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调伏仪式

霞之城的城郭里，葛正对着来访的客人怒目相视。

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怒气，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因这股怒意而摇曳。

“这茶还真不错，是产于佐贺的嬉野茶吧，霞之城的城主大人还真是有心了送来了这么珍贵的茶。”

说话的是个身材纤瘦娇小，乌黑的长发从肩膀位置披散下来，给人的感觉像是个座敷童子的少女。

她有张宛如人偶般的美丽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身上穿着丧服一般的窄袖和服，这件小袖上还印有纱菱形的不祝仪纹样——要是仔细看她的外貌，会发现她的秀气五官与葛十分相近，几乎可以说是个缩小版本的葛。

对于葛的愤怒，她恍若不知，怡然自乐的品着茶。

‘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葛死死地瞪着对方。

她对于“前任家主”黑姬山御角的出现，明显非常的惊讶。

当然，这种“惊讶”不能展露出来，她也只能佯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

——这个老东西，平日里不是完全不管事吗？难道现在又想掺一脚吗？

黑姬山御角，自从女儿御幸上位以后，对于家族内务几乎不会太过插手。

不过，御角依旧对于整个黑姬山家族有着巨大的能量，并且是一族之主御幸最大的支持方。

“葛，你是不是在想——‘这老东西，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体型宛如女童的黑发少女，双手里正捧着陶制的茶具，她一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边淡淡地说：“哦对了，现在的话，你一定在想，‘这个老东西，平日里不是完全不管事吗？难道现在又想掺一脚吗？’，是不是这样。”

“所以，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到底有什么事？”

葛对于被道破心声也没有太意外，只是平淡地询问：“我不记得做了什么值得您老挂心的事。”

“是吗？”

御角笑了起来：“说起来，就在刚才……你的小情人，还有月伽罗一族少主，都被我抓起来了。”

“你！”

葛瞬间暴怒。

她露出了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表情，恶狠狠地怒瞪着对方。

“是想死吗？”

刹那间，坐在一旁喝茶的御角，也发现自己右手上出现不自然的黑色斑点，斑点迅速扩散。

“这，是对妾身下了诅咒吗？”

御角说话间，嘴里就涌出了红黑色的鲜血——这是葛的能力发动了。

几乎只是一刹那，这具肉体里就被植入了致死的病菌和诅咒。

“不过……杀不死妾身的。”

御角冷笑一声，肉体开始崩溃，不，也不是崩溃，而是化成无数符纸。

“很抱歉……这只是一具分身。”

从散落一地的纸符里，飘浮出一张小巧的纸人式神。

“毕竟要与擅于咒杀和诅咒的孙女见面，小心一点并不是大过错……还有，你这孩子脑子里没有听人把话说完这种习惯。”

“老东西，你到底在耍什么样？你真的要跟我撕破脸？”

葛带着恶鬼般的脸孔抛出话语。

“妾身不会对可爱的孙女做什么坏事……妾身不是让你听我把话说完吗？”

御角深深叹了口气：“妾身这次赶过来，不过是为了保护她们，先说一下，御幸已经从京都回到了本家，据妾身所知，她这趟回来做足了准备。”

纸人式神幽幽地开口：“另外，妾身还得到一个新消息，御幸打算再次结婚，而她结婚的对象，据说是‘姿月一族的少主’，小丫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那是不可能的！！！”

葛一脸怒意地大叫：“姿月一族明明已经……”

“对，这是不可能的。”

御角冷笑着说：“但是，御幸是这么说的，她还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并且向黑姬山一族的族人宣布，对方就是姿月一族的少主，是她未来的丈夫。”

“……”

葛突然想到什么，垂下头陷入沉默。

“御幸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纸式神再度叹气。

“虽然她是妾身的女儿，但是她做的一些事，其背后的用意连妾身也无法理解。”

“你应该不是来帮我的吧？”

葛依旧冷言冷语。

“妾身只关心一族的事，并不会刻意偏袒任何一方。”

纸人式神淡淡回答：“最多再过几天，御幸一定会派人来霞之城找你要人，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月伽罗夜明，接下来会针对的人是你，失去你的庇护，那个人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你提前把人抓住。”

葛皱紧了眉头。

“没错，妾身以月伽罗夜明对一族有威胁，这一条虚假的借口，就可以暂时扣下她，并且把她封锁到‘迷途之家’里。”

