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后退到暗处回避,心里大大敬服皇上真是厉害,为了怕惊扰嫔妃,本来是惊心动魄的事情,几个哈欠就这么打过去了。后退时候,我不经意瞟了一眼刚才因为不替我通传挨了大公公几句训的那个小内监。他低头垂手站在门口,脸色如常,倒不像是一些年轻奴才刚出差错时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惊慌样。转念一想,不过是挨几句骂,估计他也习惯了,早不当回事情了。
皇上真的起了身就再没回席上,妃嫔们相对坐着也是无趣,皇后娘娘就爽快地宣布散席,带头回了“晴月碧桐”。等妃嫔们都散去,也来了一个小内监,叫我去叫上当值太医和鵟英领,一起到西角门附近的风静书斋等着。
我想起了以前师父说我的那句“天塌下来有比你高的人顶着”,果然,皇上想事情是比我沉稳周全千百倍的。二三说得对,我一个奴才,扛不起那么多。
我匆匆赶到御药房,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相互往手脖子上扎针。这情景看得我一愣,一时没说出话来。这俩人慌忙抬起头,一个是栾院判,一个是吴太医。我赶紧把行礼补上,道声冒昧,又忍不住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栾院判笑道:“哦,吓着统领了?老朽正和吴太医切磋下针力度。”吴元贵太医也赶紧解释:“卢昭仪娘娘前些日子抱怨小人下针太疼,不让小人在去了,正在向栾院判请教。”
我松了口气,说:“两位大人真是兢兢业业,让人敬服。”
“嗨,闲来切磋而已!”栾院判笑着看着诚惶诚恐的吴太医,说:“你年纪轻,再扎上几年针,手艺就自然精进了!哎,统领过来有事?”
“确实有差事,需要麻烦一位太医跟我走一趟。”我补充说:“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就是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别的,恕在下暂时不能多讲!”
“哦,明白。”栾院判老练地点点头,对吴太医说:“那你就辛苦过去一趟吧!我在这儿守着。”
吴太医乖乖答应着,还是习惯性地去拎了个药箱,跟着我走出来。
我只顾拨拉着小径边伸出来的枝叶往前赶,他在后面匆匆追着,但也没说什么。其实,看到是吴太医在这儿,我倒是放心了一些。这个实心眼儿的年轻人,我还是愿意相信的。看着他和栾院判在那里相互扎针,我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感慨若是世上的人都好好埋头做事,少去想些别的,这该多好?
风静书斋已经很久没用过,虽然为迎接圣驾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久了还是能嗅出细微的一丝旧书的霉味。这里的书架、茶几、椅子、屏风都是金镶玉竹竿做的,别有一番素朴稚拙的趣味。皇上乘着轿辇过来,沉着脸坐在屏风前的竹几后,见我和吴太医行礼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静悄悄地在风静书斋里垂手站了一阵,吴太医已经困惑地开始转眼睛看我,我也犹豫着该不该问皇上接下来是怎么安排。到底还是皇上自己先绷不住了,回头问大公公:“怎么还不过来?”
因为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皇上近前只跟了大公公。我觉得自己腿脚比他快,便自告奋勇去西角门那边催。我急急跑到西角门,让门口姑娘放出我去,外面没人,便往前去寻,拐过角上了大路,在那两排古柏树旁边,倒是又看见了新的光景。刚才那个反应迟钝的内监死死抱着树干不肯往后园去,鵟英领好不容易把他从这棵树上拆下来,他又赶紧去抓住另一棵。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我责怪道。
鵟英领气呼呼地冲那内监说:“叫你进内园去领赏,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可怜巴巴地抱着树,指甲都抠进了树皮,连连摇头。嘴里哼哼唧唧地嘟囔着:“不去!不能去!去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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