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一大早,说是安排的八点三十分进手术室。
洗漱完毕,护士又来通知说推迟一小时。
八点多,凌非凡竟然早早的就到了,让小花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也是妇科病,非凡现如今也是她的老板,亲自来盯着自己手术,玄妙的关系啊。
那非凡竟然挺开放,打趣说:“你以为进了手术室,男人女人的还有区别吗?”
小花想想也对,别说男女了,跟小猫小狗……跟猪肉也没啥区别。
小花和非凡都是擅长聊天的,又都是脑子嘴巴反应都神速的,你来我往、热闹非凡,把小悠和护工都乐得够呛。
九点三十分,护工用担架床把小花推到手术室门外,非凡和小悠一路跟着,继续斗嘴,倒是化解了小花的紧张情绪。
谁想到在手术室门外又等了半天……
总算恩准入内时,小花仿佛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迷彩服、高大肃杀,看不清楚面容,她以为是他,那人却迟迟没有走近。
小花总算进了手术室,又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真是狗血
貌似是护士长一直在念叨什么,小花知道自己静脉注射血管不太容易找,于是躺在病床上笑嘻嘻说测试开始……才说完,就发现那护士长四十几岁竟然紧张到额头直冒汗,进进出出了手术室几次。
总算,护士长拿了一包中医用的银针回来,在小花左手静脉上捣鼓了半天,小花一边忍不住叫痛,一边还在给护士长加油打气……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货总算睡着,护士长和科室主任都松了口气。
……
其实从周六就开始了。
大周末的,原本病房里的值班医生就不多,而这个病人从科室主任、外科主任、宫腔镜专家到主治医生全部被院长取消了休假抓回医院开会,做手术准备。
其实啊,宫腔镜而已,还确诊了是息肉、良性的,又没风险,这么神经兮兮竟然惊动了院长,可见病人来头不小。
但这么大的来头,一开始竟然被挤到四人合住的普通病房去了,为此主治医生差点挨处分。主治医生也怨,病房她又没有权利安排,何况,这年轻女孩子一直都笑嘻嘻很好说话的样子啊。
到了安排好的手术时间,手术室一大早就空着,专门安排在了第一台,却在进手术室前又接到通知说等。
等谁?等什么呢?良辰吉时吗?
最后等来个一身戎装的“恐怖分子”。
正是此刻手术室门外那个当兵的,作战迷彩服上满是尘土,好像刚从战场上下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过来了。
那人一身肃杀之气,脸上神情极为严肃,骇得一众医生护士紧张兮兮。
他来了,站在远处盯着担架床上的病人几分钟,不走过来,也不说话,最后还是提前到达的、他的朋友见他实在没动作,示意他们把人推进手术室。
然后,那人就门神似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如同此刻。
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错做错了,那人会拔枪出来……他那一身,绝对有可能。
……
手术台上这一只更加是个宝货。
明明动手术的是她,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就差起来跳啦啦操喊加油了
一室的医护人员,原本就被外面的门神搞到紧张得不行,又被里面这货搅得鸡犬不宁、没一刻安静。
这样内忧外患之下,原本就细滑的静脉更加不好找了…
急得护士长二十年操行差点毁于一旦,好在,针刺麻醉效果不错,这家伙总算睡过去了……
终于,有胆子略大的小护士,跑去门口跟他说,让他先回病房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一下病人手术后出来,抵抗力最是薄弱,他这一身脏的、只怕要感染病人了。
那人才总算回过神来,风一样不见了。
谁知,不到十分钟,竟然焕然一新又回来了,不仅洗澡换衣服,还刮了胡子。
……
看着手术台上小女人睡得恬静的小脸,年过四十的护士长偷偷想,他们应该是一对儿吧,那男人看着女人眼神炙热,等在手术室外神情急切,情真意切的关心和担心是偏不了人的。
能得到这样真挚热烈的情感,这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子。
……
唐小花感觉自己像经过了漫长的冬眠。
身边人来人往,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又陷入长久的安静一会儿灯光大盛,晃得她不敢睁眼、睁眼也看不分明一会儿又陷入黑暗,黑得没任何光亮……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姥姥掀开被子拍着她翘翘的小屁屁喊她:
“小嫚儿啊,小嫚儿,真是个懒丫头,快起床啦看以后谁肯娶你这个懒丫头……”
她在梦里偷笑,想跳起来大叫说:“姥姥,我天不亮就去赶海啦!我还捉了两只大海蟹,趁着渔霸没来偷着卖给了来钓鱼的城里人,他多给了我十块钱呢!看啊看啊……”
咦?!她的钱呢?……十块钱,放哪里去了……你相信我啊,我给你看!
