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益州豪强的地盘上, 刘范还是太大意了。
他以为在成都城内就不用太过防备,身边没有配备足够多的护卫。
一位卖身葬父的娇柔美人,一伙貌似在强抢民女的强盗,一场混乱的闹剧, 刘范死在了从街道旁的房顶上射来的冷箭中。
每到乱世, 死在刺杀中的豪杰真是太多了, 刘范不过其中之一。
刘盈不在意谁输谁赢。
就算刘范能迅速取胜, 益州也会陷入混乱。有混乱, 他就能乘虚而入。
但刘范死于刺杀, 刘璋还迅速入城, 没有假惺惺为刘范哭一场, 而是把刘范的儿子都杀了,坐实了自己弑兄的传闻, 这是刘盈没想到的事。
刘璋虽懦弱多疑,但应该不愚蠢。
贾诩分析, 若刘盈对刘璋性格的判断没出错, 那此事便不是刘璋做的。
刘璋本人,恐怕已经被麾下架空。刘璋承担了弑兄的罪责, 是这些人控制刘璋的手段。
不过刘璋应该也不是傀儡, 所以他们才需要用这种方式给刘璋留下把柄,而不是直接取代刘璋。
“虽然刘璋杀了刘范, 但他毕竟是刘焉的儿子。刘焉的下属在无人可选的时候,还是会归于刘璋。”贾诩道, “希望你的判断不错, 刘璋不是能狠下心杀兄之人。刘诞不死,他便不能掌控刘焉部曲。”
因贾诩这一番分析,刘盈便铤而走险, 带走孙策、赵云和张绣,星夜突袭成都城。
只要益州军队军心未定,兵卒人数就不是胜负的关键。一员猛将,便能轻易奠定胜局。
他、孙策、赵云、张绣都有斩将的本事。刘盈把希望都赌在了他们四人的勇武上。
“只要能救出刘诞,益州就已入我囊中!”刘盈给下属鼓劲,“我斩的将一定比你们多!”
孙策骂道:“你一个主将去斩什么将?后面待着!子龙,看好张盈,别让他以身犯险!”
赵云沉默点头。
张绣在马背上擦了擦手心上的汗。
跟随刘盈后第一战就如此惊险刺激,真是兴奋。
五千将士孤身深入益州,浑然不惧。
看主将多轻松惬意啊,他们有什么好惧怕的?
刺杀兄长后未能抚平益州乱象的刘璋,有何可惧?
如贾诩所料,刘璋已经背负了刺杀长兄之名,没能狠心立刻杀掉次兄刘诞。
刘焉长子刘范乃是一员武将,不说是否勇猛,至少有带兵之能,所以益州豪强十分忌惮他。
但刘诞只是纯粹的文人,比刘璋还更不通武艺军事,对益州豪强和刘璋本人都没有威胁。
益州豪强没有刺杀刘诞的动力,刘璋也希望能劝说次兄支持自己,和平地收服父亲故将。刘诞便被囚禁在一处院落中,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刘范被刺杀后,部曲在刘诞的领导下抵挡了一阵子。但刘诞实在不通军事,部曲又因刘范之死人心涣散,很快成都城被攻破。
刘诞虽不会打仗,但人很聪明。
他立刻让部曲将领不要管他,先自行带领大部分兵卒逃走,剩余人立刻投降。
只要父亲的部曲没有完全归服刘璋,刘璋可能就不敢立刻杀了自己,以免部曲逃走,投向荆州、汉中等其他势力。
“汉中……张盈不知道回来没有。”刘诞还惦记着自己在成都结识的第一位友人,“不过二载,物是人非。”
今日,他又抚琴自怜。
妻子抱着儿女在一旁垂泪。
此时,外面嘈杂的喊叫声与兵戈碰撞声一同传入高墙。
刘诞停下抚琴,苦笑道:“是刘璋仍旧不放过他唯一的兄长,还是叛臣不顾刘璋之命前来杀我?”
妻儿相拥哭泣的声音越发凄凉。
刘诞翻开琴,从琴底拿出几把短刃,递给妻儿。
他神色平静道:“你们到后院躲着。若他们能放过你们最好,若不能,至少我等能选择死得有尊严一些。”
妻子接过短刃,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诞为妻子抚掉泪珠:“你大概是不用死的。若能活下去,就好好活下去,将来才有人为我收殓。”
妻子握着短刃哭着摇头。
刘诞让已经束发的长子将妻子带去后院躲藏。
他理了理衣襟,正了正发冠,独自站在庭院里,昂首看着晃动的院门。
一声巨响,院门被撞开。
刘诞挺直了背。
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笑道:“仲宏,你在耍什么帅?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只能看见你的鼻孔了!”
刘诞惊愕:“张盈!”
刘盈笑着朝刘诞走来:“我来救你了。”
他走到刘诞身边时,压低声音:“看在你我二人在成都时的友谊,和在长安城共苦过的份上。”
刘诞的嘴猛地张开,不敢置信地看着刘盈。
刘盈对刘诞笑了笑,扬了扬手臂上的麻布条:“我还以为刘焉告诉你此事了呢。你要一根吗?”
