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组一瞧,竟然是白百灵,都撸了袖子瞪着眼睛看她,嘿了一声,说了句真是冤家路窄啊!
倒也不算是冤家路窄,原本接了这个任务就是难免遇到,只是云阮没有想到,她运气这么不好,第一天上白家来看情况就遇到了白百灵。忽然间,一个福至心灵,觉得也许白家这一单能有个契机,让邢叔叔和子轩看清白百灵的为人,也好过以后被她和邢紫熏伤害。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云阮自己也没有太多注意到。
她站定了,没说话,只是回头扫了一眼三人组,警告他们不要有所动作,三人组眼睛往上瞟着,像极了三个不正经的跟班儿。
白百灵的父亲白家大老爷开口了,“百灵啊,这几位是总会派来的天师,过来看看阿旭。”
白家两个大老爷加起来生了四个女儿,也就二老爷家生了白旭这么一个幺儿,自然是被家里人看重的,白百灵这个堂姐与他年龄最是相仿,姐弟俩一起长大,关系也是最好,所以白旭出了这样的事全家人都提着心,而白百灵更是听了消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天师?什么天师?”白百灵没有反应过来,她看了看云阮,眼神越过她去看她身后的三个人,那三人明显对她有敌意,且各个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不是她以前见到的天师该有的仪态。
白家大老爷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像是没听懂似的,他想着可能她是因为白旭的事心不在焉,他心里也是挺焦急的,不过也还是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这几位,是总会的天师。你快让开,让他们进去看看阿旭。”
白旭这会儿被锁在屋子里,没人敢随便进去招惹他。
白百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向来不关心云阮,只知道她被江熙宸带走了,而且在做一些神秘的事情,她对玄门总会了解不多,不过现在想想她进了总会似乎也听人说过,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接受,竟然是她来给白旭处理这事。
“不行!谁都可以,但是不能是她!”白百灵拦在门前,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白家二老爷不忍心儿子受罪,心里着急,他也知道白百灵不会害白旭,可白百灵这个侄女也是向来能作的很,他不耐地看着白百灵,问道:“百灵,你这是做什么?别胡闹了!”
白家大老爷也是面上难看,拉了白百灵一把,“你干什么?”
白百灵抖着手指指着云阮,对白家大老爷说,“爸,她就是邢战捡回来那个野种!”
白家两个老爷都皱着眉头看向云阮,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云阮,但听白百灵多次提起过,可是给了白百灵不少委屈受。
云阮倒是对她这些年各种难听话免疫了,可她身后的三人组却是不干了。
月老笑得抖胡子,“还不知道谁生的才是野种!”
司命哼了哼,“就是,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的血比你们这些人都尊贵!”
“哎,话都让你们说了,我只能动手了啊!”小黑扬了手就要去打白百灵。
云阮赶紧将小黑一把捞回来,又是暖心又是头疼,若是今天她一个人来了,恐怕是只能干站在这里让白百灵羞辱了吧,毕竟她又不擅长与人对骂……
白家二位老爷看小黑这是要打人,登时对他们这一行人更加怀疑了,也持了犹豫的态度,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让他们进门去看白旭。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想换别人也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们,像我这个级别的天师,可不一定那么容易补上来。不瞒您说,之所以会派我来,也是因为我和白家有这么一层渊源在,如果你们不领这个情,我也没办法。”云阮摊手,她其实不大在意白家是不是想换人,这是他们的自由,但是他们的单子并未到可以自由指派人的级别,辞了她可不一定有更好的人选,毕竟他们的价位也就在这里了。总会的老干部也是一来想照顾她塞功德,二来因为白家确实和她有点渊源才给了她的。
白家两位老爷脸色发白,他们不懂总会的机制,但也肯定是想花尽可能少的钱办更多的事,听云阮说话诚恳,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怕会弄巧成拙。
白百灵却道:“反正我不管,她会害阿旭的!”
云阮叹了口气,“白阿姨,我来这里是为公事。不会害任何人的。总会的名声,我还担的起。”她说着,拿出小黑机来,调出自己的资料卡,资料卡里有自己过去的所有荣誉和奖章,还有电子身份识别,证明她就是一位合格的五品盟威箓天师。
白百灵皱眉不接,白家两个老爷却是看了,对云阮也多了一层肯定,总会名声在外,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
云阮道:“现在可以打开房间了么?”她看了眼白家墙上的挂钟,提醒道:“还是你们想因为这样无聊的事再拖延一下时间?”