……
姥姥!姥姥呢?……姥姥怎么也不见了……
她急得直哭……
抽抽噎噎的……
却死活睁不开眼睛。
在梦里,她伤心又绝望……
……
冷锋坐在病床边,看着她梦里的甜笑,看着她皱着眉头哭泣,看着她伤心到抽噎……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着喊“姥姥”她的背景他十分清楚,甚至更甚于她本人。
这样的女人,让他心都碎了。
几乎没思考的时间,扑过去轻柔的抱起她,想哄着孩子那样拍着她,脸凑在她小脸上,口中轻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呢……”
那声音温柔得他自己竟然也从未听到过。
小女人在他的温柔里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再次睡熟。
……
冷锋看着病床上的小女人,苍白、憔悴,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总会有种被针刺一般的疼痛。
……
凌晨5点不到,唐小花醒来。
病房窗帘遮光效果很好,黑漆漆一片。
只有监护她心率和脉搏的机器亮着一点红红绿绿的淡淡的光,上面遮了一顶军帽,光线并未照射到她,却让她可以看到房里的情形。
病床旁边似乎趴着个伟岸的身影,一大坨,伏在她床边,尽管床很宽大,他却只敢贴了个边儿。
她转头想要细看,那身影猛地直起身来,伸手摁亮了床边柜的地灯,不会闪到她的眼睛,却足以让她看清楚。
看着他,小花依然有些没睡醒,脑子还是蒙的。
进手术室前,她似乎看到他了,远远的,高大的,穿着迷彩,却看不清楚脸。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也没见那人走过来,小花断定自己是看花眼了。
此刻总算看清了,他却穿了件军用黑色短袖恤,或许是早上自己真的看错了。
小女人看着他,眼神迷茫,正在为早上看到的高大身影是否是他而神游天外。
他也在看着她,却没作声。
他在等待,等她骂他,等她发火,等着跟她开口道歉的机会。
谁知,那小家伙盯着他看了半晌,足足5分钟,竟然没说话,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又等了一会儿,久到他以为她又睡着了,正要伸手关灯,她竟然又睁开眼睛,清晰的说:“我要喝水”声音异常沙哑和虚弱。
赶忙端起床头的保温杯,老早就准备好了,不冷不热的,想了想,又放下来,坐在床边扶起她靠在自己怀里,再端起保温杯,喂她喝。
医生说过,刚醒来别给她喝太多水,润润嘴唇和喉咙就好。
轻轻抚着她躺回去。
他重新坐回床边,两手握拳、捏得死紧。
他在心里命令自己,说“对不起!”快说!快认错!
但嘴巴却不听使唤。
他盼着她能主动说些什么,问他怎么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者像之前那样总问他什么时候归队……
可是这小东西躺下来就没再说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如此。
除了要上厕所或者喝水,那小女人没开口跟他说过任何话。
她会开口感谢非凡,会劝小悠回去休息,会跟其他人聊几句,唯独对他,不哭不闹不闻不问。
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让冷锋异常挫败。
住了三天院,在小悠的汤水滋补和他的悉心照顾下,她面色渐渐红润,而他却日渐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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