御角淡淡地解释：“虽然，那是个御幸的力量也插手不了的地方，但是，她应该不会就此放弃……所以，我的庇护也只能够维持一时，并不能一直保护住他们。”

“明白了。”

葛在陷入沉默后，就迅速理解了御角的意图。

“也就是说，这部分要由我来处理……”

“不出意外的话，御幸也会支使壳蛇众的人过来碍事，接下来就需要你设法出力。”

御角缓声说：“妾身言尽于此，如何行动就看你自己了。”

纸人也在一刹那燃起了火苗，然后瞬间烧成了飞灰。

“这个老东西！”

葛虽然知晓御角并无敌意，但是嘴上依旧不客气。同一时间，她的思绪也在飞速思考。

“姿月一族的少主……呵呵，那个女人还真是无耻……”

她把手抵在下巴上，突然，露出一丝冷笑。

也罢，这也是击溃那个女人的好机会。

“那么，就稍微动用一点额外的力量。”

葛心中这么思考，她的嘴角浮现冷笑，周围的场景也在一刹那扭曲。

这是某种改变空间的术法，和室变成了一个类似炼金工房的空间。

这里的四面墙壁上，都刻着大量的符文，还有西洋术式的魔法圆形。

置物的呈列架上，放着着大量的烧杯和炼金器皿，以及装着浸泡在液体里的妖怪、异形器官的瓶瓶罐罐。

散落在地面上的纸张上，写有复杂的公式和图形，可以窥见它们的主人，经历了数百次千次的冥思苦想，这些废稿纸就是这些思考结晶的残骸。

位于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类似球状玻璃容器的装置，其中隐隐约约，有一个蠢动的人形。

任何对灵力有感应的人，来到这里后，都能够感受到这个容器蓄满了强大的力量，在刻在玻璃上的符文和术式引导下，正在稳定的成形——这是模仿胎儿在子宫中发育的过程，利用灵力促成的“结晶物”。

“发育的不错啊。”

葛愉快地笑了起来。

“呵呵……阴湿女想要用代孕术法来制造孩子吗？这种办法也太浪费时间，要是追求效率的话，炼金术的人造人技术不是更方便吗？”

——特意去寻求母体又有什么必要？

——以自己的能力，就算不借助月伽罗夜明，照样可以培养出孩子来。

当然，她并不打算制造缺少灵格的人造人。根据西洋炼金术的说法，人造人是残缺的低等人类，因为他们是经由人类之手，而非上帝的造物，天生就比人类更低等。

葛渴求的是自己和“他”的孩子，她只是打算借用人造人的孕育生命的技术。

——没错，那就是不依赖母体，利用外在的仪器创造生命的办法。

“快点长大吧，我的孩子……”

葛陶醉地说。她的眼神闪闪发光。

‘爸爸、妈妈需要你的帮助。’

结合了自己和他的血脉，融合了两人的血液和细胞的生命体，正在容器里发出强烈的脉动——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期望。强烈的波动一阵阵的传递出来。

……

“累死我了。”

百介揉了揉肩膀。

他这一整天的时间，都在与五罗神将进行战斗。

这并非是普通的“战斗”，而是黑姬山一族历代相传的试炼，或者说是一种仪式。

“这是对五罗神将的‘调伏’。”

黑姬山御角进行说明，她提到了一个佛教用词，那就是“调伏”。

——调伏，佛教谓调和身口意三业，以制伏诸恶。同理，利用无上法力，神佛也能够降伏鬼神，令其成为自己的护法。

五罗神将就是护法之鬼神，也是“神将”，百介与五罗神将进行的战斗，就是调伏之仪式。

“此调伏法名为五罗之流仪，五罗神将拥有气、火、地、水、空这五罗精气，你每次战胜一柱神将，就能够吸收一部分精气。”

黑姬山御角继续说：“虽然你的资质不高，但是只要吸收掉五罗之精气，对于五罗之术的运用就会迅速提升，可以节省十年左右的时间。”

调伏的过程，先击败气罗神将，再依次打倒火、地、水、空这四位神将。

“这帮家伙动起手来，真是没轻没重啊……”

