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了桌面上, 宝音支着下巴坐在窗户边。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一早就听耳边宫女叽叽喳喳,说哪个宫的嫔呀妃呀去了御花园, 她属实有点烦躁,便将身边的人都赶到了外面。
延祺宫内两棵楸树叶子已经全部变黄。
正殿前的院子里一群人正在忙活着,安装她不久前定做的秋千架。
宫里的生活虽然枯燥, 但是有一点好,要什么内务府都能办到,办不到的加钱也能给她办到。
秋千架就安装在西侧殿外, 除了垂下来的铁链, 其他都是木质结构。
内务府派来的人忙完并未走,又搬来许多砖, 在正殿和侧殿之间搭建了一个小厨房。
小厨房内没有做灶台, 宝音画了一个铁皮炉子, 能烧蜂窝煤带烟囱的那种。
图纸被蓝玉带出宫了, 这些拿到宫外去打, 材料庄子都有。
盛京的冬天很冷,北京的冬天她想应该比盛京好不到哪去。
往年在家这个时候都在准备过冬物资, 今年进了宫, 头一年她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只尽量让自己住得更舒适一些。
总不能进了宫, 日子还没以前好。
小厨房四面墙已经搭建起来, 就等待晾干后上大梁。
内务府的人撤了,院子里闲着的宫女太监开始收拾院子,不说地面,秋千的椅子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还找了块皮子铺在上面。
宝音出了一会儿神, 又低下头写自己的论文。
日子总是要过的,她得为自己人留下点什么。
近来她喜欢上了将记忆里一些东西画出来打发时间,没有详细数据或记不太清时还会翻看搜索出来的论文。
这样一来点数日益减少,她不得不拾起笔费尽脑筋写论文。
咬着笔头,就看到三位阿哥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有些意外,她放下笔走到外间。
“贵母妃,我跟大哥、三哥来看您,这是栗子糕,御膳房的太监说这是用今年刚打下来的栗子做的,正是吃的时候。”
宝音还未出声,隔壁那位话多的小阿哥就呼啦啦说了一大堆。
宝音抿嘴想笑,她也看过不少清穿剧,了解这位小阿哥真实性情,再看他时总有些出戏。
大阿哥和三阿哥一起上前行礼。
大阿哥拱了拱手,爽朗地说明来意。
“四弟说这糖果子只有贵母妃这里有,想换一些还给四弟。”
“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
还带伴手礼,怪客气的。
跟他们拿不告自取的老子就是不一样。
宝音从里间端出一个古朴的红木匣子,匣子是小抽屉模样,每一层放着不同颜色纸包装的糖果。
“就这些了,全给你们。”
大阿哥没有多留,走的时候还捡了两粒糖,说是要给妹妹尝尝。
两个小阿哥磨磨蹭蹭不肯走,打起了院子里秋千的主意。
宝音吩咐人照顾好两个小阿哥,别磕着摔着就放任不管了。
她继续死磕论文,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了哭声。
她一惊,快步走出去。
“出什么事了?”
三阿哥张着嘴哇哇大哭,旁边服侍的小太监一脸焦急道:“阿哥牙掉了!”
三阿哥吐出了嘴里的奶糖,宝音也看到镶嵌在奶糖上的一颗乳牙。
怎么说呢,挺好笑的。
“送一杯温水过来。”她吩咐宫女。
水送过来,宝音哄着三阿哥漱口。
“啊,张嘴。”
宝音看牙床上那点白点,顿时松了口气,“没事,是换牙了,换完牙前不要吃糖,也不要舔新牙,不然长出来的牙会歪,成为凸嘴阿哥。”
她吓唬他。
不提还好,一提三阿哥忍不住伸舌头去舔,听舔歪了会变成凸嘴阿哥,两眼里满是惊恐。
“我不要凸嘴!”
宝音暗乐,小孩子可真好骗。
大概是此刻她神情太过温柔,三阿哥脱口而出,“贵母妃你能当我亲额涅吗?”
宝音心想,这小子一定是没挨过亲娘的打。
她没有说好不好,笑着反问他,“我是没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小孩掰着手指道:“贵母妃这里有好吃的糖果子,贵母妃会抱我会哄我喝水,延祺宫跟四弟住的景仁宫也近,贵母妃要是当我额涅,我就能搬过来可以找四弟玩。”
宝音心道,小屁孩想得还挺美。
她笑得越发温柔,“我当然欢迎,不过这种事三阿哥是不是该先去问问你额涅,等她同意了你再搬过来。”
“我这就去问!”
小孩急切往大门方向跑,原本跟随他的太监急忙追了上去。
跨过门槛时他还回头叮嘱,“四弟,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四阿哥表示不想跟傻子说话。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自己额涅?
