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2章 我与阿父孰更对(1 / 1)木兰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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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拍拍手, 歌姬舞姬翩翩起舞。

秦人献来许多美人,在宴会中卖力地扭动腰肢。

她们都清楚,把帐中这群人哄高兴了,她们和家人才能活下去。

在这时候, 最多才多艺, 长得最漂亮的, 都不会是歌姬舞姬, 而是生活在闺阁中无忧无虑的贵族女子。

如当年秦始皇统一中原, 就把六国贵女全部纳入后宫一样。现在秦人所献的美人, 全部都是秦国的贵女。

这些出身高贵的女子肌肤细腻如脂, 牙齿皓白如贝, 一头秀发蓬松洁净如染黑了的蚕丝。

她们唱出的歌曲是那么的优雅,一眸一笑都彰显着她们的生活、教育环境有多么优越。

项羽很满意。

他在这些女子舞完一曲后, 就先点了最漂亮的十位女子收入房中,剩下慷慨地分给在座诸侯。

章邯看到项羽赠送给他的美人, 神情略僵硬。

他拿起酒杯, 遮住自己狼狈的神情。

刘邦很记仇。

荥阳一战,章邯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导致他被乡亲父老指指点点, 他现在想着都是气。

所以即使只是与章邯远远见过一面,刘邦也认出了章邯。

看到章邯颓废的模样, 刘邦哪怕自己的处境也不妙,也生出幸灾乐祸的坏心思。

同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刘邦遗憾地收回视线, 卖力地奉承项羽,怀念项梁。

美人收了,财宝收了, 刘邦卑躬屈膝的模样一如往昔,项羽很满意。

他问起刘邦灭秦的细节。

刘邦装糊涂:“我本以为入秦很难,没想到几乎没遇到抵抗。等进入了咸阳,才知道咸阳内斗了起来。”

赵高逼宫是真的,蒙毅和公子高杀赵高也是真的。

咸阳确实在内斗,但每个城池都有守军,关隘也有秦军镇守,刘邦灭秦很顺利,但并不容易。

但在刘邦口中,就是迷迷糊糊便灭了秦,好像捡了多大的便宜。

项羽夸奖了刘邦几句,说刘邦麾下猛将如云,不必妄自菲薄。

刘邦忙称“不敢当”,受宠若惊。

刘邦表现得太卑微,英布等诸侯都垂下了视线,不忍心看。

魏王咎在原本历史中,本会败于章邯,死于自焚。

这一世,他被刘邦所救,现在也是项羽麾下诸侯中一员。

魏王咎本以为是项梁派刘邦去救他,所以只派臣子拜谢刘邦,自己亲自去拜见楚怀王和项梁。

在项梁麾下待了这么久,魏王咎也明白了当初是自己误会。刘邦救援自己,不是项梁的命令。项梁与刘邦,其实不是自己所想的君臣关系。

不过项梁比刘邦强,自己又已经投奔项梁,他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了。

为人君者,脸皮都挺厚。魏王咎不会因为刘邦救过自己就偏帮刘邦。

但他是知道刘邦在战场上有多意气风发的。

所以,魏王咎看到刘邦如今模样,心中触动最为强烈,不由眉头深锁。

项羽分完了所有美人和财宝,作为灭秦最大的功臣刘邦,却什么赏赐都没得到。

诸侯都知道,项羽是在敲打刘邦,心里难免又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敲打归敲打,可不可以先赏罚分明,先赏了再说?项羽你这样,我们都不敢为你出力了啊。

范增一直在观察诸侯的神色,心情逐渐沉重。

见项羽当众宴请刘邦,范增便知道,项羽没把他的劝谏听进去,不会杀刘邦。

放过刘邦这个大敌,范增怒不可遏;项羽在宴会上羞辱刘邦,范增却更失望。

范增知道杀了刘邦,诸侯定会心寒。但诸侯本就是项家的敌人,迟早要做过一场。

除了刘邦,无人能给项家造成威胁。只要能杀掉刘邦,诸侯全反了又如何?

如果项羽不想杀刘邦,非要顾忌名声,范增虽不满,但也能理解。

可如果不杀刘邦,想要名声,那就要做出大度慷慨的姿态,把刘邦高高地捧起,给刘邦最丰厚的赏赐。

打压刘邦可以在厚赏后再实施。至少在这场宴会上,项羽不能吝啬美人和财物。美人和财物又不会让刘邦变得强大,有何不舍?

现在杀又不肯杀,赏也不愿赏,利益和名声两头都不沾,范增真不知道项羽在干什么。

范增想,可能项羽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人不懂事,他这个老人可以不要名声,帮年轻人弥补。

于是范增偷偷离开大帐,唤来项庄,让项庄刺杀刘邦。

项伯发现了范增的小动作,拔剑与项庄同舞,保护刘邦。

项羽折辱刘邦,本就让他们不占理了,范增居然还想行刺?

范增不理解项羽,项伯也不理解范增。

范增以为刘邦真的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能吗?项庄的动作这么明显,刘邦难道躲不开?

