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活人经常比死人好用
数百人连忙贴上大门,后来者却慌不择路地撞上前人的后背、后脑,磕得牙齿飞溅,鼻血直流。
排在最后的义军满眼恐惧,布满血丝的双眼涌出泪水。
“快开门!”
后位的倒霉蛋一边催促最前人赶紧开门,一边转过身持刃面对禁军。
“吼吼吼!”
杀人机器一般的禁军仍在低吼着前进,他们这才回想起早已成为瓮中之鳖的绝望。
“义军”们像是看见恐怖的丧尸逐渐逼近,止不住发出绝望的嘶吼,自己的身体竭力后退,企图把身后的队友嵌入宫门之内。
卢得孟也被数十名“义军”护着逃到门前——他们毕竟是卢得孟多赏了一半的银钱。
可是卢得孟还没调换好站姿,就被拥挤而来的数百人死死夹住。
他双脚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地,甚至被人飞踏褪掉一只靴子。
叫嚷声,痛呼声,斥骂声,拥挤声等等多种杂音、怪味混在一起,搅得卢得孟一刻也不得安宁。
他双目可见仅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脑袋,以及推嚷拥挤的肩膀胳膊。
时不时还有人抽出胳膊给了他一肘子,砸得他脸颊顿时涨红起来,火辣辣的疼。
勤政门三扇向内的大门分别紧闭,铺设青瓦的檐顶悬在头顶,前人抓住门上的圆环向内拉扯,使出了吃奶了劲也毫无作用,三扇大门竟是纹丝不动。
后面的人惊慌万分,疯狂责骂前面人的怎么还不开门,前面人虽然嘴里也不饶人,却拉扯门环把手都勒出了血。
一般宫门都是向内打开,怎么可能数个大汉一齐拉扯还打不开门?
一些机灵的贴住大门聆听外界声音,铁链晃动的金属声响此起彼伏,隐隐还能听见一阵一阵的吆喝声。
“勤政门锁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卢得孟与无数“义军”的心彻底碎成八瓣。
禁军的低吼与脚步声渐行渐近,第一排长矛刺中后排的“义军”惊起一片刺耳的惨叫,幸存的义军陷入彻底的疯癫。
“滚开!”
不少义军满眼血红,举起腰刀便砍向自己的队友,企图开辟一条逃生之路。
哪怕人群尽头依旧是封死的大门,他们也想离相对安全的位置再近一些。
前排的人就惨了,数百人的力道压在身上,几乎把他们压扁。
他们不仅要面对禁军袭来的死亡威胁,还要遭受队友的攻击,一个个惊恐地拍打宫门,在红色的门上留下血色掌印。
他们哭着,叫着,痛骂着,哀求禁军开门。
可是门外无动于衷,依旧把门封得死死的。
随着被禁军“淘汰”的倒霉蛋越来越多,惨叫呻吟声愈发刺耳骇人,“人形铡刀”传播的压力渐渐废除所有“义军”的理智。
落在后位的“义军”已经顾不上杀人开路。
他们果断踩踏濒死者的身体,扒拉着他人的肩膀,趴在密密麻麻的脑袋、肩膀上艰难爬行。
时不时有倒霉蛋手脚落空掉下去,要么死死卡在人群之间,要么落在地上被人群活活踩踏致死,乃至活活憋死。
一缕缕热汽从“义军”头顶冒出,它们逐渐向中心汇聚,然后缓缓向搞出升腾。
卢得孟只觉人群的拥挤度比刚才更甚,呼吸也比刚才更加困难,空气中弥漫着愈发浓密的血腥气味。
数十名“义军”从队友肩头爬过,一跃跳上宫墙屋檐。
他们高高地站在屋檐上,依稀看见门外站立着数百个人影,六条铁链由上百名壮汉把持着,像是在跟谁玩拔河比赛。
不过“义军”不在乎这些,只要跳下门檐就能混入一片黑暗的汉城……
地上没路,头顶依旧有路!卢得孟登时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竭力抽出双手按压友军的肩膀,刚把身躯抽出一半,就瞧见成功上墙的数十名义军忽然浑身一僵,接着虚弱无力地仰头倒下。
他们或直接摔在地上,或摔在屋檐上,搅得一片片青瓦落下,摔在地发出砰砰脆响。
卢得孟定睛看去,只觉体内血液仿佛在倒流——数十名幸运儿各自插着数支箭矢,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他好不容易发现的生路再次破灭,顿时没了抽身翻墙的欲望。
更让他惊奇的是,竟无一支掠过“义军”射入宫墙之内,这说明发射的箭矢精准射中“逃卒”胸口!
