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迷航，圣杯。

绝望海深处，女武神号和老实人号已经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浓雾中航行了一整天的时间。

这也是他们离开蜓鱼岛的第三天，此时虽然时值上午，但这片海雾之内，天色却格外的昏暗，就连海面也格外的平静。

万幸，这片浓雾中的海风虽然不算强劲，但总算能推着风帆让船只缓慢的前进。

但这昏暗的天色和缓慢的船速却也让程浪等人昏昏欲睡的根本就打不起精神。

相比他们，无论藤魈还是老实人号上的杂鱼水手，他们却都格外的勤奋。

在各自甲板长的带领下，这些任劳任怨水手们正忙着铁刷子打磨着露天甲板上和吃水线以上的船身各处，然后再仔细的刷上一层防止海水腐蚀的热沥青，并在诸如露天甲板之类需要走动的位置，赶在滚烫的沥青凝固之前撒上薄薄一层防滑的沙砾。

这是所有远洋帆船必须定期进行的基础维护工作，却也是最繁重的一项工作。

相比甲板上的忙碌，两条船的底层舱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女武神号的底层舱，在培育加强版陈尸蘑菇却莫名其妙的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雅芙索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终于无奈的选择了放弃，转而开始琢磨怎样缩短那些正常蘑菇以及美味蘑菇的生长周期。

同样在底层舱忙碌的还有格尔塔，这个憨厚淳朴的兽人老爹已经利用魔镜导入底层舱几个隔间里的阳光培育了不少新鲜蔬菜，但自从进入这片迷雾之后，即便魔镜也没办法给这个拿来种菜的隔舱里提供充足的阳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颗朱鸟石散发的光芒。

但是很显然，这些微弱的光芒并不能满足这些蔬菜的生长，以至于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已经有了萎靡的趋势。

更上一层的货舱里，一个长胳膊大猩猩正驱赶着四只原本用来产奶的山羊和一头大肥猪一起，带动着一个巨大的磨盘一圈圈的转动来碾碎那些泡发的豆子。

这个直径接近两米的磨盘还是他们在蜓鱼岛停靠的时候用两块岗岩紧急凿刻出来的，为的便是增加磨豆浆的效率。

没办法，即便不算藤魈，两条船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张嘴需要每天食用各种豆制品，这可是个巨大的消耗。

也正因如此，在从海盗城出发的时候，他们携带的最多的食用补给便是各种容易长期保存的豆子。

相比女武神号底层舱和货舱的忙碌，老实人号上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条船体型比女武神号要大的多，但货舱里却同样堆的满满当当的补给。

这其中就包括离开蜓鱼岛之前，威尔顿先生带着岛民赠送的那些补给。

这些补给基本上都是各种海制品，其中鱼肉干占了绝大多数，还有少量各种晒干的海菜，以及二十几桶在之前的战斗中没有用完还给他们的海鱼油。

这海鱼油基本上就只有三个用途，要么充当船灯之类的燃料，要么充当帆船各种位置的廉价润滑剂，要么拿来充当包括但不限于风帆、缆索等一切物品的简易防水涂料。

当然，海鱼油也可以当作纵火剂来用，无论主动还是被动。

也正因如此，这些海鱼油一般都会存放在相对安全的底层舱。

老实人号的底层舱可不像女武神号一样，可以由魔镜提供阳光，所以这里面也格外的昏暗。

但就是在这昏暗的环境里，那二十几桶被还回来的海鱼油橡木桶却被人从侧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这是第几天了？”

黑暗中，一个好听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第三天，应该是第三天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我一直盯着威尔顿大叔给我的怀表呢。”

“你们还有吃的吗？”

“没有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再出来！到时候我们和那位慷慨的船长好好谈一谈，他肯定会收留我们的！”

“好！”

其余几个声音一起回应道，这些橡木桶侧面打开的缝隙也跟着缓缓合拢没了动静。

“船长，我们好像迷航了。”

女武神号的船长办公室里，刚刚进来的妘姬不等停下脚步便开口说道。

“迷航？”程浪不解的抬头，“我们怎么可能迷航？”

“请和我来看看吧”妘姬发出了邀请。

没有迟疑，程浪立刻起身，跟着妘姬上楼来到了室内驾驶台，并且在她的示意下，注重看了眼船钟座上的罗盘指针指向的刻度。

“我们再去上面看看吧”妘姬说着，已经迈步走向了头顶的露天驾驶台。

只是这一上一下，程浪便皱起了眉头，这两个船用罗盘的指向角度已经相差了足有六七度！

“我们再去船头看看吧”妘姬说着，已经抓住一条藤蔓从艉楼荡向了船头的方向。

见状，程浪也立刻甩动鞭子缠住横桅杆熟练的荡了过去。

相继来到船头的二层露天甲板，程浪立刻走到了距离那张床弩不远的船钟座旁边。

在看到那个足有洗脸盆大小的船用罗盘指针指向的角度时，他的眉头也皱的更深了，这个罗盘和船尾那俩同款罗盘指向的角度相差了至少能有30度！

“你怎么发现的？”

