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深入死气腹地,每一日都进的更深,调查的更久,凭借轻捷的身手躲过一次次危机,但这一日,他还是不慎被鹿角撞中了腰腹。
死气感染后,麋鹿的鹿角锋锐如刀,留下一指深的血口,鲜血蔓延出来,珀西撕下衣物,做了简略的包扎。
眼看天色已晚,前方影影憧憧,珀西便没有耽搁,腾身返回小木屋,拿上了今日的甜点。
——再不返回母树,他就要迟到了。
精灵王熟练的在树间穿行,轻捷的像一只飞鸟,他的腰间微微渗血,随着动作传来拉扯的钝痛,但珀西毫不在乎,终于,在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后,他停在了母树的枝桠上。
隔着一层结界,伊路在揪羽毛笔。
他每天按时起床,等待精灵王的投喂,而珀西一直很准时,总是在第一颗星星显现在天幕时,端着餐盘准时到来,渐渐的,伊路已经习惯了他的问候。
他习惯了珀西美味的小甜点,习惯了随意两句逗弄就将精灵王燥得满脸通红,也习惯了精灵王拘谨的感谢和晚安。
这简直是漫长的沉睡中,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所以,今天为什么迟到了呢?
就在伊路望眼欲穿,险些将羽毛笔揪秃的时候,精灵王终于落在了结界前。
伊路抱怨:“珀西,你好慢。”
“抱歉,母神,害您久等了。”珀西嗓音平静,将甜点从结界推了过来,“这是今日的蛋糕和饮料,希望您喜欢。”
伊路小心的撩起了打结的长发,取过餐盘,询问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顺利。”珀西轻声道,“我不小心遗忘了时间,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嗯,当然。”伊路端起蛋糕回到餐桌,头痛的挽起长发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了,不但毛茸打结,还影响进食,稍微不小心,发丝就会扫进餐盘或饮料里。
结界外,珀西还没有离开。
他不善言辞,却牢记着水镜的教导,说母神有些寂寞,需要精灵的陪伴,恰巧这时,腰间的新伤和连日奔波的疲惫一起爆发,于是,精灵王便在树枝上坐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结界中神灵的剪影,又觉得不够恭敬,便移开视线,仰头望向天边的圆月。
他不知道的是,神灵也正在的打量他。
伊路想,这实在是一只很漂亮的精灵。
珀西今天难得穿得严实,一身猎装,腰负长弓,劲装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身体,无论是胸腹还是双腿的线条一览无余,他将淡金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清俊的面容毫无遮挡,暴露无遗,完美符合三高四低的美学标准,比披散时更具时觉冲击力,此时,他正屈起一条腿坐在母树枝桠上,眺望着明月的方向,月光洒落在他的眉弓与鼻梁,落下一小片幽邃的阴影。
总之,非常符合神灵审美的精灵王。
随着夜间微风鼓动,精灵王的发尾微微摇晃,山间的流萤停驻在他的发尾,泛着缎子似的微光。
伊路抬头,看了看非常漂亮的珀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疏于打理的发尾。
“……”
他闷闷不乐的戳了戳蛋糕:“珀西,你能进来帮我梳头发吗?”
“嗯?”发呆的精灵王一愣,猝然回神,旋即站起来,“您的意思是?”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结界:“您将头发递出来吗?”
伊路:“你进来。”
他怎么可能将头发递出去,又冷风又大,难道要珀西坐在树干上帮他梳头发吗?
珀西苍青色的眼眸陡然睁大,显得越发迷茫:“我进来?”
从精灵族创立至今,从未有精灵进入神灵的居所。
伊路:“当然,已经打开了。”
珀西迟疑抬手,指尖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他垂眸打量不够整洁的衣袍和长发,迟疑着想要修饰一二,可下一秒,却被人抓住了袖子。
伊路:“愣着干什么,进来了。”
他稍微一用力,珀西就顺从的被拽了进去。
紧接着,他便屏住了呼吸。
水镜中的除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松山之主,精灵族的神灵,母神伊路维尔。
纯白长袍,曳地银发,睫毛微垂,像一片落下的雪,只需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松山最钟情的孩子。
珀西又开始拘谨起来。
伊路则施施然咽下最后一小块蛋糕,将梳子递了过去:“给。”
他乖乖坐好,等待精灵王的梳理。
珀西屏住呼吸,捧起了神灵的银发。
发丝滑凉柔软,拂过指尖时,像山间吹过的风。
他怕弄疼了伊路,动作十分小心,伊路则歪头看向镜子,精灵王抿唇和一处死结做斗争,认真严肃的像是捧着名贵的珠宝。
——总之,怎么看都很可爱。
“珀西。”伊路看着他的精灵王和死结缠斗良久,“你可以用腰刀把它们剪掉。”
精灵王腰间配了把短刀,用来在野地处理切割食物。
珀西飞快道:“不行。”
说完后,他足足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拒绝了母神的提议,便心虚的垂眸,“您的头发很漂亮,剪掉可惜了。”
“噢。”伊路就继续坐好,任由精灵王继续缠斗。
唯一的问题是,他很困了。
本来就是沉睡状态强行醒来,全靠摄入糖分补充,现在进食时间一过,伊路就很困了。
他盯着镜子,神灵下半截长发乱的可以,毛茸茸的像一只爆毛的猫,而珀西刚刚理顺了三分之一,目测还需要很久。
神灵便自然而然的问:“珀西,你可以坐到床上去吗?”