这些由天兵假扮的禁军不仅精通近战,还十分擅长箭术,甚至都没动用鸟铳……
耳边尽是求饶、哭嚎的声音在聒噪,卢得孟看见禁军推着盾牌杀了上来。
他们刺出刀矛砍杀一排又一排“义军”,旋即把将死者踩在脚下踏过去。逼得一个个生者拼命扒门,爬墙,屎尿皆流,丑态百出。
起初义军还有决一死战的胆气,可随着被斩的友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然丧失反击的本能。
甚至连禁军打开盾牌,他们也不敢把刀举起来刺过去,只是看着步步逼近的虎狼哭嚎着求饶,然后被一矛刺死,彻底没了声息。
义军的人数飞速降低,一排排血肉之躯被砍死倒下,血水与屎尿在地上不断堆积。
一些禁军似乎非常嫌弃地上的粘稠混合物,而另一部分却心无旁骛,只知道前进杀死敌人。
密集拥挤的人群相继惨叫着倒下,变成满地堆叠的“肉毯”阻碍前路。
禁军们不得不抬高双脚,犹如踏过土坡一般抵近剩下一批敌人跟前。
“好消息”是被杀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压缩饼干一般的密集人群顿时松散开来。
原本被人群卡在中间的卢得孟骤然坠落,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中一个死人的颅骨,顿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传来。
就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看见义军们竭力表达求生欲望——
有人跪在地上祈求老天保佑,有人连连把头撞向地面,磕得满头是血,还有人疯狂褪去全身的衣服,一边疯癫地唱跳,一边向禁军展现自己毫无攻击性。
而诡异的是,浑身浴血的禁军竟然在义军的身前停了下来。
禁军施恩了?
不明真相的卢得孟只觉眼前一黑,彻底坠入未知的深渊。
……
卢得孟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当他再次醒来时,一个向上喷火的铁盆映入眼帘……
自己已经死了么?
三个猛男忽然从他视野的三角位置挤入,其中一人的朝鲜语很流畅,脸上挂着礼貌式的假笑,“你醒了。恭喜你穿越到战锤40k的世界,你已经是一名光荣的星界军了。”
“唔唔唔……”
卢得孟下意识活动,却发现手脚都被捆绑,嘴里也被塞了一团恶臭的破抹布。
战锤?战斗用的钝器么?什么星界军,他只听得懂军,营是军队序列。
他感觉身下的“平地”并不安稳,恍若躺在质量低下的瞭望塔上,随便动两下都能感受到塔在摇晃。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竹篮一般的东西,一阵阵寒风呼啸的白噪音比夜宿酒肆的时候还要大。“你跟他说战锤,他懂个锤子。”
“那些小喽啰说他可是全州卢氏,是这次行动的主谋,肯定比一般人更有学识。”
“咋地,一个俘虏,你还想发展成锤友哦?”
“万一这仿真游戏有彩蛋呢,说不定发展的锤佬越多,哪天真的让官方把四小贩也加进来玩一回限时副本呢……”
“赶紧的,拷问他点信息,最好把参与者的名单都弄出来。兄弟们都说昨晚的平叛行动不够劲,还想继续杀杀杀——”
“先别急,这种儒士出身,又是主谋级别的人物,肯定自认高风亮节,决不出卖同僚朋党,不给他使点手段,他能就范?”说话人顿了顿,对着卢得孟用朝鲜语又问了一遍,“你串联的逆党还有谁,如实招来……”
“?”
卢得孟闻言微微一愣,还没意识到对方要对他使什么手段。
但他联想到沦为傀儡的殿下,决定“舍生取义”,保全剩下的义士……
会说朝鲜语的人指了指卢得孟,一副你瞧的神色,像极了甄子丹指人的表情包,“你看吧。”
“好好好,我看你这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让你们瞧瞧我背嵬军的厉害……”
这几人说罢便将捆成粽子的卢得孟扶着站立,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瞭望塔上,而是跟着“椭球风筝”飞在天上。
卢得孟登过四平八稳的高塔,却从没登过如此高的“椭球风筝”,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会摔下去。
地上的建筑仿佛被被缩小成五分之一,原本宽大的汉城区域倒像一块不规则的杂粮馒头。
他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大号孔明灯”,还是得道高人的术法,只知道自己很怕,很怕掉下去。
更恐怖的是,周围如他这般的浮空热气球还有不少。
恐高的症状是瞬间产生的。
卢得孟只觉源源不断的恐惧感,犹如针刺一般顺着双眸冲进心脏,就连稀松平常的寒风也显得更加恐怖。
卢得孟的双腿一下子就软了,可是三个壮汉却死死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好好欣赏高空的“风景”。
若是从这种高度摔落下去,一定会摔成碎片,而在临死前的痛苦肯定比寻常刑法还要痛苦数十倍吧!
