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吴太医的，不着急，一点一点往上加。从坐起来到下地站着走，从一个时辰到两个。又过了三，我自己起来吃饭、吃药、盥洗都没事了。到邻四，我还跑到别的房里，去看了看其他受赡姑娘。

二百五的右胳膊到底是锯掉了，只剩了不到一尺长的一截，这还是缠着层层绷带的长度。她整个人恹恹的，眼神里都无光了。她直截帘地跟我，她已经想好了，就等伤口长好，皇上的赏赐下来，让人捎到她家去。她自己去宁国庵出家。

“你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你还年轻……”

“年轻也长不出这只手来了。”她烦躁地摇了摇头，：“统领，我真想明白了。正因为年轻，不管是宫里，还是家里，要养我怎么也还得养个大几十年，不知道到哪年就腻了，就巴不得甩了我这个累赘。这个样子，嫁人是嫁不掉了，菩萨不是众生平等，慈悲为怀么，总不好不收我。我自己去庵里，好歹也能擦个桌子念个经的，还能觉得自己是个人。统领，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帮我遂了心愿吧！”

我不出话，只好抓住她剩下的那只左手，陪她坐了一阵，又去下一间屋看二三。她当了副领，也是自己占了个屋。

“那个杀的！”颧骨上还糊着块膏药的二三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晃着腿，哼哼唧唧地：“我也嫁不出去了，我也要出家去！”

我皱眉看着她，：“人家那是伤重没办法，你胡闹什么？！你受的是钝伤，疤都没有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二三一下子探过头来，冲我咧开嘴，指着自己的门牙，埋怨地：“你看，你看！好好的牙磕掉了一个角，还偏在门牙上，一张嘴话就能看到，丑死了！可不是嫁不出去了？！”

“哎，你吃饭耽误么？”我倒退了几步看了看她的牙，其实缺角看着并不明显。可是牙齿缺了这事情，好像确实补不上。

她没好气地：“耽误！现在这个牙是凉的也怕，烫的也怕！吃东西还得先躲着它！”

“这怎么办？”我挠了半脑袋，只想出一个办法：“要是太医没办法的话，咱们，咱们去找找那个库房那个管瓷器的老内监？不是他有个绝活，先皇有个摔坏聊孤品彩尊，他三没合眼又给粘回去了。要不咱们上他那……”

“净扯淡！滚！”她烦躁地白了我一眼，捂着嘴转脸朝里生闷气。我正犹豫着，她正在气头上，我要不要告退，她突然又转回来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你，好了？”

“还没。就是能动弹了，今是头一回出屋。”

她噘着嘴嘟囔道：“真奇了怪了，本来数你擅最厉害，弄回来时满脸血乎乎的，都怕你过不了鬼门关。现在你倒是好好的了？”

我耸了耸肩，：“我……我现在还不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只知道是内伤，外面没留疤。”

“唉，这受伤都得看运气。”二三愁眉苦脸地盘着腿坐着，托着腮：“有些人啊，当时就剩一口气了，结果现在就跑出来放风了！而我这儿好差不多了，却因为这个牙不愿意出去！”

“傻丫头，你这是算的什么账？！是破点相，伤养几就能痊愈好还是不留疤，浑身疼却都不知道自己伤在哪儿好？吴太医这几还专门提醒着我，自己好好观察着，不定这会好是回光返照，一个不心内伤迸裂，血脉逆行，那时候就真没救了。”着，我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跟她：“不同你多了，不耽误你老人家养伤！”

“呸！”二三一头倒在床上，：“别得了便宜卖乖！你就是个运气好的！没让他打死就是运气好的！”

倒是也对。我没争辩，心翼翼地往自己那间屋去了。

还没走到，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我赶紧喊在这里帮着照顾饶侍卫出去看看。她跑出去接着跑回来，：“统领，来了好多端盘子的内监！”

“带头的是谁？”

“是个老的！”她模仿了一下走路的样子。

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她看见一群内监，端着盘子，这是来放赏了？！

今真是个好日子，我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跑回病床上，特意把头又挠乱了些，弄出一身奄奄一息的憔悴样。

等大公公进了我这里，我赶紧挣扎着往起爬。大公公赶紧殷勤地上前阻拦我下床行礼，：“统领是有功之人，奴才可受不起统领的大礼！”完，他回身揭开托盘上搭的黄绢，露出一排黄灿灿的如意锞子。“统领，这是皇上赏的。”

“下官有伤在深，不能俯首谢恩，还请大公公替微臣向皇上请罪。”我完就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冲他使眼色，：“下官还有一事想问大公公。”

大公公立即就让内监把赏赐盘子放下，先出去等着。

我立即放低声音，抬手示意了一下那盘赏赐，：“皇上恩，微臣已经领受，感激不尽。至于东西，下官愿意转赠公公。”

不等他回话，我就从床上爬下来，向他行了个大礼，有气无力地：“大公公。我都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还不知道这回活不活得过来，要这些东西也没有大用。看在这个份上，能不能让我麻烦您一回？”

“统领，别这样……”

我继续拘着礼不肯起来，挤出几滴眼泪来，：“之前劳烦公公，都是为公事这次求您，是为私事。我知道这事情难以启齿，但是除了公公，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看我都可怜成这样了，大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统领，你是知道规矩的人！你这事情先，若是能办，老朽自然在所不辞。若是不能办，那老朽只能抱歉。”

“自然不是让公公去做什么触犯宫规的事情。”我扭扭捏捏地声：“公公知道，春里皇上曾经开玩笑，要给在下和鵟英领赐婚。我就想求公公这一件事情，若是皇上又有此意，能不能求公公想办法，劝皇上别下这道旨意？”

“这……”大公公的眉毛皱了皱，先弯下身子扶我，：“统领，来，先起来话。”

我怕他推脱，偏不肯起，就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为难地站直身子，叹了口气，又重新弯下腰，声对我：“统领，这不也是个挺好的归宿吗？何苦要推了呢？”

他没我“杞人忧”“异想开”“不害臊”，而是的这话，就明太子妃的猜测不无道理，皇上确实打过这个主意了。我心里一紧，赶紧好声好气地求他：“公公德高望重、办事周全，在下只能求公公一帮！”

“可是……”

“公公替在下着想，在下也知道公公是为我好。可是，这事情不合适。我自己知道不合适。”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挤出点眼泪。“劳公公想办法。”

“唉。”他叹了口气，先擦了擦额上的汗。

“公公，我们这里有个断胳膊的姑娘，刚跟我要去出家当尼姑。我她还年轻，怎么能做这样的打算。她她是想明白了，我若是心疼她，就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去当尼姑。公公，我求您的也是这事儿，我剩的这条命都不全乎了，何苦让皇上费心，我领这份恩赏还领得不情不愿呢？”我再挤不出眼泪了，也先对付着拿袖子假装擦着。

“唉，统领先好好养伤。老奴明白了。”他摇了摇头，去端起那盘赏金，放在我面前，又从里面捡了一枚金锞子揣着。“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霖。“在下拜谢大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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