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都来了
强军的培养皆有迹可寻。
如此精悍士卒没有半年调养,半年强训,一年半载实战见血是不可能产生的。
刘泽清屯兵山东数年,早年带兵跟随朝廷大军追讨过登莱造反的“李孔大军”,之后再没听说过哪个贼寇造反。
山东怎么就会有“红巾军”这么一号窝藏数年的贼寇?
难不成他们在一直藏在山中,利用奸民屯田、打造军械,积攒数年本钱才下山夺取州县?
可也不对啊。
刘泽清心想两千悍匪企图造反的消息不可能完全保密,总会有一二个不容贼首的“良民”下山报信。
可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红巾军究竟从何而来!
刘泽清不由得看向西面。
难道是大闹河南的乞活贼?
他们不甘心在河南被朝廷大军包围,所以派遣一部精兵北伐京师,企图牵制朝廷南下剿贼的大兵。
那红巾贼不成吸引围剿的弃子了。
刘泽清心说换做自己做“弃子”,早特么率部上山落草为寇,亦或是招安为兵了。
这两千人到底被灌什么迷魂汤,竟敢北上朝廷心腹之地自讨苦吃。
他们不怕死么?
刘泽清不知道红巾贼为何不怕死,他只知道红巾贼作战凶猛,就要折在这里。
轰隆两声炮响,刘泽清的火炮终于喷出炮弹。
然而红巾贼早就事先变作松散横队,纵使被实心弹打穿纵列,也只是合计伤亡十数人罢了。
士气昂扬的贼寇仍在前进,就像一堵坚实的铁墙,势不可挡缩短敌我之间的距离。
只有冲到敌人跟前,“红巾”猛士才能把钢刀狠狠插进敌人的肚肠。
第二轮炮击也在一分半后响起,炮弹落在队列中爆发一朵朵血色玫瑰。
等到第三轮炮击结束,红巾贼开始提速冲刺,丝毫没有半点遭受炮击的胆怯。
他们打退骑兵,无惧炮弹,甚至面对结好阵列的官军步卒也是满脸跃跃欲试。
刘泽清怀疑就算再来十门将军炮也休想阻止他们前进一步。
“前进!前进!前进!”
待红巾贼前进两百步,后排被炮弹命中倒地的“尸体”显现出来。
饶是间隔数百步,刘泽清也能看见地上数个模糊的身影,居然还在动?
他眯着眼观察。
那些身影拖着断臂惨肢在地上缓慢爬行,身后的地面印下一道道血色难以察觉的血痕。
他们为何重伤濒死还要继续前进,为何还想战斗!
甚至有重伤者用长矛支撑身子站起来,他胯下的左腿被炮弹轰断,如泉喷涌的血水迅速夺走他的生命元气。
他拄着一根长矛勉强走了几步,还是缓缓倒下。
但他在倒下的前一刻,将矛尖刺入胸膛,使身体与长矛形成夹角维持平衡。
他就算死,也要选择站着死去。
强烈的视觉冲击几乎击飞刘泽清的脑子,浑身的鸡皮疙瘩一起爆发。
这是何等悍勇的“疯子”!
刘泽清心中惊呼,自己究竟再跟什么“怪物”战斗。
这特么能是乞活贼的偏师弃子?确定不是成精的山妖?
求援的探马匆匆来报,“倪副将说将士们奔波劳累,还没吃饭,等将士们吃饱喝足,他再派兵来援……”
“等他吃完饭我已经身首异处了!”
刘泽清破口大骂倪宠这厮该死。
虽然他战前也怀揣着“死队友不死自己”的想法,可是占便宜的不是自己,他就不愿意了。
正在此时,两千贼兵犹如一把滚烫的战刀从中切开奶酪,将数千官军一分为二。
“杀!”
红巾贼越战越勇,冲进阵线就肆意劈砍。
“两翼掩护兄弟前进,拿下敌将的狗头!”
“吼!”
利刃劈向一兵的脸,滤镜和谐下的蓝色血液随着刀锋切割方向喷淋,溅落何鲁司』一身。
他揪住敌兵的领口,恍若手持一面人形肉盾向前冲锋数步,前方的敌兵慌乱躲开。
“来杀啊!”何鲁司狂吼一声,猛地推开充当肉盾的死人,满脸鲜血提着钢刀环顾四周,寻找下一个敌人厮杀。
玩家尽皆冲进明军的松散阵线,他放眼望去无不是厮杀肉搏的混乱场面。
刀剑劈砍,甲具碰撞,标枪划破空气犹如竹哨,箭矢插入血肉发出闷响,慌忙跑路的战马从身前飞速掠过。
何鲁司』口鼻呼出略带湿润的水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草鞋刮擦路面的声音渐行渐近,在他侧后方凝聚成一幅虚拟站位。
何鲁司扭头瞬瞥一眼,瞅见那人头顶的红色标识便心中了然。
“找死!”