白家二老爷是白旭的亲爹,就算白百灵和云阮再有过结,他也不想了解,他只想自己的儿子早点脱离痛苦,于是他上前叫人拿来钥匙亲自开门。
“二叔!”白百灵要上前阻止,被白家大老爷按住了。
咔吧一声,门开了,里面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透出来,迎面扑来的空气让人不大舒服。
云阮没再多看白百灵一眼,带着三人组径直走进了房间,对外面的白家人道:“你们待在外面,别进来。”她话音刚落,白百灵却是不服气地要跟进来看着。
云阮笑了笑,随手摸出一张符纸飞了出去,顷刻间结界展开,明明是打开的大门,白百灵却像是撞在了一面隐形的门上。
白家两个大老爷惊奇地摸了摸,发现果然有一层阻隔,心里忽觉这年轻小姑娘也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她这样敞开着门,也就是要让他们看着放心。这样想着,他们心里也安心多了。
云阮本来就没想关门搞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开着门,上前查看白旭的情况。
白旭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一些,他现在并不是清醒的状态,整个人躺在床上,脸色像是死人一般灰白,脸颊上的青色血管尤为明显,眼底乌青,应该是被折磨了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
这个人,虽是做医生的,原本应是救死扶伤的慈眉善目,可云阮却看不出他有那点儿慈眉善目,反而像是一个凶恶屠夫。即便是长得清俊端正,但是面相上的细节可是骗不了人的。
云阮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此时他是任务的当事人,她要做的只能是帮助他。
小黑脸色严肃起来,伸手在空中一抓,闪着青光的命簿抓在了手里,他轻点着翻开,淡淡道了一声,“他现在还死不了。”
月老和司命没什么想干的,就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念叨着:“这白旭吧,命好,生来就四富二代,家里有钱,长的也不差,就是花心,心又黑,配不上什么好姻缘,命也就这样了,糊里糊涂的过吧。”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云阮的结界也并未隔绝声音,一门之隔的距离,白家人也都听得见。听他们这样言简意赅的讨论着白旭,多少有些不舒服。
云阮伸手在空中画符,符文注入到白旭的眉心,就见白旭忽然睁开眼睛,只是这眼睛不正常,是绿色的。
云阮道:“白家保家仙?”
白旭的声音让人辨不出男女,只是异常清冷,没有什么感情。他道:“是。”
云阮好奇:“为何要纠缠白旭?以他的灵识,并不适合你附体。”
白旭眼珠转了转,没有答话:“你们是何人?”
保家仙这一类,算起来应该属于妖界的灵物,司命和月老是仙界的,小黑是冥界的,对此还真是没太多好插手的,都瞪着眼珠子好奇地瞧。
云阮总觉得这个保家仙有些奇怪,以她对保家仙的了解,一般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要供奉的好,也不会随随便便附体,特别是,还挑了这么个不大能用的身体附体……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而且这保家仙似乎也没有显示出敌意来,云阮一时辨不出他的目的,只道:“是来解决你的人。你是想继续当白家的保家仙,还是想被我打回原形?”
白旭终于抬头认真看向云阮。
门外的白家人忽然不安起来,白百灵道:“不行,我们不能要这样的保家仙了,他想害阿旭!”
白家两位老爷都是自小听命供奉着保家仙的,一日不敢怠慢,听了白百灵这般不敬的话,立刻就呵斥道:“百灵,不可不敬!”
白百灵:“爸,叔父!你们没看见阿旭都变成什么样了么?我们这样虔诚的供奉他,他又给了我们什么?他是想要阿旭的命啊!”
白家两位老爷看了看对方,像是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做了决定似的,对云阮道:“小天师,请你将他收服了吧,我们白家不需要保家仙了。”
白旭听了这话,突然扑哧笑了,他那双幽碧的眼睛看了一眼门外的白家人,对云阮平静道:“小天师,你看,这就是人,需要你的时候将你高高供奉着,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将你踢开,他们对我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你看,白百灵她还不是对你想除之而后快么?”
他身子朝云阮倾了倾,笑了:“她想杀你!”
白百灵脸色白了白,“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杀人犯法!”她的反应实在太过激了,白家两个老爷也都蹙眉看向白百灵。
白旭轻蔑地笑了一声,“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人为才能做到啊,巫蛊法术也有的是办法。对不对,小天师?”
云阮想起白百灵在房间里供的小佛像,闭口未言。
白家大老爷有些犹疑地问她:“百灵,你该不会真的……”
白百灵不说话了,白家两位老爷突然就慌了起来,质问连连。
云阮咳了一声,她并不想在这里处理她和白百灵之间的恩怨,对她来说,只是来工作罢了。
“保家仙,你叫什么名字?”云阮摸了一张符纸,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符纸直接覆盖了先前的那一张,悬在空中,彻底隔绝了白家人的声音,这次的结界,将整个房间都与外界隔离开来。
白旭眯眼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妖界人的真名不可以随便告诉人?”
云阮点头,“可我觉得你并没有恶意,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或许我能够帮你。”
白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不是收了白家人的钱来处理我的么?他们刚才也已经弃了我,你却说你要救我?小天师,你可真是不简单。这位小哥手里拿着冥界的生死簿,莫不是冥司?还是职位很高的冥司啊。”
他看向小黑,眼神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小黑手心一握,将生死簿隐去,“算你有见识。”
白旭笑笑,不在意小黑的口气,有些虚弱地看向月老和司命,“你们二位,浑身仙气,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月老和司命向来是不要什么名声的,立刻就报了自己的名。
白旭点点头,表示了然,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看向云阮,“我叫黎阳,早年阴差阳错成了白家这一支的保家仙,是狐妖。”他顿了顿,又说,“虽然我是妖界的,但我说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信么?”
云阮看着他那一双碧油油的眼睛,最后还是点了头,“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愿意相信你,因为你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但是,你为什么要附体害人?”
白旭,不,是黎阳,他语气中略显无奈,“并非我一定要附体,我之所以选择白旭,是因为他是这家中唯一的壮年男人,若是选择其他人,恐怕只会更糟,我只是想活着,并不想害人性命。我的身体在白家,所以我出不去,而我变成这样,也是因为白家这一代人作恶太多,消耗了我的福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是在害人,我只是讨回我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