刘诞闭上嘴,深呼吸,伸手:“给我一根。”
刘盈道:“你若不想杀刘璋,我可以留着他的命。”
刘诞沉默良久,道:“长嫂还活着。如果长嫂原谅他,我也原谅他。”
刘盈猛拍了一下刘诞的肩膀:“你不像刘焉,过于纯良。你应该像你的母亲。走吧,去见一见你的弟弟。”
刘诞点头。
刘盈让身后的将领带了几十个人去保护刘诞的妻儿。他带着刘诞,奔向益州牧府邸。
孙策攻打益州牧府邸。赵云和张绣控制城门,以让刘盈失败也能顺利逃走。
刘盈到达益州牧府邸的时候,孙策已经把刘璋捆了起来。
孙策郁闷道:“益州难道无将?我几乎没遇到抵挡的人。”
刘盈道:“可能他们不肯为刘璋拼命,抛下刘璋逃跑了。”
敌人都攻打益州牧府邸了,天知道外面有多少兵马?
对敌人一无所知的益州官吏,自然选择先撤退,免得拼上自己的私人部曲。
而原本的刘焉的部曲即使投降了,对保护刘璋也不积极。孙策勇猛,自然如入无人之境。
倒是刘盈救刘诞时,遭遇了较为顽强的抵抗。
益州豪强逃走的时候,也派人来带走刘诞,好换个人控制。他们正好撞上刘盈。
“你们兄弟慢慢聊,我去安抚城中人。”刘盈顾不上休息,准备离开。
“等等。”刘诞拦住刘盈,带刘盈进入益州牧府邸的书房,将暗格里的兵符和益州牧官印交给刘盈。
他让刘盈把益州牧府邸残存的兵卒聚集起来,以刘焉长子的身份,将益州托付给刘盈,命令剩余的部曲效忠刘盈。
刘范死后,他便是刘焉长子。
“我无能,不能守住益州。张使君高义,你我若归于张使君,才能保全家人和地位。”刘诞道,“诸位都是英武忠义之人,应该效忠一位英雄,而不是效忠令益州内乱的宵小。”
刘诞对父兄的部将拱手作揖:“这是命令,也是我的请求。”
部将面面相觑。
“二郎君,这是何话?命令就是命令!”一位年轻将领道,“我听你的!”
“对、对,我是你家的部曲,当然听你的!”
“我虽不是益州牧的部曲,但也不想跟着小人过。听你的!张使君,我就投奔你了!”
“张使君,也请收留我一个!”……
“收留什么?你们还会是益州的将领。”刘盈一一扶起跪下的将领,“我这就带你们把逆贼全部驱逐。”
他看向刘诞。
刘诞想对刘盈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他微垂着脑袋,压低声音道:“我用一儿换了长兄之子。你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对吗?”
刘盈轻捶了一下刘诞的肩膀:“你说什么屁话?我可是连夜赶路来救你。若我只想夺益州,不如等刘璋杀了你,益州更混乱。”
虽然是胡扯,但就说他救没救刘诞吧!
刘诞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信你。”
刘盈对刘诞扬了扬手,带着自己的兵卒和益州降卒离开。
“别担心,张盈很讲义气。”孙策虽不认识刘诞,但刘诞的当机立断博得了他的好感,他愿意交这个朋友,“到张盈麾下,你更能施展抱负。”
刘诞听孙策提起刘盈那熟稔的语气,猜测孙策和刘盈可能私交很好。
他压低声音道:“你可知他真实身份?”
孙策笑道:“我知道的比你多。”
刘诞长舒一口气:“是啊,你是他心腹,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没想到大汉还能三兴。”
孙策坏笑:“谁说他要三兴大汉?张盈的目标是让大汉入土,当新王朝的皇帝。他现在姓张,是留侯子孙。”
刘诞目瞪口呆:“什么?!”
……
“哎呀,你身手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刘盈没想到跟随他的益州降将中还有一位猛士。
等战斗结束,就让孙策和他打一场,免得孙策在那抱怨攻打益州牧府邸没遇上硬茬子。
那年轻将领保全道:“末将姓甘名宁。”
刘盈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奔跑:“好名字。”
竟然是未来的孙吴猛将甘宁?那更要让他和孙策打上一场。
不知道孙吴的小霸王和孙吴第一斗将谁输谁赢,嘿!
这些益州降将在抵挡孙策时一触即溃,刘盈带领他们扫灭成都城内反抗军队时,他们却所向披靡。
甘宁不仅勇武,口才也极佳。
他一边砍杀一边高声喊着刘璋弑兄的罪名劝降,许多成都守军都放下了兵器。
刘盈入城时天刚亮,到日上竿头时,他已经完全控制了成都城。
刘盈果断提拔甘宁,让甘宁整合成都守军,劝降益州其他城池。
张绣领着几百骑兵回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