进屋了,我望向原来的方向,那蠢货也扣上面罩,恢复了原来的雕像般的姿势,可是这时候里面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们两个下意识地“噌”一下拔出了宝剑,纱幕里却腾地站起一个人影来,向我们两个摆了摆手。
这人影弯着身子,踏着猫一样轻的步子缓缓退出来。原来是这宫里资格最老的竺嬷嬷,她先前一直没声没息地在里间背靠壁板坐着,我都忘了还有这老太婆在上夜。
借着收剑的机会,我活动了一下全身,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竺嬷嬷一边小心躲避着方才滚了满地的珍珠,一边合上最外一层绛色纱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是在嘲讽我们两个蠢货。
“好好集中精神守着!不许分心!”她吩咐鵟英领。虽然只是用气息说话,未曾出声,那股“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的神气劲儿却丝毫不减。我即使迟钝,仿佛也听见鵟英领在恨得咬牙。“你!”竺嬷嬷又朝我转过来,“这里不留人,一会里面若是喊人伺候,你去!”她叮嘱完到时要低头进出,不许乱看,自己就悄无声息地迈进了外面的夜色,轻轻合上了殿门。
走了?!
这老东西留下我们在这里自己走了?!不是她上夜么?!
“嗯,殿下,轻点,求您轻点,啊……殿下,求您先……我……妾身求您先……”太子妃哭哭啼啼的哀告渐渐语不成句,变成了含混的呻吟。木器榫卯的嘎吱声和男子粗重的呼吸声却渐渐清晰起来。我不知道那边那个泥胎现在怎样,我已经是脸红耳热,不知所措,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怪不得溜那么快,那死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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