……什么?
珀西拿梳子的手顿在原地,接着不可遏制的想到上一次穿越,他直接穿到了水镜里伊路的床上,被绑缚着双手拉过头顶,还险些在神灵的注视下情绪失控,不由晃了一瞬,可还没等他心潮起伏,茫然不知所措,又听伊路道:“我想去床上睡觉了,你愿意坐着帮我梳吗?”
珀西心情复杂的松了口气。
他后退一步,彬彬有礼的弯腰,右手贴胸行礼:“当然,以您的意愿为主。”
接着,他悄悄打量神灵柔软的大床,看见伊路拍了拍枕头旁边:“坐这里。”
精灵同手同脚的走过去,然后坐下。
他正要询问母神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梳头,一颗毛绒绒的,银白的脑袋,已经放到了他的腿上。
!!!
精灵王的表情一片空白。
伊路并不明白为什么珀西的大腿忽然僵硬了,他只是拉好被子:“我准备睡觉了。”
作为母神,在造物的大腿上睡觉,要求造物梳理头发,很合理吧?
睫毛垂下,神灵闭上了银色的眼睛:“这样可以梳的吧?”
珀西深吸一口气:“当然。”
他竭力将注意力从神灵过于好看的面容上移开,挑起神灵曳地的发尾,重新梳理起来。
可是伊路觉得,有点不对。
精灵的手法依旧轻柔,精灵的大腿也很舒服,和他的枕头一样绵软,可空气中,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带着淡淡腥气的,是血的味道。
伊路看向珀西的腰侧。
伤口经过搭理,又被隐藏在了劲装之下,可伊路是个连蜂蜜产自什么花都能吃出来的挑剔性子,他闻惯了山间清朗的风,这一点血腥就格外特殊。
神灵睁开银色的眼眸,看着他的精灵:“珀西,今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嗯?”精灵王正专心致志的与头发战斗,他想了想,“没有,母神,今日一切正常……嘶——”
话音未落,珀西的手一抖,腰肉也跟着颤抖起来,连带着枕在他的腿上的伊路,也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颤抖。
神灵的指尖,压在了伤口之下的位置。
伊路道:“说谎。”
珀西脸色一白,这绝对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严重到足以被母神再次厌恶,他刚想解释,便见神灵直起身体,垂眸打量他的腰腹:“这件外袍,脱下来。”
“……是。”
珀西微顿,垂眸不再言语,他僵硬的伸手扣住衣带,近乎机械的将它们解开,越发的手足无措。
伊路冷白的指尖拨开外衫,露出带血的包扎处,珀西并没有妥善的处理伤口,又一路赶来母树,原本止血的伤口微微撕裂,鲜血溢出,绷带泛着大片的红色。
伊路问:“伤得重吗?”
珀西:“不,很轻……嘶——”
神灵警告的看了一眼,像是在说,“你再乱说试一试。”
珀西就不敢说话了。
他心中忐忑,却不敢去看神灵的表情,只能任由伊路一点点解开绷带,将伤口暴露了出来。
伊路:“这是什么撞的?”
珀西低落的解释:“鹿。”
伊路:“普通的鹿?普通的鹿不能把你撞成这样。”
“……死气边缘的鹿。”
伊路看着他:“你去探查死气了?”
“……对。”
伊路:“你是精灵王,为什么会派你去?”
精灵族不乏强大的战士,精灵王职责特殊,一般要驻守族内,决策指挥,只有情况恶化到无法想象,才会亲自探寻。
“我……”珀西哑然,
还没等他找出借口搪塞,神灵微微眯起银眸,“嗯?”
“……”
精灵王偃旗息鼓:“我不是精灵王了。”
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低头不语,一副心虚认错的样子。
是了,王位更替这种事,他应该禀告神灵的。
伊路却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