程浪询问妘姬的同时，还不着痕迹的用指甲敲了敲手腕上的镜表，他的意思显而易见，“你这破镜子怎么没发现？”

“是格尔塔爷爷发现的”

妘姬说道，“他刚刚接替了燊魃的掌舵工作之后，打算从露天驾驶台换到室内驾驶台，然后注意到了方向角的偏差，但当时舵盘是锁死的。

他担心罗盘出了问题，就打发雅芙索来船头看看，然后就发现了问题。”

说到这里，妘姬说道，“你知道的，不可能三个船用罗盘同时出现问题的。”

“所以出现问题的就只能是这片雾海”

程浪说着看了看周围，这周围的海雾要比他用海蜃号角召唤出来的更加浓郁。

如果不是前面的老实人号悬挂了足够多的船灯，他根本连那条船的轮廓都看不清。

“先停船吧”

程浪再次敲了敲镜表，却发现桅杆顶的船灯并没有发出信号。

“保险起见，追上老实人号，通知他们停船。”程浪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连忙更正了命令。

闻言，刚刚一直都没松开藤蔓的妘姬立刻又荡了回去，将船长的命令准确的传达给了掌舵的格尔塔。

“魔镜？出来”

站在床弩边的程浪看着船钟座挂着的那面镜子问道。

然而，这面镜子的镜面此时却像是受到了信号干扰一般，虽然能看到正手舞足蹈的朝着他说些什么的魔镜，但这次他却根本听不到魔镜的声音。

不仅如此，就连镜子里那个惨绿的人影，都是时断时续的出现，以至于他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口型，更看不清镜子里显示的那些方块字。

不是说全知全能的嘛.

程浪暗暗嘀咕了一句，他至此也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这所谓“全知全能的圣芭芭雅魔镜”，那“全知全能”恐怕并非是用来形容那面镜子，而是用来形容圣芭芭雅的。

懒得琢磨这到底是不是不靠谱的魔镜为了给自己贴金玩的文字游戏，程浪也通过船心操纵着蜓鱼鳍轻轻摆动提升速度，轻而易举的追上了老实人号。

然而，当两条船开始并驾齐驱的时候，所有人却都绷紧了神经，刚刚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这条船竟然并非老实人号！

“老实人号呢？！”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这好像是条幽灵船？”

紧随其后，所有人的心里又冒出了另一个完全一致的猜测。

幽灵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即便远离海洋的精灵公国的普通百姓都知道。

当一条船的所有船员发生内乱，并且全部死在这条船上，但船心却没有被毁的时候，这条船就有一定的几率变成幽灵船。

幽灵船也是所有海上水手的噩梦，因为他会掠夺遇到的任何水手，但却永远都填不满那颗空虚的船心。

“拉开距离！”

程浪甩动鞭子的同时，和妘姬几乎不分先后的大喊道，格尔塔也立刻转动舵盘，配合着程浪控制的蜓鱼鳍，让两条船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距离，最终只能在这迷雾中看到对方若隐若现的船灯。

“刚刚看清了吗？”程浪心有余悸的问道，刚刚只是那一眼，他的内心便产生了登上那条船去拥抱船心的冲动。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雅芙索，要不是刚刚程浪用鞭子缠住了她的腰，她恐怕就要踩着船帮往那边跳了。

“看看清了”

脸色惨白的妘姬用力做了个深呼吸，“那条船不是老实人号”。

“真的是幽灵船？”程浪问道。

“真真的”

妘姬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我注意看了，船上一个人都没有，连亡灵都没有，而且你感受到了吗？”

说着，妘姬还指了指仍旧被程浪的鞭子缠着腰的雅芙索，“那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感受到了”

程浪点点头，“想去那条船上拥抱船心的冲动。”。

“被引诱进入幽灵船的人最终会跳进船心池”

妘姬脸色依旧苍白，“会溶解在船心血里，成为船心的养料。”

“这可麻烦了”程浪皱起了眉头。

“确实是个非常大的麻烦”

妘姬说道，“我们要尽快找到老实人号，万一他们被引诱.”

