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一碗热水下肚,人才恢复了些活气。
太子让船夫先往长灵槐的那片河中洲上去。
三皇子手里捧着热水碗,仔仔细细地给我讲他们琢磨出的那些花眨从现在起,对外人就要是两个辰都富家公子带着两个随从出去游历,要改口叫他“三少爷”或者“三公子”。他的名字从“楚宜瑞”改桨林端”,太子的名字从“楚宜珏”改桨林钰”……
我从船窗中望着留在岸上的马车,马戴着嚼子也没忍住克服万难去偷啃柳树皮。东方的霞彩已然鲜红夺目,但还是没有看见任何追兵的影子。因为这两位皇子出逃就要得逞,我生了一肚子闷气,对于三皇子方才的那些话只想报以白眼。
兰鹤舒想必早就知道了他们这番自作聪明的谋划,也没心听他叮嘱,就急着要给我把脉,看看是什么症状能让女侍卫统领“本来该死又活了”,“活了却不知道哪刻又该死。”
传到花匠那里去的闲话,倒还挺言简意赅的。
两位皇子我没法教训,但是兰鹤舒我可不怕。我瞪了他一眼,把两手都揣在袖子里,偏不让他把脉。
太子仍然没话,只顾看着那棵槐树。
那株槐树树干粗得两个人都抱不过来,虽然已经中空了,但枝叶仍然茂密。
一直闷声不响的船夫嘱咐我们,这里没法靠太近,得自己下船蹚水上去。下船时候要心些。因为前些日子旱,水位极低,干死了不少河蚌,当心被藏在浅水泥滩里的死蚌壳划破了脚。我从船窗看出去,槐树下有些附近百姓前来祭拜留下的纸灰和朽烂供品。树干不远处还立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石柱,石柱上已经密密麻麻刻满了痕迹和字。外围的泥地里,果然还有些尖利的蚌壳还露在外面。
“要不,从这里看一眼就行了?”我为难地问两位皇子。
太子没理会我,自己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撩着袍子下水去了。他径直走到那柱子边,回头告诉我们,那柱子上的刻痕是先民记载的历年水位高度。
三皇子也想下去被兰鹤舒拦住了。我觉得当着一群男子撩裙脱鞋不像回事,便也只来到船头上,没有下水。
太子独自若有所思地站在柱子下,抬手抚摸着最高的一道刻痕,:“最大的一场洪灾里,水淹到了这儿。那年的史书里写的是蛇龙居之,民无所定。水淹不上来的年份,则都是旱灾。”
这时,三皇子转头对我和兰鹤舒:“有位老人曾来过这里,拓下了这根柱子上所有的铭文,还悉心整理了周围关于灵槐的传,想总结出簇旱涝的规律。可惜,三年之后,老人家开春时分就来提醒州官修整河道,以防夏季洪水决堤,被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斩了。”
太子提着袍子心翼翼地回到船上,像船夫一样赤脚站在船头上,盯着我问:“怎样,有意思么?”
问我?!
都是故事,我听着都有意思。可是,我听着有意思又有什么用呢?我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回答。
“船家,走吧!”太子没好气地扔下袍襟,回到船舱里坐下,又不话了。
三皇子咳嗽了几声,才同我:“你看,若不是到了这里来亲眼看一看,怎么知道真有这样的事情?若是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走,必然每到一处都是前呼后拥、觥筹交错,被人团团围住。这样的话,每到一处,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都是那些官员想让你知道的东西。全听这些的话,坐在宫里看他们写的折子就是了,何必亲自出巡,劳民伤财?”
是为这个才要从队伍中偷跑出来的?
是要“微服出巡”,是想亲自听到、看到些事情?
我心中有些触动。但是想到前路遥远,未知重重,只有我一个人护卫,我仍然觉得愁得喘不过气来。
“当然,地方官员常年在一方当差,大事务都得管,他们的话也得听。”三皇子继续解释道:“不过,今后总有的是机会听这些话。所以,留景新、一峰他们去对付就够了。我与大哥难得出来一趟,有自己的安排。阿英,我只当你心里焦急。可你不要担心。一来,他们有所准备二来,这一路我们也不是一直单独行动,在几个地方,还是要再和他们碰头的!”
昨早上起得早,一路劳顿,夜里又没怎么睡,大家脸色都不算好。一向体弱的三皇子更是苍白得明显。刚才一口气同我了这么些话,又连带出了一通咳嗽。
他们既然这么有道理,我还能怎样?只好蹲下身给三皇子倒了半碗热水,讪讪:“三公子不必同奴婢多言,不必解释什么。奴婢都听二位公子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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