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所有人进入战斗准备!”粟拉的声音在队长耳中回响,“骑兵前往西北方向蓄养马力待命。”
粟拉话音刚落,便有两名辅兵为他捧来全套的战甲——红色布面甲犹如一条连衣长裙,革带、副带缠绕腰间。
副带上悬挂水囊、皮包、火镰、干粮袋。
两名辅兵分置左右,协助他佩戴环臂甲铠,装上环臂护喉,捆绑一块巴掌护心镜。
粟拉接过头盔紧扣头顶,头盔两沿的护脖下垂,再给柔弱的脖颈增添三分防护。
“第三队披甲完毕……第二队披甲完毕……第六队披甲完毕……”
披甲完毕的低喝声此起彼落,金属甲片的摩擦声哗哗作响。
担任主攻的王图图』没戴金属头盔。
他冲着身侧的辅兵伸出右臂,看也不看便接过来一条白色布条,熟练地环绕前额缠住,狠狠打一个死结。
那白色布条的正中间书写四个血色大字:天灭伪明。
他身后一千名先锋死士也同样给自己捆绑不同颜色的额带,各自书写着不同的血色文字。
“活捉朱由检”,“屠灭朱明”,“世界大同”,“灭绝劣绅”,“踏平腐朽”,“人民万岁”,“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打进京师坐天下”,“我也要做黄四郎”……
辅兵为王图图』端来一碗清水,他捧着土陶碗看向斗志昂扬的勇士,弟兄们也各自捧着一碗斟满的清水。
“一切尽在碗里,兄弟们,干了!”
“干了!”
一千先锋捧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陆续陆续将陶碗摔碎在自己的脚边。
王图图如同挥舞金箍棒一般耍弄步槊,旋即绷直手臂遥指明军营寨,“兄弟们跟我一起消灭此敌!杀啊!”
“灭明!灭明!灭明!”
一千先锋狰狞着面孔,嘶吼着喷出满腔的口水,朝向数百步外的明军营帐发起决死冲锋。
这时隆隆的冲锋号角在背后响起,一千死士就像一群漆黑的疯牛,席卷着满地的泥尘直逼营寨。
西路官军的岗哨第一时间发现树林冲出一伙武装分子,但在各部分兵劫掠、松弛涣散的指挥系统下,竟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有效抵抗。
一千死士几乎没死几个人便贴住营寨木墙,多出来的伤亡还是冲锋太过激动,不小心崴了脚,或是挥舞刀剑锤锏砸到队友身上的。
王图图侧靠寨墙,扭头大喊,“爆破组,上!”
一声令下,二十名身形臃肿的玩家迅速贴上距离自己最近的寨墙,其中一半人冲到营寨门前。
“敌袭!敌袭!”寨墙上的守军张弓射箭,却被死士高举的盾牌阻挡。
爆破玩家手持火把,点燃胸前一根短细的引线,只见引线啪的一声燃烧起来,火焰飞速焚向引线的尽头——捆绑玩家半个身躯的火药包。
三个玩家一组前后拥抱,最前一人死死抱住寨墙,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充当障碍物,以便提高火药定向爆破的威力轰开木门。
战功加一】
只听游戏系统叮当一声响起,所有前排爆破组的玩家嘴角扬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火星燃尽引线,瞬息之间点燃火药包中的黑色物质,一阵滔天爆炸响彻天地。
火药爆炸犹如十五米高的巨人狠狠踢出一脚,强大的冲击爆开木质寨墙。
木屑裹挟着碎石尘土四处飞溅,犹如落雨般降落地面发出啪嗒闷响。
寨墙上的防守明军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无数赤红战袍的明军步卒在半空中发出惊声惨叫。
即便侥幸未死的明军也被巨大的震撼惊破耳膜,不光双耳惊鸣听不见声音,就连身体最基本的平衡能力也短暂丧失。一个个待在烟雾尘土弥漫的寨墙旁,失魂落魄地踉跄走动。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耳边响彻,王图图』紧闭双眼,顶着抛飞落下的黑雨足足忍受三十秒,浑身上下的皮肤仿佛经受一场感官洗礼——
他将五感的级别调到30%,虽然感觉不到剧痛,但大量汇总到大脑的密集痛感,仿佛化作一只异形幼虫正在脑中横冲直撞,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就好像他真的活在大明末年,正统帅死士搏杀该死的伪明!
全身的亢奋战意达到巅峰,王图图双目赤红,浑身颤抖,摇头晃脑的发疯模样就像是绿巨人激活狂战状态。
王图图举槊前指,干枯裂口的嘴唇朝着天空发出破音的怒吼,“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千死士顺着炸开的豁口鱼贯而入,举起刀枪剑斧见人就砍,逢人便杀。
眼见先锋顺利突进营寨,粟拉当即咆哮着下令,“兄弟们跟我冲啊!”
树林中的八千步卒分成中东两路,分别冲杀出去堵截官军的退路,而包围圈西北的缺口就由远处待命的骑兵填补。
营寨边缘存在抵抗意志的明军被火药爆破炸得士气全无。
眼见“人面兽心”的贼军精兵喊打喊杀地冲进营寨,官军们根本顾不上拼杀,只想回身逃跑。
最靠近先前的官军率先逃跑,后面的官军听闻动静纷纷看向炸响连天的东面,惊觉大量友军一边叫嚷着,一边朝西北面奔逃。
后方的明军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随波逐流跟着一起跑,不时听见有人嚷嚷着模糊的呐喊,那喊叫声渐行渐近,直到所有迷茫的明军都能听见每一个字句。
“这里怎么会有贼军!”