他就只要额涅!
三阿哥一走,四阿哥也跟着告辞。
宝音吩咐人把他送回隔壁,回屋看到了栗子糕,有点想吃糖炒栗子和长沙臭豆腐了。
……
“额涅!”
三阿哥冲进正殿,荣妃正在品尝栗子糕。
近来板栗丰收,放置一段时间后风味正好,御膳房做了不少掺板栗的糕点。
“这是怎么了?”荣妃抬起眼皮就看到儿子嘴里多了个洞。
紧随其后的小太监忙道:“阿哥换牙了。”
“这般早?”荣妃让人去请太医。
三阿哥已经等不及了,他抱住荣妃的手臂用力摇晃。
“额涅,快,快帮我收拾行李,我要搬去延祺宫了,你要想我,以后去延祺宫看我!”
荣妃被他这一连串话给说糊涂了。
“为何搬去延祺宫?”
小太监上前一步将延祺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三阿哥迫不及待炫耀道:“我要给贵母妃当儿子了!”
荣妃低下头看到儿子那得意洋洋的小眼神,手有点痒,这个儿子是不能要了!
“来人,拿扫帚来!”
“本宫今日要大义灭亲】!”
正殿母子的鸡飞狗跳很快传遍六宫。
晚间皇帝也收到了讯,他特意过来看挨揍的儿子。
荣妃有点受宠若惊,这几年她已经很少侍寝了,她也知道皇帝是被几个儿子的死伤到了,不敢再让她生孩子。
再加上皇上日理万机,来后宫机会也不多,平时见到的机会就少,这都有半年没来钟粹宫了。
皇帝坐在床边,关心询问,“我看看掉的是哪颗牙,可有炎症?”
见牙床只是泛红,新牙冒头,才放下心来。
“怎么突然要做贵妃的儿子?”
三阿哥还在纠结自己跟四弟失了约,听到这话不加思索回答,“贵母妃笑起来好看,说话也温柔,还抱我哄我喝水。”
皇帝顿了顿,若无其事笑道:“你要是给你贵母妃做儿子,以后可就见不到你额涅了。”
三阿哥惊讶到瞪大眼,转头抱住荣妃,“不要,我只要额涅!”
荣妃心里气消下去,这儿子总算没白养。
皇帝也就来看看儿子,很快离开了钟粹宫。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来报。
“圣驾没有停承乾宫,转了弯不知是去景仁宫还是延祺宫。”
荣妃叹口气,“肯定是延祺宫,我们这些老人哪里比得上人比花娇】的新人?”
荣妃这回还真猜错了,皇帝没有去延祺宫,步舆停在了景仁宫门口。
正在埋头苦干的宝音听到后“嗯”了一声,压根没往心里去,谁管皇帝去哪个宫?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写点论文。
***
安善优焦急踱步,没多久管家就领着五六个人进来。
“见过安兄。”
“几位兄长快请进。”
丫鬟端茶上来,安善优让人都退下,他才一脸焦急道:“沈兄,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是有多煎熬,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可算是把你们盼过来了!”
“唉,我不也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吐槽了一会儿,安善优总算是进入主题,“沈兄,朝廷可是真要封禁报馆?”
昨日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有礼部尚书上折子奏请皇上封禁各地报馆。
这事对于旁人没影响,对于他们这些靠报馆为生的人影响可就大了。
安善优口中的沈兄是一名青年文士,叫沈韵庭,家中长辈在前朝当过官,满人入关后,家中长辈不允许他做满人鹰犬,他便以开报馆为生,偶尔也结交一些来京的学子。
沈韵庭跟顺天府尹是老交情,也是所有报馆主家里消息最灵通的。
沈韵庭神色轻松道:“皇帝还没有下旨,朝堂上还得闹一闹,再说有贵妃的小报挡在前头,我们怕什么?”
这话也没错,只是……
“贵妃跟咱们不一样,又不靠小报赚钱,她那报馆就是亏本买卖!”
两文钱的报纸连本都收不回来!
沈韵庭没再开口,他上午从张吉午那里得了信儿,贵妃已经出手,不会让朝廷封禁小报,让他且放宽心。
虽然不知贵妃亏本也要办小报的用意,但很明显小报对贵妃用处很大。
一群人埋怨着无妄之灾,数落来说落去,最后说落到那群考生身上。
“要不是他们多事,朝廷怎么会关注到报馆,怎么会想着封禁?”
“不就是一个破句读吗?翻来覆去吵,这下好了,吃饭家伙都要被人抄了!”
“唉,报馆要是关门,我得回老家了,想想努力半生,最后还是空着手回乡,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悲伤,京城居住大不易,破产在即呀!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救办法。”沈韵庭突然冒出一句话。