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真人看着他的脊背，久远的记忆如潮涌而来……

那一天，父帝带着一个寡言的孩子前来，那孩子同今日这般跪在他身前。从不收徒的他，破了例，有了座下首徒。那孩子天赋异禀，聪慧异常，慢慢长大成人，年纪轻轻便有所成，然少年轻狂，六界之中似从无他惧怕之物，亦无甚眷恋之物，令他骄傲的同时亦令他头疼，直到有一天他为了一个人在六界闯下大祸，性子变得越发疯狂乖戾，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甚至是自己这个师父，也再也无法管束他了……

“师尊，请您答应弟子，收云阮为徒！”

见元清真人没有回应，江熙宸低下头，再次恳求道。

元清真人的思绪被拉回来，他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看惯了他的狂放肆意，反而不喜欢他这副不中用的样子，他缓缓问道：“要我收徒，倒是要说清楚，她到底是谁？”能值得自己这窜天的徒儿这般低头，轻易地令他情绪失控……

狂傲如他，千年来，这是他第三次跪在自己身前，第一次是拜师，第二次是为了救一人，这一次，他要自己收徒。

难道是

江熙宸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师尊……是阿阮，她回来了，我的阿阮回来了！”

元清真人惊地站起身来，“这不可能！”虽然直觉告诉他，江熙宸并没有在说谎，可他依然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惊讶，“修罗祭器封神灭灵，她早在千年前就魂飞魄散了，老夫亲自探灵，当时就被灭了个干净，修魂补灵再无可能，更别说轮回转生了！”

“当年你为寻她，不惜在六界闯下大祸……最后，”元清真人叹息一声，不想再提，只道：“最后，不也没有发现丝毫踪迹么。”

饶是过了千年，那一幕腥红之月依然犹如昨日，历历在目，江熙宸闭了闭眼，似哭似笑，道：“是。弟子不孝，给师尊惹麻烦了。弟子当时确实寻遍六界毫无踪迹，可她真真切切，是我的阿阮。以前是我错了，现在她回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她。”

元清真人仍然不敢相信，据他所知自开天辟地六界始出，修罗祭器封神灭灵从无例外，他追问：“你如何能确定，她就是阿阮？”

江熙宸笑了，道：“师尊，您可知道圣慈孤儿院那场大火？那日，修罗之怒再次现世了。”

元清真人当时还在云游清修，但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却不想竟是千年前便不再存于六界的修罗之怒？看来，他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这件事了。不过，若果真是阿阮回来了，那……

他怜惜地摸了摸江熙宸的头，叹道：“江儿，千年前为师就同你说过，你有他人所不能及的能力，并非是一件幸事，凡世间事，没有一件事能逃得了因果。为师为你自佛前求得的断情水，那时你若喝下了，了断情之因果，又哪会有后来的事，你错的糊涂。”

江熙宸摇头：“弟子不悔。”

“江儿啊，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太自负了……”他这样执拗，早在千年之前元清真人就奈何不了他，当时便是江熙宸自认为不过区区情劫因果，少年心性极高，不屑情苦，倾手打翻断情水，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惹他大怒。

他这座下首徒年少成名，从未受过什么挫折，处处受人仰慕宠爱，少年轻狂，六界都不放在眼中，却因为一段情事，令他荣光尽失，疯癫痴狂千年，至今竟毫不悔改，值得么？不过是一世云烟罢了。

元清真人语重心长地道：“江儿，阿阮她也已经转世为人，不再是原来的阿阮了。前世你们之间已经有了结果，师徒相恋有违伦常，如你所见，已是孽缘，这一世，你若强行介入，扭转她的因果，亦是扭转你的因果。执着下去，无非又是一段孽缘。哎，你放手吧。”

“结果？”江熙宸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色，“那是什么结果？阿阮死了，为什么我却活着？师徒又如何，我又何曾怕过天理伦常。师尊，您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找了她这么久，不管她是如何转生的，老天既然让我找到她，我就不相信她的命运她的因果都不会是与我无关！我要的不多，不过是一世安稳相伴，这也是我欠阿阮的……我必定会百倍千倍的还她！”

见他如此执着，元清真人锁眉，重重叹息一声，“前生不相欠，今生不相见，只此而已。你可想过她今生未必需要你在身旁。即便相欠，你已偿还得够多了，阿阮她若是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傻孩子，是你执念太深了。”

江熙宸身子一僵，沉默不语。

他何尝没有想过阿阮今生未必需要他，可他既然已经找到了她，就从未想过放手，就算老天注定他们无缘，亦或者是孽缘，他也要扭转这天命，陪着她，护着她，养着她，教她再次爱上自己！为了赔给她一世相伴，何惧毁天灭地？

元清真人沉默了片刻，抚须道：“罢了，罢了，阿阮原本就是你的徒弟，既然她是阿阮的转世，老夫收她为徒也无不可，只是你要想清楚了，她今生若是拜在老夫门下，你们就只是师兄妹……”他顿了顿，突然挑眉看向江熙宸，“你小子，不会因为师兄妹的身份更方便些吧？”

江熙宸一听他愿意收下云阮为徒，早就眉开眼笑，撒娇地抱住元清真人的手臂，“哪有啊！苍天可见，是因为师尊您法力强大，神勇无比，阮阮跟着您学才是正统啊！”他确实也有私心，可是他也非常清楚，跟着元清真人学习，阮阮会更加受益。

“臭小子！”元清真人虽然知道徒弟有自己的小九九，但他说的话还是令他心中熨帖。

元清真人咳嗽一声，道：“不过，为师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刚才怎么不说！”江熙宸刚要跳起来，一接触到元清真人的眼神，声调又降了下来，“师尊，您想让弟子做什么？只要弟子能够做到，必定达成。”

“放心，简单。”元清真人拍拍他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道你这臭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什么你做不了的！只许你坑师父，不许师父坑你么？总算被老夫抓住一条把柄了吧！

江熙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直觉不妙，手缩了回来。

元清真人道：“只要你替为师接管玄门总会的会长职务，完成会长的任务量指标，为师就收小姑娘为徒，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师妹！小师妹！”

江熙宸：……

元清真人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想接？没关系啊，老夫反正已经有你这个好徒弟了。”

江熙宸瞪眼：“师尊！您这是威胁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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