“可是我们怎么找？”

凑过来的燊魃问道，“我们不如试试攻击那条幽灵船怎么样？”

“啪！”

妘姬踮着脚在燊魃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蠢货，你想害死我们吗？”

“不行吗？”程浪问道。

“幽灵船是无法被击沉的”

妘姬叹息道，“幽灵船本质上已经不是船而是一种亡灵生物，唯一能杀死它的就只有阳光。

我早该想到的，在进入这片浓雾之前我就该想到的，但是什么样的幽灵船竟然召唤这么大一”

说到这里，妘姬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更加苍白惊慌了些，“不对！一条幽灵船根本做不到召唤这么大一片迷雾！很多！这里肯定有很多幽灵船！船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往哪个方向跑？”

燊魃捂着后脑勺问道，“看不到太阳和星光，罗盘紊乱，我们根本找不到航向。”

“让我来解决吧”程浪说着，已经迈步下楼，走进了船长卧室。

“魔镜？魔镜？”

程浪不死心的呼喊了一声，但这房间里的镜子里除了偶尔出现一闪即逝的惨绿斑块之外，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迈步走进楼梯下的隔间，程浪翻出了当初在荒蛮岛的庙宇里找到的那个盒子。

捧着这个盒子上楼来到办公室，程浪从盒子里捧出了那个只有烟灰缸大小的八边金属钵，以及那对海蓝色的杯筊。

这金属钵里装着类似水银一样的液体，其上还漂浮着一艘微缩成饺子大小的女武神号。

按照当初盒子里的纸条所写，只要连掷圣杯三次，就能摆脱海域迷航，如果连掷圣杯九次，甚至能得到有关逆鳞的线索。

当然，如果内心有航向的时候投掷杯筊，将会被斩去一根手指头。

现在算是迷航的时候了

程浪暗暗念叨了一番，随后从抽屉了翻出了一个那里充当香炉的金属罐，随后又拿出了三根自制的线香点燃恭敬的拜了拜，将其插在了金属罐里。

拿起那对杯筊合扣于掌心，程浪放空心绪轻轻往上一抛。

“哗啦”

这对儿杯筊砸落在了宽大的桌面上，二阳面，是笑杯。

见状，程浪将杯筊重新合扣在掌心，心中默念着目前的困境，以及需要一条离开的安全航路的想法，随后再次轻轻往上一抛。

“哗啦”

这对杯筊再次砸落在了桌面之上，一阴一阳，这次终于掷出了圣杯，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身体上的巨大疲惫，就好像刚刚掷出的圣杯抽走了他的力气一般。

重新拿起杯筊，程浪再次默念心中所求并且轻轻一抛。

“哗啦”

杯筊和桌面的再次碰撞中，他又一次掷出了圣杯，同时却也眼前一黑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还差一次.

程浪拄着桌面，伸手拿起了那对杯筊再一次合扣于掌心，努力站直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在心中又一次默念所求。

“哗啦”

在杯筊和桌面的又一次碰撞中，他终于第三次掷出了圣杯，但他却也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哆哆嗦嗦的摸出一支精灵治疗药剂，程浪也不管它有没有用，在桌角处砸开，将里面绿色的药剂灌进了嘴里。

当这一口诡异恶心的药剂灌进嘴里之后，他也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的力气，艰难的爬起来坐在桌边的高背椅子上，扭头看向了桌子上的八边金属钵。

此时，那艘仅仅只有饺子大小的女武神号的船头已经调转了方向，船尾也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航迹。

稍稍松了口气，他颤抖着拉开了抽屉，抽出一支燧发枪，朝着身后的落地窗便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和蒸腾的硝烟，身后的落地窗出现了一个弹孔，不多时，妘姬和雅芙索以及燊魃乃至藤魈头子大圣也相继跑了进来。

“去给我拿些”

眼睛一直盯着金属钵的程浪有气无力的说道，“另外，调转航向，朝着我现在手指的方向开。”

看了眼程浪根本抬不起来的手努力指向的方向，燊魃转身跑出了船长办公室，雅芙索也紧随其后跑下楼，从船长卧室的厨房里翻出了一罐砂跑回来，用勺子送到了程浪的嘴边。

吃下一口甜腻腻的砂，程浪又扭头抿了一口妘姬递来的果酒，“你们留下来至少一个随时帮我传递指令。”

“我来吧”

妘姬说道，“雅芙索，你去弄些吃的过来。”

“我这就去！”雅芙索话音未落，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女武神号也在浓雾中调转了航向，朝着程浪手指的方向开了过去。那个金属钵里的小船也随着转向，渐渐指向了女武神号的船头方向。

就连船心都派出了一只只的小螃蟹，悄无声息的爬上落地窗，突出细密的气泡修复着破损的窗子。

如此跑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程浪在吃过了雅芙索送来的甜品之后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他总算不至于眼前发黑恶心想吐了。

“扶我去室内驾驶台”

程浪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拿上金属钵，在妘姬和雅芙索的搀扶下之下，摇摇晃晃的上楼，坐在了驾驶台旁边的躺椅上，通过船心操纵着蜓鱼鳍开始摆动，让女武神号的速度逐渐提了起来。

“船灯，那边有船灯！”雅芙索突然指着右前方说道。

扭头看了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船灯，程浪轻轻摇了摇头，“不管他，我们.”

“左前方也出现了”妘姬不等程浪说完便开口提醒道。

“继续往前”

程浪说着，也暗暗攥紧了只有他能看到的那个八边形金属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