要杀刘邦,除非项羽下令,一群楚军一拥而上,将刘邦和其下属乱刀砍死。酒宴行刺,亏他想得出来。

项伯保护刘邦的时候,多次对项羽使眼色,想让项羽结束这场闹剧。

项羽既然没打算让楚军乱刀砍死刘邦,就是没打算在这里取刘邦的命。

那么项羽为何要看着范增胡来?

诸侯都在这里看着,项羽不觉得被诸侯看了笑话吗?

项羽正如何想呢?

他装作没看见,享受着刘邦的恐惧,也享受着诸侯的恐惧。

历史兜兜转转,好像冥冥中有什么注定。

鸿门宴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樊哙还是准备硬闯大帐。

这一场鸿门宴,后世史学家大概会记得更加细致了。

因为围观者众多啊。

刘邦卑躬屈膝时,刘盈正对最后一批离开咸阳的运书人挥挥手。

浮丘和毛亨带着最后一批书离开了。他们要亲自护着书入蜀躲避。

刘盈卖力地挥舞着双手,连身体都左右摇摆了起来。

浮丘和毛亨的上半身探出车窗,目光依依不舍。

在快看不到刘盈那小小的身体时,两老忍不住了,不再顾忌仪态和礼仪,大声喊着刘盈的名字,让刘盈赶紧回去,别被楚军逮住了。

刘盈一边应着“好”,一边继续努力摇摆身体和双手,就像是一棵强风吹拂的小树。

浮丘和毛亨收回探出车窗的上半身,都不由抹泪。

在刘邦的命令下,刘交和毛苌护送两位师长离开。

等刘邦脱离危险,他们还要护送浮丘、毛亨,带着从咸阳搬走的书回来。

只是暂别,两人都不理解老师们为何这么伤心。

刘交十分尴尬。

他身为刘盈的叔父,还没有浮丘老师伤心,实在是愧疚。

但很快就会再见面,刘交真不知道他为何要伤心。

刘肥泪腺发达,刘盈当摇摆的小树,他就在一旁呜呜哭。

韩信抱着手臂,左脚砸地换右脚砸地,十分不耐烦。

盈儿年幼,不喜离别。刘肥你哭什么啊?烦!

兄弟三人送别浮丘、毛亨后,从咸阳撤走了最后一支兵。

韩信和刘肥将带着一支精兵提前入蜀,把成都平原产粮地尽快纳入囊中。

此事至关重要,刘邦把重担交给了自己两个儿子。

刘盈要待在曹参和萧何身边,便也暂时和两位兄长离别。

刘肥哭得差点晕过去,被韩信叫了两位壮士拖走,免得惹刘盈难过。

刘盈死死抱住韩信的腰,把脸埋在韩信在咸阳吃胖的肚子上,不哭不闹,也不道别。

韩信努力把又重了许多的刘盈抱起来,摸了摸刘盈的脑袋道:“以前在沛丰的时候,我和刘肥不也常领兵在外,怎么没见你如此黏人?”

刘盈又死死抱住韩信的脖子,把脸埋在韩信肩膀上,仍旧不哭不闹,不道别。

韩信揉了刘盈很久的脑袋,直到抱着刘盈的手臂不自觉微微颤抖。

刘盈这才扭动身体,跳到地上。

他仰头道:“阿兄,保重。”

韩信不动声色将颤抖的双臂背在背后,淡然颔首:“盈儿也保重。”

韩信带着被丢进马车的刘肥领兵离去,刘盈又在驿道旁当摇摆的小树。

曹参摸摸胸口,对萧何道:“等沛公回来,我们马上就会与信儿、肥儿会合,不会分别太久。怎么还是如此难过呢?”

萧何哽咽出声:“嗯?什么?”

曹参:“……”

刘盈送别了兄长,伸了个懒腰,对萧何曹参道:“我们回……啊,萧伯父,曹伯父,你们哭什么?”

刘盈震惊不解。

我们不是等阿父回来,就与兄长们会合吗?怎么萧伯父和曹伯父哭成了两个泪人?

难道阿父是骗我的,我们没打算与兄长会和?!

等刘邦尿遁逃回来,刘盈就扯着刘邦的衣袖大呼小叫,说刘邦骗他。

刘邦满头雾水。这个孽畜又发什么疯?我骗他什么了?

刘邦看向萧何和曹参,萧何和曹参双双移开视线。

陈平笑着将送别的趣事告知刘邦,刘邦差点把肚子笑疼。

等张良从项羽的帐中回来,刘邦又把这件事告诉张良,张良也莞尔而笑。

项羽派人来收走刘邦的兵权,只给刘邦留下一万老弱。

使者本以为刘邦帐中会哀声一片,没想到将领们都在笑。

使者回禀项羽:“沛公得知将军不会攻打他,笑得合不拢嘴,很干脆地将兵权交于我,并无不满。”

项羽对章邯道:“刘邦此人胆小如鼠,去薛县拜见我叔父的时候,就整日愁眉不展,生怕叔父害他。他离家不到一旬,得到家书时,竟然捧着家书落泪。”

章邯神情麻木,似乎对刘邦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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