百介把衣服脱掉，来到树林后面的温泉前。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那是过去留下的伤口和疤痕，因为是服下人鱼肉前的伤势，过去的旧伤都没有愈合。

“听御角说这个温泉还有治愈伤患的效果。”

旧伤以外，也添了些新伤，不过因为有人鱼肉带来的效果，大抵上都愈合了，但是，相较于肉体上的伤势，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

“泡温泉的话，应该能缓解一下吧？”

他用毛巾围住下半身，伸出脚尖试试水温。

“还行，这个温度不算太烫。”

百介喃喃自语，慢慢地把身子沉了下去。

他抬头仰望天空，这个以天然岩石叠砌整顿成的温泉上空，明明应该是天板的地方，能够看到户外的星空。

‘这应该也只是虚假的造物吧？应该是用术法什么的制造出来的……’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心底也在思索着。

五罗神将并不会在战斗中下杀手，因为它们属于“护法神”这种范畴的次级神，智力还是比较高的，虽然会考虑手下留情，但是揍起人来也是相当残暴的。

他这几天的时间里，参与调伏仪式没少挨过揍。

黑姬山御角声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修炼五罗之术要耗费不少时间，属实是易学难精，入门时很简单，愈是打算深深精研，就越是耗费时间。历来黑姬山一族的退魔师，也鲜有人能够完全修成五罗之术。

“不耗费时间，就难以取得经验和智慧，然而，调伏这种手段可以克服时间这一项，或者说是把时间高速压缩。”

这是她的说辞。

“调伏之仪式，说白了，就是五罗之术的速成法。”

“既然是速成法……是不是还存在副作用？”

“是的。”

御角笑着解释：“召唤五罗神将，完成调伏仪式也需要当事人的精气，每次开启调伏仪式，都会消耗你本人的生命精气，战斗拖得时间越长，你的精气损耗也就越大，说白了，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

参与调伏之仪式，风险是存在的，退魔师要是不能打倒五罗神将，又或是拖延的时间太久，体力和精气都会被吸收干净。

“啊？”

百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战斗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会迅速累趴了的原因，搞了半天是这么一回事。

“正常的退魔师，一天也开启不了几次这种调伏仪式，因为精气很快就会被榨干。”

御角赞扬起来：“你的话倒是让人意外，一天三十几次的调伏仪式，也能够坚持下来，还真是体力充沛。”

不，并不是体力充沛。

百介想明白了，那是自己吞服了人鱼肉，精气每次被吸收后，又迅速恢复。

‘难不成……御角是知道我服下了人鱼肉，才采取了调伏之仪式，毕竟，这个仪式对我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他吐出一口气。

“五神将之一的气罗神将，也算被我收服了。”

百介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上浮现出一个类似刺青的纹路，那是气罗之纹，是五罗之纹的一部分。

在调伏仪式中拿下一柱神将后，就会获得五罗之纹，根据御角的说法，要是完全成功，就能够获得召唤五罗神将的资格。

“只要通过这个调伏仪式，除了修习成功了五罗术法，还能够召唤五个护法级的鬼神吗？”

百介算是明白这个调伏仪式的用意。

他背靠着温泉边缘的硕大岩石，把身体泡在泛着淡绿色的热水里，只露出头来。

户外冷澈的空气与温热的泉水之间的温度落差，让人心情愉悦。似乎连同之前的疲劳也一扫而空。

百介闭上双眼，全身放松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在这一刹那彻底处于松懈状态——

突然，耳边传来了有人轻声哼歌的声音。

接着“哗啦啦”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有一道影子，正从飘着雾气的水面移动过来。

等等，这个时间点，会跑来这里洗澡的除了自己以外，只有——

“等一下！这里有人？”

百介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出声。

然而，从水雾里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一头熊。

它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熊、熊妖吗？”

百介松了口气。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迷途之家，除了自己等人，还有许多妖怪待在这里——这里的许多妖怪，类似于黑姬山御角的宠物，对人是无害的。

这只熊妖似乎也只是来泡澡的，它悠闲地坐了下来，把整个身子沉在最深的水里。

“呼……”

百介松了口气，还好没出现什么妖艳的剧情。

忽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百介阁下……你在吗？”

百介愣了下手，他扭过头来，看到一只蓝色蝴蝶，扇动着漂亮的翅膀，飘浮在夜色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