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十日，那只奶羊就被“逐出”行宫了。

这是贤妃孙氏提的，在生辰上提的。

虽然没能从皇宫花窖带来那几十盆米兰，但是贤妃居住的“幽兰恒芬”俨然也被装扮成了一座“银芳宫”。皇后娘娘不但替她张罗了一个内敛却又不失排场的生辰礼，还从头一天晚上就派出自己宫里的所有宫女，满园采撷白色花卉，插在各色琉璃花樽里送过去，让贤妃感激不已。

“幽兰恒芬”不大的院子里支起了纱棚，纱上用银粉描着细密的花纹。阳光的热力被滤掉了不少，那天又恰好有风，更添清凉。皇上坐在芬芳的白花中，几杯酒下肚，高兴之下，问贤妃有什么愿望要许，今日他都答应。贤妃娘娘说了三个愿望，头两个都是“皇上龙体常健”之类的俗套，第三个在嘴边转悠了好久才说出来，说是“不情之请”。

在皇上和众位后妃面前，贤妃表现得可怜巴巴，说被那羊晚上叫唤已经弄得数日不得安眠，只是怕耽误愉妃养猫，先前不敢提。皇后娘娘立即起身请罪，说弄羊进宫是自己的主意，不想扰了贤妃睡眠。吕美人赶紧慌忙下跪，说都怪自己大惊小怪，早知道不提猫的事情了。好好的生辰宴变得满地在惶恐请罪总之一个个都是贤良的，就愉妃一个人任性。

皇上不想伤和气，只是立刻准了弄走那只惹事的羊，也没有公开斥责愉妃。

这些日子一直颇为得意的愉妃娘娘不经意被摆了这么一道，气不过，憋到回了自己住处，才发了一通脾气。但是，她现在有身孕这个法宝。次日等皇上消了气其实本来也没有太大气她就抱怨胎气不稳，反而又赚得皇上去陪了她一宿。当然，突然吃了这么一亏，可能她是真的胎气不稳。

今天，我在院门口等着接外面送来的冰块。这，便是愉妃娘娘那一宿撒娇要来的。

因为死人，皇宫冰窖的冰确实用不得了。这冰是皇商罗豫昌家的。

不想欠臣子的人情，所以，皇上决定通过皇商来解决这件事，还要悄悄地办。他就顺水推舟，先把自己家冰窖藏的冰献上来救急，让皇上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没去过罗府，不知道他家的冰窖是不是他说的这么小。皇宫那里还有一个病弱皇子和一个有孕嫔妃，不能完全不顾。加上冰一次运多了也放不下。所以，这次送来的冰并不多。目前，就皇上、皇后和愉妃那里能用得上。

皇后娘娘仍然无比宽厚贤良，想出了一幅大针线。说看见地藏庵献的金字地藏经，就想起来，行宫存着一幅异域高僧来访辰都留下的一幅白描千佛图。皇后娘娘安排人找出来画来，拓在绢布上，喊所有“闲着”的嫔妃去一同去为佛陀绣上色彩。“不拘绣多绣少，大家都表一表虔诚之心，沾沾福气。”

所以，没有冰的妃嫔都去“晴月碧桐”一起借着做针线的名义纳凉，针线好的绣佛陀，针线差些的绣云朵莲花。宫女们帮着穿针引线，远远看去，一派和谐气象。只是愉妃怀着身孕，去做了几针，沾过了“福气”就被嘱咐在自己宫中安心静养，不必前去辛苦了。相反，其他嫔妃不敢不跟大家一同表这“虔诚之心”，不情愿的也不敢不去。

愉妃娘娘自己躺在宫里静养，别的嫔妃全在“晴月碧桐”，偌大的园子里刹那间安静得让人不习惯。我们站在那里值守，心里都不免觉得自己在白费功夫了。

我放肆地蹲在水边上柳树荫里扔了半天石子玩。

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从小饱读诗书，她的精明强干我这些年也见识了。她的恩德和她的威严我也都有领教。

不过，今年搬到行宫以来，皇后娘娘温柔贤惠得我都有点不认识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