何鲁司反握钢刀,还没转身就斜刺出去,掌心猛地传来击中铁片的错位感,接着便是刺入缓冲物的迟滞感。
这一刀刺中布面甲的铁片,进一步碾压甲片的叠加处刺进敌兵胸侧。
若是再偏离数寸,就能刺入腋下无甲的软肋。
钢刀抽回,一条血流汩汩流出,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就此剥夺小兵的战斗能力,也打掉敌兵的手中兵刃。一旁几个官军眼见伙伴被伤,愤怒的脸庞逐渐变得狰狞暴虐,如同发癫的狒狒一般抄刀冲上来。
何鲁司面对一打三的境况,并没有傻乎乎的等着对方夹攻,而是踢出一脚,扬起地面的飞尘糊住一人双眼。
钢刀带着凄厉的尖啸声横劈,如此凌厉的速度超出对手的预料。
第二名官兵仓促间来不及抬刀格挡,便被钢刀附带的强悍力道砍破肩甲,直入血肉两寸。
没入血肉的钢刀向下释放最后的力道,恐怖的力道震撼心脏肺腑,当场叫小兵暴毙。
何鲁司握刀回抽,这才发现敌人的肩骨死死卡主刀身,发出低低的咔嚓声。
刹那间,第三名官兵杀将过来,何鲁司深感倒霉地咬咬牙,果断放弃右手的钢刀。
他俯身一个翻滚拉开距离的同时,将刚才掉落在地的敌兵武器抢在手里。
他握紧刀柄,用力挥出一击斜劈招架官兵的攻势。
两刀相撞摩擦出斑点火星,两人都觉得手腕震得发麻。
官兵下意识后退数步调整战斗姿势,满脸震惊地上下打量这位红巾贼头目。
官兵想不到这位装备齐全的头目单兵经验相当丰富,非常熟练应对多人围攻——
使用地面泥土暂时封锁一人视野,再以迅雷之势击杀一人,随后还能迅速抵挡第三人的进攻,并将对手击退。
这是何等强悍的单兵战力与随机应变能力,起码也是打过几年仗的精锐老兵!
放到官军序列就是将帅亲兵中的精锐!
不过这位官兵的感叹到此为止。
他作为总兵的亲兵之一,也是山东地区数一数二的高手,完全有信心拿下此等悍贼。
“受死!”
小兵踏前一步,刚要跟何鲁司进行生死对决,忽然全身一凝紧,一根长矛从他后脖刺入,矛尖从喉咙刺出。
小兵不甘心自己被偷袭而死,伸出手竭力想要抓取何鲁司却不得如愿,懊悔却无奈地瘫软倒下。
“不要谢哥的支援,这是哥应该做的……”
那名玩家冲着何鲁司比了飞吻手势,后者对他竖起中指表示感谢。
“抢我人头,你这人头狗!”
数千人撞在一起厮杀,不过几个回合的交锋,刘泽清便觉得中军已然抵挡不住。
红巾贼的悍勇足能抵挡五倍的官军,好端端的剿贼行动恍若变成“除妖作战”。
他可只是肉体凡胎,这还打个锤子。
干脆叫黑旗营那些敢打建奴的“战狂”来剿灭这群疯子吧。
战狂杀疯魔,正是天生的对手。
“撤!”刘泽清下令撤退,第一时间翻身上马。
待数百亲兵骑上战马、骡子,刘泽清不等步卒们调转方向,便果断踹动马腹狂奔。
至于此战带出来的小炮和一些军械,就白白便宜贼寇算了。
只要黑旗营南下击败红巾贼,他就还有夺回军械的时候。
惊觉主帅“弃军逃跑”的刘部士气暴跌,被拥挤在最外围的士卒忙不迭跟随主将抢跑。
原本还有些许抵抗的阵线瞬间演变成大溃败。
“刘总兵跑了!”
“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别杀了,我投降!”
消极败逃的声音在战场回荡,数千兵马犹如林中惊鸟一哄而散。
眼见追杀敌将无望的何鲁司当即修正军令,“放下武器投降者可免死,让败卒给我们运输物资!五百人南进三百步列阵,提防左翼明军驰援!”
仅仅付出半成伤亡的玩家向四周散出“捕猎”队伍,将那些丧失战意的溃兵一群一群驱赶回来。
何鲁司爬到一辆官兵粮车上远望,时刻关注着另一部明军的动向。
若是那数千生力军杀过来,耗费不少体力的玩家虽然不会败,但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可谁料那明军眼见友军溃散,自己也干脆调兵南逃。
何鲁司见状赶紧补充命令,点数三个临时番号,“你们骑马去追击左翼的明军,务必打击敌人的士气,咬下一些俘虏回来……”
右翼这片的战事结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俘虏像是牛羊一般被驱赶回来。
甚至有些玩家按耐不住性子,还没返回安全地带,就在途中暴揍俘虏,美其名曰“杀威拳”。
这时数十名骑着战马、骡子的玩家返回,身后跟着一百来明军俘虏,驾驭着一辆辆好似装载某种器械零件的马车。
“看看我们缴获了什么……”
何鲁司定睛一看,大约猜出这几辆车上的零件应该能拼凑出重型投石机。
他深知哪怕进入火器时代,这种投石机也多有使用。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用这些重型投石机代替那些小炮,去打一打旁边兖州试试,要知道城内可住着鲁王一家子,万一拿下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