念及此处,卢得孟过去引以为傲的气节、忠诚、公义统统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求生,或者说痛快地死去。
“呜呜呜呜……”
卢得孟剧烈挣扎起来,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招了,可是嘴里塞满的臭布却阻止他清晰发言。
“我看你骨头能硬到哪去。”
三人携手将不断挣扎的卢得孟抬起来。
直到身躯与竹篮边缘并齐,卢得孟的挣扎骤然停止,加速搏动的心脏仿佛被恐惧推到了嗓子眼。
“走你……”
卢得孟顿觉身子一轻,好似身体的某个部位被瞬间剥离。
“啊啊啊啊啊啊!”卢得孟不由得惊叫出声。
这是一种全新的刺激体验,但对他这种第一次体验的人来说,直叫他生不如死。
地面以疯狂的速度朝他袭来,濒临死亡的恐惧使他瞬间晕厥。
他并没有直接砸在地上变作肉泥,而是被捆绑全身的绳索扯住,略有弹力的绳索拽住他向上。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将他再次唤醒,他惊奇发现自己并未摔到地面,而是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弹起,落下,然后再弹起……
作为这个世界第一个体验“蹦极”的普通人,卢得孟并不觉得自豪。
他只渴望能回到“椭球风筝”,能站在平稳的竹篮里体验活着的感觉。
这种弹起落下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卢得孟随即被篮中的三人拉扯绳索给拽了回去。
可就在卢得孟的脑袋钻出竹篮底部的空隙,以为自己能喘一口气时,只听篮中的三人说了几句话,“要不再问话?”
“不够的,这种大胆谋逆的狂妄之徒,不给他来几次他能屈服么?”
“有道理!”话音刚落,三人当着他的面松开绳索,使他再次坠落下去。
这回卢得孟企图压抑恐惧,却还是被下坠的刺激感逼得放声尖叫。
直到第三次被拉回去的过程,他才有余裕观察四周的热气球。
它们同样抛出一个个嘴硬的俘虏,上上下下拉扯。
这副奇异的画面在玩家眼里,就像一个个钓鱼佬抛出鱼钩和饵料,等待鱼儿上钩。
又像是巨人的手在空中抛出悠悠球,不断扯回又落下去。
只可惜巨人之手没法做出复杂动作,否则一定会举办一场“悠悠球比赛”。
卢得孟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扯回来多少次,最后一次他终于获准回到平安的竹篮之内。
要不是他平日里就有打磨身体,就这几下刺激的体验能把他吓死过去。
当三人摘掉他口中的臭布,他甚至没有停留地一口气说出自己知道的信息。
密谋者的出身,籍贯,姓名,家属,家产……
尚在南边的贵族军名单,谁在谁家强奸了婢女,谁喜欢折辱奴隶等等,只要他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卢得孟看着天兵手握炭笔在白纸上奋笔疾书,一张张白纸被写得满满的。
“好家伙,谋反的逆党居然有这么多。”
“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搞改革切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要反你……”
“教科书上的改革阻力听一万遍,都不如亲身体验一次印象深刻。学到了。”
“不过这一次宫廷政变也让咱新学到了一点——扫黑需要证据,反恐只需要名单。”
说话人改换成朝鲜语,望向一旁的卢得孟,“感谢你的协助,我们会在一个工作日内给予你感谢的报酬——现在先还你自由。”
只见另一名玩家亮出利刃,割断了卢得孟与气球绑在一起的绳索。
两人默契配合,握住卢得孟的双腿掀出去。
卢得孟做梦都想不到,还他自由的方式,竟是这般直接送他“回家”。
望着卢得孟渐行渐远的惊恐尖叫声,一名玩家不由得地低语道,“飞吧小小鸟,飞吧……”
不过玩家也不算说谎,毕竟他们这一批玩家一方面在拷问俘虏获取情报,另一方面也是顺着北风飘向贵族军的主力,以便给南下的平叛大军提供“空降支持”。
况且刚刚经过卢氏的全州老家,也不算食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