“乞活贼杀进来了!”
“我军败了!”
失败就像瘟疫传播,在营寨内各明军心里流传,饶是有人命令部下拼死抵抗,也扛不住其他友军逃跑的示范效应。淝水之战,北府兵击败前秦军队先锋,进而引发连锁溃败反应,直接导致前秦百万大军连锁败逃。
连锁溃逃的恐慌效应,就好比有人在火车站里惊叫着向后跑动,当你看见人群在骚动,耳边回荡着哭声与叫嚷着,你根本无暇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冒出“伤人”,“危险”之类的消极想法,身体已经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向后奔逃起来。
“为何聒噪!”
高名衡听见东面传来剧烈的响声,一度以为帐外的震天动静是哪路官军爆发营啸,赶紧带着一众家丁出营探查。
他看见营寨东面燃起烈火与黑烟。
数万兵马的营地连绵数里,若没有望远镜,也得爬到瞭望塔登高望远,否则根本看不清大致局势。
一名负伤的部将满脸是血,睁大仅剩的独眼,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绯色官袍打扮的高名衡,连忙扑到巡抚大人面前:“贼、贼兵杀进来了!”
“什么!是哪一路的贼兵?”高名衡犹自不敢相信。
“是、是乞活贼!他们破了寨门已经打进来了!”
“啊!”
高名衡浑身一滞,顿觉双腿被注入高浓度盐水,仿佛要轰爆全身的血管。失去精神力的身子摇摇晃晃连退数步,险些跌倒在地。
此时高名衡也顾不得巡抚大臣的体面斯文,慌乱又震惊地重复呢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圆百里只有乞活贼的主力大军,他们的主力大军已经渡河南下。数万贼军贴近过来,探马怎么可能看不见。”
“属下这只眼睛就是被贼军炸伤的,怎会有假。”部将独眼皆是血泪,“贼军从树林中掩杀出来,我部一时难以抵挡……”
“树林掩杀”关键词一出,高名衡如遭晴天霹雳击中颅顶。
原来贼军主力移师南下只是一个假象,实则贼军早在树林中设下埋伏,就等精神紧绷的官军放松警惕,暴露出浑身的破绽。
“是埋伏!我们中伏了!”
高名衡心说自己一再谨慎,也足够谨慎,可是为何还是中了贼军的圈套。
西路军数万大军若是一战溃败,四面张网的战略破灭,洛阳一带也将彻底糜烂。
到时候贼军撕破包围网,不仅督师要他背锅,陛下也会严惩。
完了,全完了!
高名衡捶胸顿足,哭嚎震天,悲痛欲绝的模样宛如商场内撒泼吵闹的顽童。
忽然从营寨东面传来隆隆战鼓声,仿佛有数千虎狼之师冲进营寨。
“乞活贼精兵杀过来了!请老爷速速转移!”
几个心腹副将来不及等候高名衡做出反应,便三两人协作,一同将思绪混沌的高名衡扶上战马。
“快护送抚台老爷撤退!回汝州!”
高名衡脸颊挂着两行浊泪,恍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到什么,“贺人龙、牛成虎、郑嘉栋所部何在?”
“他们跑了!”
“该死的丘八不听军令下乡扰民,搅乱各部阵脚,致使遇敌不能自守。如今又临阵脱逃坏我剿贼大计!该死!我定要参他们一本!”
然而高名衡还没逃出数百步,就发现前方拥挤着大量溃逃的败兵。
他似乎被堵死在路上了。
……
数千乞活军精锐冲进明军大寨疯狂砍杀,数万明军叫嚷着拖拉部众向西北溃逃,而南面数里外是河流,跑过去也能卸甲泅水。
各路人马争相溃逃,甚至有些丘八为了争抢逃命的道路,竟对自己的友军刀剑相向,一时间军营大乱,遍地皆是被砍杀与砍人的凄厉惨叫。
贺人龙士卒跑的最快,等到高名衡反应过来踏出营寨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出两里之外,堪称大明长跑界的连任冠军。
他先前便带着亲兵四下掳掠奸淫,一听说贼寇伏兵杀出,营地大乱,立刻想也不想骑马就跑。
至于生死不知的巡抚高名衡,贺人龙根本不予理会。只要他能保住嫡系兵马,再来谁当巡抚,也要重用他围剿贼寇。
这时隐藏树林已久的乞活军骑兵陡然杀出,惊得贺人龙险些丢掉三魂七魄。
一千贼骑一分为二,一半继续追击逃走的败兵将士,一半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将溃逃的步卒赶回去拥堵道路。
追击将官的贼骑更加精锐,尤其是带头的数十骑好似很擅长骑马,甚至有人炫技一般站在马背上迎风怪叫。
谁料官军也不是吃素的,一名边军出身的骑手回身弯弓搭箭。只听弓弦弹射,一支箭矢破空射出。
“尼玛的搞偷袭!”
险些被射中的贼骑大吼一声躲闪箭矢,结果因为躲避攻击导致身体失衡,失足跌落马下,被身后避闪不及的马蹄轮番践踏,成为此次出征第一个死在队友手里的骑手。
“天杀的狗贼,你杀我兄弟,我要你死!”
说话的贼兵没去追击害死兄弟的骑手,反而紧追战甲最为鲜亮的贺人龙。
惹得贺人龙心中大骂,杀你兄弟是他,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